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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身行做稽山土,犹吊遗迹一泫然!’长歌当哭,今人伤怀。”
黄秋水道:“初唐四杰之一的陈子昂多次官场失意后,挂了桂冠辞职,回归乡里,他登上古老的幽州台,眺望苍茫寥廊的穹庐和广袤的原野,不禁吊古伤今,悲上心来:‘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犹怆然而涕下。’”
雨亭道:“在茫茫天地之中,陈子昂感到一种举世无人所知的孤单和寂寞,这种感受虽然发自个体的生命,但是在中国古代,无数敏感而又善感的名士们都共同体验着这种苦闷和不平,所以陈子昂的感慨,既是个体生命的呐喊,也是名士这一社会阶层群体灵魂的叹息,是愤怒的宣泄,也是痛苦的解脱。”
这时,楼下中央红色台上徐徐徐走上一个风姿绰约的歌女,她身着翠色裙摆,半裸酥胸,手持麦克风,唱起时髦的通俗歌曲《明明白白我的心》。
一忽儿又上来两个两个浓妆淡抹的少女,下身穿粉色短裤,上身着粉色胸罩,露着雪白的肚皮,未染的肚脐,令人注目。这两个少女随着歌女的歌声翩翩起舞……
全场鸦雀无声。
露露悄声道:“这些歌舞小姐都是舞蹈学院的学生,她们每个人演一场要给200元钱,一晚上要赶3场,一会儿还要赶往北京演歌台。”
黄秋水饥讽道:“这也是一种‘勤工助学’。”
雨亭已有些醉意,不能自持,他踉踉跄跄来到楼栏之前,扶着栏干,一阵摇晃……
黄秋水叫道:“雨亭,小心……”
雨亭大吼一声,已跳了下去,正跳到那个红色中央台上,歌女唬得一哄而散。
雨亭一把抢过小提琴,挥舞着小提琴,吟道:“金樽美酒斗十千,玉盘珍羞值万钱。停杯投著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这个人真是疯了!”有人叫道。
一个值班经理模样的年轻人跑上来,叫道:“快叫保安!”
四个保安冲了上来,他们身穿制服,拎着皮带,扑向雨亭……
“混蛋!”露露在二楼栏干前大声喝道。
“他是老娘的朋友,谁敢动她一根毫毛,看老娘不活劈了他!”
众人一听,目瞪口呆。
黄秋水不知何时已挤上中央台,扶起醉倒的雨亭,朝台下挥手道:“他可是当今诗坛上一颗新星,人才难得啊!”
雨亭被黄秋水送到家时,已是深夜两点,柳堤和孩子已经睡熟。
黄秋水把雨亭掺扶到客厅里的沙发上坐下来。
雨亭倚在沙发上,一双忧郁的眼睛望着写空台上柳堤的照片,照片上的柳堤,和善,清纯,无邪,充满了柔情蜜意。
黄秋水道:“雨亭,我知道你心里有事,但是在猎奇门从那么高的阁楼上往下跳,我真担心。”
“我会武功。你看过《八卦掌传奇》那部长篇小说吗?封面上的八卦掌创始人董海川也是从酒楼上跳下来,多么潇洒!”雨亭轻轻地笑着。
“你怎么看待喜新厌旧?”雨亭问。
“这是一个新鲜的问题。实际上人类创造的整个历史,就是喜新厌旧的历史。就人类创造的整个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而言,每一种发明创造,以及人类至今拥有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都是男人和女人喜新厌旧的事物,但更多是出自男人之手。喜新,这是人类共有的本性。人类喜欢一切新鲜的事物,并且心甘情愿被新事物吸引,甚至付出代价。当人狂热地投向新事物,旧事物自然遭到抛弃和冷落。而人类的进步恰恰源于喜新厌旧的天性。人类正是通过一次次厌旧去创新。没有对旧的厌倦之情,就不会有对新的追求之志。”
雨亭听了,若有所思。
