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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怀川闪展腾挪,执枪挡开第一批的三支箭,却被其中一支划伤了右臂。身形一滞,合围出现的缺口堪堪要被堵上,而第二批的三支箭矢已经破空而至,前后交困,避无可避,眼看不是死在箭下就是再次被淹没于厚重的包围。
突然一人重重扑到他的背后,落在马背上,耳边响起一声带着痛楚的“快走!”。
却是傅刑简。
傅怀川掌中枪如神龙矫矢,趁守城军未能再形成铁钳合围时,策马冲出。
李若飞再搭上三支箭,拽满弓,刚待射出,却听啪的一声,弓弦已被拉断。
禁军的普通弓箭,不比自己常用的铁胎硬弓,承不住力道竟自断了,李若飞心中大怒,强撑的一口气也泻了,顿感浑身伤口剧痛,只能摔下断弓,纵马回宫。
刚转过街角,一个人影斜次冲出,千钧一发间,李若飞勒住马,却发现这个急匆匆穿过的人是个红衣少女。
大雨中少女的一身红衣格外艳丽,湿透了裹在身上,纤细玲珑,怔怔的看着李若飞,猛然惊喜的喊道:“是你!”
正是安远侯薛成隽的妹妹薛猜猜。
去年刚到靖丰时,在试剑场射落她耳上明珠后,小姑娘一有机会就跑到四王府找他,自从李若飞潜逃被擒,傅怀川再不准任何人探望,两人才不能相见。
李若飞跳下马,奇道:“城里乱得很,你跑出来做什么?”
薛猜猜抹一把脸上雨水,认真道:“就是乱,我才好出来啊!”拉着他的袖子道:“这次你被捉回来,我听说四王爷对你坏得很,央求哥哥带我去见你,却被四王爷挡在了门外。”
小嘴嘟起,无限委屈:“听说四王爷叛国夺位,我忙求哥哥救你出来,他却不同意,说你毕竟是敌国南院王,不准我再找你。”
李若飞笑道:“那你还出来?再说我现在不住四王府,你不知道吗?”
薛猜猜一愣:“那你住哪里?”不待他回答,忙不迭的说道:“他不准我出来,难道我不会偷跑吗?我琢磨着这几天四王府一定很乱,就想去自己把你救出来。”
指着腰间,眉飞色舞:“看,我带着宝刀。”
李若飞不禁好笑,拉着她的小手,一边走一边问道:“那薛大小姐把我救出来又作何处置呢?”
薛猜猜声音清脆:“放你回国,你在这里总被欺负,回到草原,一定开心得很。”
李若飞一震,道:“可你哥哥说我是敌国南院王,你不怕放虎归山,我领兵攻打你们?”
薛猜猜仰起雪白的脸蛋,目光澄澈透明,说道:“我放你回去,你怎么会来打我们?天下可没这样的道理。再说了,太太平平的大家都不打仗不好吗?你看这条街,原本多热闹,这一打仗,就只剩下了鬼。”
说话间,过了一条街,远离了四王府,街面寂静无人,似乎这大雨中,只剩了他们俩。
李若飞停下脚步,冷冷道:“你赶紧回去吧,再淋雨小心生病。”
薛猜猜急道:“为什么赶我回去?你好容易出来了,我陪你一起回草原好不好?”情急之下,竟说出了心里所愿,羞不可遏,垂下头去。
等了良久,却不闻动静,忍不住流下泪来,道:“我知道你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我……我自然是比不上金枝夫人,可她不是已经死了吗,你当日射落我的耳环,心里对我总有一点点……哪怕一点点……”再也说不下去,伤心欲绝。
李若飞叹口气,伸手轻轻托起她纤巧的下巴,柔声道:“忘记我,快回家吧。”
薛猜猜拽住他的衣袖,哭道:“我喜欢你,我不想当薛家大小姐,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连哭声都天真到不谙世事,在她的世界里,只有自己喜欢和不喜欢。乱世中,这样幸福的天之娇女能有几人?
