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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杀-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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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间汩汩流动。苏娅的手在快要接近他面颊的地方终于无力地停下,指尖渐渐伸展,成为
绿色的叶片。树越长越高,汉原跪在那里,慢慢和怀抱里的苏娅融为一体的树干,他眼角
残留的泪水凝结在树皮表面,晶莹剔透。在慢慢失去透明的树干里,他们的血液一起在每
个枝叶之间从容流淌。 
这棵树生长在克鲁伦河附近的山岗上,树下仍然有淡淡的浅色痕迹。 
翰远在晃动的列车中不知不觉睡着了。在临睡前他一直在猜测自己是否会梦见苏娅。自从
上次的爽约,他们的话更少了,但是彼此凝望的时间却在增长。今天他突然要离开城市,
临走的时候终于把那封信给苏娅发了出去。做完这个,他如释重负,接下来的,他既不能
预料,也不能操纵。于是,他对自己说,还是安安心心睡个觉吧。 
这个梦魇翰远觉得自己等待了很久很久。当苏米雅破窗而入的时候,他立刻转身,稳稳地
接住了她。看来她疲惫而委屈,把头埋在自己怀里深深痛哭。他低头轻轻抚慰她,用一只
手挡住即将淹没他们的如巨浪般的云雾,内心安静无畏。他感觉苏米雅用手紧紧环抱住他
的腰,将脸贴紧他的胸口,仿佛要嵌进自己的身体。他们一起听见了隆隆而来的奔雷声。
 
骤风忽至。 
翰远看见四周凝固在那里将要扑下来的波浪瞬间崩溃成灰,扑面而来,他闭上眼睛,感觉
自己的衣裳被暴风撕裂,然后是自己的皮肤,肌肉,骨骼——它们不可阻挡地分解消散。
他努力维持最后的笑容,看见身下,苏米雅的身体和自己一样在逐渐剥离,血肉散尽,露
出白色脆弱的骨骼。她正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努力绽放一个同样的笑容,彼此脸上的肌
肤慢慢失去,眼窝幽深空洞,白骨森森。 
但是无论如何,我们仍然在微笑。翰远和苏米雅都这么想。他们觉得自己的意识正随着骨
骼的破碎而迅速瓦解。终于,他们象细沙一样粉碎并且被吹走。在最后的知觉中,翰远看
见一块小小的黑铁从苏米雅的胸口沉重地掉落,即便是狂风也没有将它挪动。 

…鹊桥仙 

回复'19':(±∞,0) 
人们说,时间是一条永不能逾越的河。 

(0,-1) 
翰远是在一个小胡同里发现它的。当时他只是为了抄个近路,却忍不住在这个老奶奶的摊
子前停了下来,津津有味地打量里面那些看起来有些残破的古董小摆设。“阿婆,这些都
是真的吗?多少钱?”他好奇地笑着问。那个脸上遍布皱纹的老奶奶仰头眯着眼看了他一
会儿,翰远只觉得有一种光芒从幽暗深处照射过来,转瞬即逝。老奶奶一言不发,从箱子
下面拿了个布包出来。布包因为被鲜血浸透的原因呈现黯淡的红色。翰远小心翼翼打开,
里面是个玉镯。他拿起仔细观察,看见了里面白色絮状组成的草原和策马的骑者。他忽然
想起,苏娅细细的手腕戴上它可能正合适。他好奇地端详了布上画着的图案,好像是个地
图,但是那些字他都不认识。他想不出什么头绪,于是小心包好,决定买下。 
从北京回来,翰远重新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一眼就看见有封信摆在他桌上,信封上是苏娅
很秀气的字迹。他看完信,抑制不住脸上的微笑,想了想,开始拨苏娅的电话号码。 

他们第一次真正的交谈非常愉快。说着说着,翰远忽然想起,“哦,对了,我在北京无意
发现了这个,觉得你戴着正合适。”一边说着一边去拿那个玉镯。他这么说,苏娅也想起
了什么,“翰远,我也有样东西送给你呢,是我父亲从草原带来的。”说完,也开始在自
己的包里找那块黑色的铁。 
他们把给予彼此的礼物放在一起。
…完

这篇又完了。还有一篇。
…鹊桥仙 

回复'20':还有一篇;来了。。
(一) 
早春的夜晚,街上依然有些寒冷。这个安静的小镇空气湿润,灯光都散发着氤氲的光泽。
这和德克萨斯干燥而爽朗的天空是如此不同,你想。抬眼看了看天,当然黑乎乎的什么都
看不见。 
马兰在不远的地方冲你招手,你如释重负。第一次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即便是一个从未
谋面的朋友也能让你稍微自在一些。你和她还有她高大安静的丈夫克里斯友好地握了握手
,然后跟着他们穿过纽黑文中心,到了一个中餐馆门口。 
走出车门的时候,你发觉有些小雨,听见马兰自言自语地说“三月的春雨啊”。你想起了
拉雷多明媚干净的阳光,还有晴朗的星空,不禁摸了摸颈后的伤口,它有些细细的痒。那
张甜蜜微笑的脸立刻浮现在你的面前,你知道她将永远刻在你的记忆中,直到你死去。 