“男人好喜新厌旧,女人也好喜新厌旧。喜新厌旧属于男人和女人相同的本性。女人很少展露它,因为历史限制了女人,男人限制了女人。女人连自己生存的权力都不能捍卫,女人怎么可能随意展露本性呢?但是,我觉得你和梦苑的关系不属于喜新厌旧,她是一个很有个性,敢爱又敢恨。开拓性的女人。她的某些非凡的举动,是渴求真正的爱情和婚姻。她在挣脱镣铐、木林或绳索时,由于用力过猛,会做出破坏性的举动。她有她的追求、她的思想、她的难处……”
雨亭怔怔地听着,眼角淌下一股细细的热流……
黄秋水激动地站起来,感慨地说:“我的爱在澳大利亚,那个遥远的绿色的大洋洲国家,我的爱,炽灭了,它又复燃了。女人是火,但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燃烧,什么时候熄灭。爱,能点燃她心中的火炬,恨,能燃起她心头的灰烬。”
黄秋水踱了几步。
“女人是水,但不是小溪,是海洋。在她潺潺流淌时是溪水,在她心血来潮时是海洋,是汹涌澎湃的海洋。”
“女人是一扎醇美的黑啤,但不能多饮,多饮了就会从阁楼上跳下来……”
雨亭静静地听着,发出会心地笑声。
“女人有一张易变的脸。一会儿是一个天使,一会儿又变成一个恶巫。”
“女人有一颗驿动的心。没有来路,不知去向,来去匆匆。”
“女人是一颗流星,转眼即逝。闪光的一瞬间,光亮无比。”
“漂亮的女人是一座庙亭,有无数男人赶来朝拜,但真正信佛的没有几人。”
“贤慧的女人是一座浴盆,她永远给男人带来清洁和舒适。”
“聪慧的女人是一部精典著作,男人每翻阅一页,都有收获。”
“歹毒的女人是一柄纯刀子,慢慢地阉割男人。”
“圆滑的女人是没有棱角,因为棱角不利于生存,女人不惜磨掉棱角,使自己变得圆滑。”
雨亭笑道:“你这些格言莫非出自《女人辞典》,女人最怕最痛恨的是作家,作家最爱干的事情就是了解别人的隐私,最喜欢解剖女人和男人。”
这天,雨亭正在办公室阅稿,老庆打来一个电话。
“雨亭,我和心蕊去了普陀山,我告诉你一个重要消息。”
“什么消息?”
“本报内部消息,或叫内参。”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我见到了梦苑了……”
“她去了普陀山?”
“旁边还有一个小伙子。矮矮的个子,戴着一副眼镜,南方口音。她说是她的同学,好像比她小。”
雨亭听了一怔,那个男同学莫非是他当年在首都机场见到的那人。他的心在下沉,迅疾下沉。
“怎么样?是爆炸新闻吧?我见她俩那副亲呢样子,倒像是一对恋人。不过,那个小个子可比你差远了,哪儿有你帅?!你是老鹰,但只不过是一只鸡,还是一只小雏鸡。鹰有时比鸡飞得还要低,但是鸡永飞不了鹰那么高,何况他还是只小雏鸡,飞不起来,只会在原地瞎扑腾。”
“你胡勒什么?”
“我以为,世界上最靠不住的是女人。”
雨亭从对方电话中听到心蕊喝斥老庆的声音:“你胡说什么?”
老庆说:“你另当别论。”
老庆在电话中还说:“雨亭,我还要告诉你,我为咱们沙龙中每个人的职业编了一个注脚。先说牧牧,记者,爱琢磨人,爱琢磨世界的一种职业,慌慌张张为别人奔忙的一种职业。记者是世界上最大胆的人,他敢采访国家元首,和杀人犯。记者也是最爱管闲事的人,记者最需要老百姓的尊敬。记者又是最容易让人误解的职业:发生火灾最先赶到,发生学潮挤在游行队伍里,车祸现场和淫秽场所也偶有光顾,但他却不想介入此事。”
“你这个编辑也有注脚:整天为作者挑错字儿的人。编辑如同到超级商场买菜的主妇,挑挑拎拎,摸摸拍拍,对老牌产品熟视无睹,对新牌产品将信将疑。眼疾、颈椎病、痔疮是编辑们的通病,比这更折腾人的是作者狗屁不通的文字。编辑不敢改动的文字有四种:领导批示,名家手笔,原文资料,政策法规。”
“诗人是一种情感极度脆弱、行为极端鬼怪的动物。诗人的眼泪是世界上最廉价的液体。诗人的激动常常来自莫名其妙的一些小事。诗人最爱说的就是‘啊!’”