李若飞不禁想起了秦初蕊,那个在生死耻辱间挣扎,连笑容都不曾纯粹明朗过的女子。
当即抽出衣袖,不再说话,翻身上马而去。
雨中少女的哭声隐隐传来,衣衫上却有大雨都压不下的血腥气味。李若飞素来坚硬的心不禁微痛,似乎亲手打碎了一颗最纯净的明珠。
傅东平安静的躺着。
过往的几十年东征西讨朝堂动荡,已经耗尽了他的生命力,虽然御医战战兢兢的说道:“只要陛下多多休息,按时服药,过了这个冬天便会龙体安康。”
自己心里却明白,最多还有十天光景。
幸好今夜为止,一切动乱都该结束,政局重新稳定,靖丰将恢复以往的繁荣。
失去傅怀川,还有三子。
这个代价也不算太过。
风雨渐止。
傅东平睡意上涌。
此时,寝宫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傅晴鹤手持火折,走了进来,朗声道:“儿臣给父皇请安。”
已是子初时辰,这绝对不是个该来请安的时候。
傅晴鹤也不是来请安的。
傅东平历经沧桑的眼直视傅晴鹤。
傅晴鹤点燃琉璃灯盏,笑道:“儿臣向父皇禀报几件小事。”
“太子遇刺身亡,勤德殿着火。刺客正是顺天侯赵孟旭,儿臣已经将他拿下,拟三日后,行剐刑。”
“四哥撤离靖丰,往金江方向逃逸。”
“二哥随四哥突围时,身中三箭,现在应该已经身亡。”
“父皇,儿臣恳请您传位于我。”
傅东平嘴唇颤抖,浑浊的眼里已有了泪光:“老五,竟然是你?”
傅晴鹤坐到床边,灯光下好一张俊秀斯文的脸,气质更是温润如玉,如琢如磨。
傅东平愤恨伤痛之极,声音嘶哑:“你竟韬光养晦了二十年!居然瞒过了我?”
傅晴鹤微微一笑:“父皇高估我了,我只是从小不敢争而已。”
“大哥是太子,又有个出身尊贵的母后;二哥从小才华出众,思妃又得您恩宠,若不是十多年前沦落西州,失了皇家的体面,只怕您多半会挑中他继位;三哥是您的攻城利器,性情暴躁;四哥更是连您都得提防三分;七弟从小文韬武略,名字都叫做卓群。”
“他们的母亲,不是世代簪缨也是书香门第,不是皇后就是皇妃;我的母亲,只是个莳花宫女,您酒醉一时兴起,这才有了我,而她甚至连抚养我的资格都没有,郁郁而终,死后才得了个美人的封号。您一定不记得她叫什么名字了吧?”
“她叫君蓝秀。”
“这种情况下,我若还敢锋芒毕露,还敢跟谁争抢,只能是个夭折的下场。想活下去,我只能当一个最无心权位的皇子,醉心诗书。”
“我在你心里,从一生下来就是弃子。”
傅东平眼神一片空茫,头发在烛光下已是全然的灰白,流下泪来:“你要这个位子,你可以争,可以来杀我,你却不该手足相残,害了你的兄弟们!”
傅晴鹤低声笑道:“父皇错了。”
“大哥是死在赵孟旭手里,二哥是被李若飞射伤,三哥命丧云朔关外,四哥是被大哥和您冤枉叛国,害得身败名裂,七弟是被四哥算计当了质子。”
摊开手,手掌中甚至有书卷的清香:“都跟我无关。”
“我只不过是耐住了寂寞,抓住了机会,推波助澜,应势利导而已。”
傅东平猛然盯着他,厉声道:“抓住了机会?你的机会就是勾结朗国?”
傅晴鹤神色不变,道:“父皇想到了?”
叹口气:“没错,真正和朗国私通的人,不是四哥,是我。”
倒了一杯茶,笑道:“我从未有机会与父皇长聊,今夜父子交心,我跟父皇细说这些事罢。”
“从李若飞来靖丰之日起,因为李芊芊的缘故,颜冲羽就与我有了来往。”
“四哥不该多情,他本是个绝情之人,一旦多情,离死就不远了。李若飞给他种了心魔,不懂得什么东西该舍弃,什么时候该果断。”
“李若飞这个人,是真正的隐忍狠绝,对别人狠容易,他却能对自己也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四哥招惹上他,算是劫数。”
“他在四哥府上其实有暗流,就是太医孔仁冰,但为了让四哥放心府内,不惜布下疑兵之策,舍近求远到纳福街联络其他暗流,甚至潜逃时都不曾动用孔仁冰,而将其作为伏子,一直留在四王府。所以我怀疑,他连潜逃失败都是安排好的。”
沉吟半晌,摇摇头道:“也有可能不是刻意安排,但起码是做好了失败后的计划。善用兵者,总会比别人想得周全些。”
“被擒回来后,他激得四哥乱了心神,又联络赵孟旭,蛊惑大哥在您面前建议由太子监管他,一时四哥急于夺位,一时又急于杀他,方寸大乱,四哥在秋猎对他下手时,他却早安排好赵孟旭领着我们一众人恰巧赶到,您得知后,更是对四哥添了忌惮铲除之心。”
忍不住笑了笑:“四哥行事手段却也厉害,父皇您不是迫于压力,差点传位与他吗?幸好有我,帮父皇做了决断,彻底逼反了四哥。”
“李若飞令孔仁冰策反了谢溪,并借太子的手,让您亲自断了四哥的后路。”
“四哥废了,太子自然没有再活着的必要。”
“我这些哥哥们,没有一个不擅权术之争,包括父皇您,也不由自主的卷了进去,而我只能算一个旁观者,最后得了渔人之利罢了。”
傅东平手足冰冷,心灰如死,淡淡问道:“他们的南院王这般苦心,帮你夺了这个位子,你究竟答应了朗国什么条件?”