克里斯指指橱窗里有些年头的《纽约时报》,用中文说,这餐馆还上了纽约的报纸。他的
声音柔和清晰,你会心地笑了笑。餐馆是你所喜欢的氛围:安静,简洁,不象纽约法拉盛
或者曼哈顿的中餐馆一样人声鼎沸。你们随便要了几个菜,开始聊天。 
你是个蝴蝶专家,却和他们谈论文学,这是你们共同的爱好。但你的心思却没在文学上,
一边和克里斯交谈你一边心里疑问,为什么美国人说起中文来会那么缓慢清晰,语调柔和
,而中国人则语速飞快声音急促。中文是世界上声调最复杂最有美感的语言,可是你们三
个人中间,说得最好听的竟然是个美国人。你有些惭愧,但在和马兰争论的时候依然故我
。 
你们谈到马兰推崇的一个女作家,你耸了耸肩,说她太歇斯底里了自己宁愿离她远点儿不
论是她的作品还是她本人。克里斯不禁轻轻笑了起来,马兰没有,她沉思着反问,难道做
为作家的女性不应该神经质吗。你觉得这个问题很好,但想的却是,马兰即便在沉思着说
话,依然声音尖锐富有穿透力,如同这个问题。马兰和她是那么不同,你暗自思忖,她的
声音是象个孩子一般无辜而清澈的,她闪亮的眼睛也是一样。 
发觉自己有些走神,你立刻控制思维,开始论述hysteric和fantastic之间的区别,喃喃地
说你欣赏的是一种奇幻,而不是歇斯底里的文字。 
这个话题没能再继续下去,因为你发觉正在失去对意识的控制。在一种半昏迷的状态,你
忽然问:“纽黑文这边有蝴蝶吗?”他们显然对你这个跳跃性的问题有些意外,克里斯想
了想说,有吧,春末夏初的时候,有各种各样的蝴蝶,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有这么大
的,他然后又把双手之间的距离拉大了一些,还有这么大的。 

灯光开始扭曲和弥漫开来,闪着奇异的光彩。顾客,侍者,甚至马兰和克里斯都象潮水一
样迅速向后退去,转眼之间你发觉自己身边空空荡荡,从后颈弥漫的痛感控制了全身,你
无力地垂下头,看见一些红色的液体滴到白色的餐盘里,很快形成一个小洼。你下意识地
用手摸了摸鼻子,发现满手是血,然后感觉血液从耳中,口中,眼中奔涌而出,视野迅速
被红色淹没。你在濒死的绝望之中悚然惊栗。 
瞎子,你突然听见马兰叫你的名字,赫然发现自己很舒适地靠在椅背上,听他们说话。空
气中弥漫着悠闲安静的气息,灯光柔和,侍者悄无声息地走动,你的衣服整洁,神态自然
。一切都很正常。你微笑着听克里斯随口就说出鲁迅作品的年代,暗暗佩服他对中国文学
的了如指掌,偷偷伸手摸了摸颈后的那个伤口,它仍然在那里。 

(二)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你刚从健身房回来。她站在那里,仰着头,专注地看满墙的蝴蝶标本
。听见声响,她转过头,绽开一个甜美的笑容,刹那间你甚至觉得窗外明亮的德克萨斯的
阳光都黯然失色。她一点都不在乎你身上湿漉漉的汗水,仿佛久已相识一般和你拥抱,很
孩子气地拍着你结实的胸部说,叶子媚。你哈哈大笑,狠狠把她抱在怀里。 
你仍然记得,这个时候有一道眩目的光从你眼前一划而过,再也没有踪影。大概是准备降
落在附近机场的飞机所反射的太阳,你这么想,心里隐隐不安。现在你才意识到,当时并
没有飞机的轰鸣声经过,周围一片安静。 

…鹊桥仙 

回复'21':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你从那以后经常回忆起数年前回国时,宝峰寺善昭禅师给你批的
偈子,上面只有一个让你摸不着头脑的成语:作茧自缚。你抬起头,征询地看着禅师,他
敛眉沉默,神色如常。终于,你站起身离去,没有问一句话。 