“雨亭,我还给医生写了一个注脚:‘我一生中摸过成千上万的女人’,‘你是世界上最大的流氓。’‘从我手下还死过百十号人!’‘你是一个杀人魔王。’‘你他妈老拿着白大褂,吓人。’‘因为我是一个医生。’……”
雨亭把电话挂上了。
晚上,柳堤和孩子已早早入睡。雨亭仍客厅的沙发上坐着看电视。
他的记忆出现一个空白。
时钟走动的滴答声沉重地敲击着他的心。
电话铃响了。
直到响了几声,雨亭才拿起了电话。
是从遥远的地方打来的电话。
仿佛飘洒着大西洋的水音。
“雨亭吗?我是夏君……Mist Xia……
是夏君。
她已经失踪许久了。
“我现在在美国洛杉矶,我已经成了家,有了一个女娃娃;我的丈夫是华裔,我们生活得很幸福……朋友们好吗?咱们的沙龙二定又有不少才子佳人参加吧?‘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啊……”
雨亭的眼里涌出了泪水,他激动地说:“我,不,我们,衷心祝福你……”
梦苑从普陀山回来了。
她带着佛家的祝福,融融的阳光,柔软的海滩细沙……
她晒黑了,但黑得健康,丰满。美丽中增添了几分成熟和矜持。
四年大学寒窗生涯就要结束了,满载着学业的收获,人生的真谛,丰收的喜悦。
她给雨亭打电话,邀他当晚到王府饭店用餐。
王府饭店的自助餐厅里,灯光摇曳,菜肴琳琅。
梦苑一改平日的发型,挽了一个乌里的云髻,满面丰采,身着一件薄如蝉翼的黑色紧身衣裙。
“雨亭:……”她用惯有的悦耳动听的柔声招唤他。
雨亭在她对面坐下了。
“最近好吗?”
雨亭点点头,显得有点紧张。
梦苑叫服务员端来两杯法国红葡萄酒。高脚杯里,紫红色的酒浆映照着通红的蜡烛。
梦苑的胜娇如红酒,两颗笑涡似两个红缨桃。
她显得有些庄重。
“雨亭,你说我是一个好女人吗?”
雨亭点点头,苦笑着说:“算是吧。”
“不是一个打满分的好女人,有点勉强,对吧?”梦苑的一双大眼睛,烁烁地望着他。
梦苑开门见山地说:“我最近回了一趟家,办了离婚手续,我解放了!”
雨亭道:“还去了一趟普陀山……”
“老庆的嘴好快,心蕊不像她。对,然后从海南直达普陀山,是和我新婚的丈夫去的,就是那个你在机场见过的同学,比我小6岁……”
“吴欢也是个好人,尽管我们时常吵嘴。”
“我祝福你……”雨亭一本正经地说。
“是真心地吗?”她把胳膊并拢胸前,笑望着他。
“我想你会理解的。女人视婚姻为生命的归宿,男人一般视婚姻为人生旅途的驿站。许多女人一心投向婚姻,有的男人的心常在婚姻之外流浪。他对我一直执着,我也欣赏他。总而言之,我想有个家,一个温暖如春的港湾。我这条船实在太疲惫了,需要靠岸了……”
梦苑把一只炸虾夹到雨亭面前的碟子里。
“这些年谢谢你给我的爱……我们还是朋友,你永远是我的朋友,我不会忘记你的……”梦苑的眼睛里泛出感谢的目光。
梦苑目光里的湿润一闪即逝,又说道:“我就要离开北京了……”
雨亭听了一怔,心砰砰地跳。
“他的家在浙江,我毕业后要到他的家乡去,已分配到当地的电视台,做电视节目主持人……”
吃过饭后,梦苑把雨亭带到5楼一个房间。这是一个客房,房内布置优雅,床头上柜上放着一个彩色花瓶,插有一束红玫瑰。
梦苑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录音机,扭动了开关,播放出阿拉伯音乐《谜》。美妙,动听。
梦苑把灯光调暗,然后到卫生间洗浴。
卫生间里传出“哗啦啦”的水声。
雨亭坐在沙发上,仿佛觉得自己的心扩展了,在这明净的夜晚,他的心中仿佛充满了细声密语,无数彷徨苦闷的欲念都突然在他心中蠕动起来,像有一种吸引力把他和这充满生命的意境融合在一起了。在这柔和的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