傅晴鹤饮一口茶,赞道:“江南玉州的敬亭绿雪,清新平和,名不虚传。”
凝视傅东平道:“以后要喝这种茶,可能就无需江南快马千里迢迢送到靖丰了,儿臣将会迁都玉州,与朗国划金江而治。”
傅东平只恨不能速死:“中原十五州,千里沃土,你就甘心献与异族?你怎配当我大宁皇帝?”
傅晴鹤苦笑道:“父皇久疏战场,已不知今日朗国之势,莫说中原十五州,就是跨金江征伐,只怕也是绰绰有余。”眼中光芒闪过:“不过,约定是约定,儿臣也不会轻易退让出中原之地,只看朗国骑兵的本事了。”
言罢笑道:“父皇,天色将明,赶紧拟好退位诏书,让儿臣继位罢!”
傅东平眼皮都不抬,挥手道:“我不是你父皇,我没有这等狼子野心又通敌卖国的儿子,你想继位,自己拟诏吧。”
傅晴鹤也不动怒,笑道:“既然父皇恩准儿臣自己拟诏,儿臣自当从命。”
傅东平卧病以来,常在寝宫中处理要事,玺印笔墨一应俱全。傅晴鹤走到书案处,伏案落笔,写罢翻出玉玺加盖印章,有条不紊中掩不住得意之情。
把诏书平放在案几上,又走到床边道:“儿臣已经想好了为父皇殉葬的后妃人选,母后也在其中,请父皇这就安心上路罢。”
转身出门,孔仁冰却闪身而入,手中捧着一小碗汤药。
是夜,宁国皇帝傅东平驾崩,留有遗诏,传位于五子傅晴鹤。傅家最无可能继位的皇子在风雨飘摇中得到了皇位。
傅怀川出了靖丰一路南逃。身后残兵只剩数百人。
雨势渐止,天色将明,东方已经透出浅淡的白,怀中傅刑简的身体却越来越冷。
第三十一章
出城时傅怀川看过他的伤势,已是致命之伤,神仙难救。
李若飞那三箭狠毒奇准,一箭正中后颈窝,血如泉涌;一箭射中左背处,幸得软甲护住,箭尖只没入寸许;第三箭却从软甲间隙中刺入,后背仅余箭羽,箭头却已从左胸口透出。
当下拔出前两支箭,简单裹了伤,第三箭却谁也不敢取出,只能先行继续远撤。
傅刑简突然轻声道:“四弟……”
傅怀川勒住马,低头看着他,黯淡的晨光下傅刑简的容色却从未有过的鲜明。仿佛透明一般的肌肤,在暗影里闪着明净的光泽,向来蒙着薄雾的眸子湛然若水,盈盈脉脉,秀气的眉睫沾了雨气,越发清逸。
傅刑简笑了笑,说道:“四弟,你哭了……”似乎想要抬起手帮他抹去泪水,却没了力气,颓然放下:“到了襄州之后,莫要心急,能夺回皇位自然是好,如果不成,就隐姓埋名好好活着……”
傅怀川握住他冰冷的手:“二哥陪着我一起去……只要你活着,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心脏被活活摘下似的疼痛,傅刑简是他一生最不忍伤害的人,最珍惜的人,也是唯一的亲人,失去了他,自己该怎么办?
傅怀川心里一片空茫,不知不觉间,泪水滴滴落下,溅在傅刑简逐渐泛起潮红的脸颊上。
傅刑简轻叹一声,不惊尘埃的凄凉:“四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