你将她用力抱在怀里,她的声音急促,仿佛就要窒息过去。你闭了闭眼睛,也许是刚才那
道光太强烈了。再睁开,目光就落在桌面那堆杂乱的书籍上。一迭因为年代久远而发黄的
宣纸从那堆书中露出磨损的角,那是你家族遗传的一本册子,里面没有族谱宗志,却记录
了一大堆荒诞不经的故事,你带到美国,是当成《山海经》、《子不语》一类的书来看的
。 
她身上的香水隐约弥漫开来,逐渐控制了你所有的注意力。“SHISEIDO的ZEN?”你用心分
辨了一下,微笑着问。她仰起脸,笑着点了点头,“你知道它的中文名称是什么吗?”看
你摇了摇头,她给出了答案,“是‘禅’”。 
你眼前善昭禅师敛眉垂目的样子猛然出现,下午的阳光照在他脸上,如刀刻的阴影明暗清
晰,让你没来由的一阵心脏紧缩。然而清新的香气围拢过来,大师的面容不知不觉消散。
 

你洗完澡,走出浴室,她懒懒地陷在沙发里,正饶有兴致翻看一本于蝴蝶的专著。她抱着
一条腿,让沉重巨大的书有个支撑,另一条腿则漫不经心地垂下来,悬空的赤足在温暖春
日的阳光下微微晃动。你注意到她的脚洁白干净,长长的脚趾头因为光线直射的缘故而在
边缘呈现一种健康的粉红晕润。你看得出神,忽然想起川端康成在《雪国》里描述到驹子
时,说她连脚趾缝都是干净的,便忍不住半跪下去,轻轻握住她的赤足。 
她感觉到你的轻抚,整个身体微微一颤,下意识就要缩回脚去。你手上用力,同时眼睛望
向她。两个人目光交接,有那么一瞬间你奇怪为什么这个刚开始那么大方的女孩子现在羞
得脸通红,长长的睫毛垂下来,盖住了发亮而游移的眼睛。你深深地吻下去,听见那本厚
重的书啪嗒掉在地上。一阵风猛然穿过百叶窗,纸张就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那些印在上
面色彩斑斓的生物仿佛在阳光下飞舞。 
你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你们身上的汗水从各自的皮肤里渗出混合然后在彼此的身体上蒸发。你半靠墙躺着,她趴
在你胸口,轻轻啮咬,忽然抬起头,好奇地问: 
“为什么你要研究蝴蝶?” 
你迅速瞥了一眼桌上藏在书堆下那本古老的册子,迟疑着说,“唔……因为……蝴蝶是最
漂亮的生物。” 
“不都是吧……有些很难看的,比如晚上在路灯旁飞来飞去的那些。” 
“那些是蛾子,不是蝴蝶。” 
“有区别吗?” 
“当然有。” 
“我知道啦,还用你说?它们触角不同啦,一个是跟棒槌一样细长细长的,一个是有须须
的,还有,蝴蝶很瘦,蛾子很胖,对不对?” 
她的声音可真好听,总是爱说对不对,这个词语从她嘴里蹦出来的时候仿佛风跳跃过叶子
的表面,你这么想着,还没说话,又听见她说,“所以我是蝴蝶,你是蛾子。”然后你就
看见她调皮的笑意。 
你哈哈大笑。 
过了一会儿,你顺着她的话说,“是啊,你是蝴蝶,还因为蛾子多半在晚上活动,而蝴蝶
是在日间飞行。”说这话的时候,太阳光正从百叶窗里照射进来,她身上细小的绒毛都能
看得清清楚楚。她撇了撇嘴,趴在你身上,懒懒地问,“还有呢?” 
“还有……蛾子停下来的时候,翅膀是平平展开的,蝴蝶则是并拢起来,直直竖立在背上
。” 
“是吗?”她好奇地坐起来,把双手伸到后面,“象这样?” 
你盯着她因为这个姿势而挺立的胸部,微笑着回答:“对。” 
你的目光太过明显,她立刻发觉,马上把手交叉放到胸前,警惕地看着你,假装生气地大
声呼吸。你看着她身体因为夸张的动作而一张一翕,笑了笑,慢悠悠说,“还有一点。你
和蝴蝶一样,都用身体呼吸,因为它们没有肺——现在,我要你和我一起用身体呼吸。”
 
说完,你狠狠把她抱近你,她甚至没有来得及做声。 

…鹊桥仙 

回复'22':(三) 
你和马兰、克里斯的交谈十分愉快。无疑,没有比一个睿智沉静的男子和一个敏锐开朗的
女人更好的交谈伙伴了。你们说着中国的文学和历史,在美国耶鲁大学附近的一个灯光柔
和的安静餐厅之中,外面是湿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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