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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森看过天天玩,他并不是太感兴趣。但天天花了两天时间,造出他们仿真的家,又做出一个自己一个卓森。
看着画面上正在移动的缩小版人形,看着天天一脸神醉兴奋的样子,他感到心里有一块角落正在塌陷。
墙上的时钟指向十一点
天天从被窝里探出半个头,看看卓森留在桌上的食物,嘿嘿笑起来。
他掀开被子跳下床,冲进卫生间,熟练地洗脸刷牙,动作流畅一气呵成。对着镜子拍拍脸,天天做了一个完美的手势。
慢慢踱到桌边,把桌上已经冷却的煎饼和火腿放进微波炉,转一格,机器轰隆隆响起。到厨房泡好一杯热咖啡,扔进三个奶球,想起昨天卓森疑惑地说,最近奶球吃得特别快。他又笑起来。
取出那盘香气四溢的早餐。餐桌的另一头摆着两份卓森晨练时取回的报纸。拉开座椅,他跷起腿,翻到财经版,迅速上下浏览着,眼睛扫到一个标题,卓氏企业欲于近日大幅裁员革新整顿。
天天曲起手指,一下一下击打着桌面,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4.
童年时候的卓森,就被逼着开始学习各式各样的东西,从语言到艺术,从算数到绘画,每天像个陀螺一般不停旋转。他那个时候并不懂得,只觉得自己似乎是天底下最可怜的小孩,于是拼了命的想要摆脱。他有两个哥哥,年龄上和他有些脱节。在卓森的印象里,严肃的大哥和总是笑眯眯的二哥受到的逼迫似乎比自己更多,但奇怪的是,他们从不反抗。
一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明白,竞争两个字在他的家庭里,是从出生起就被赋予的。在别人看不到的时间里努力,踩着别人的尸骨往上爬,这是这个世界残酷的游戏方式。
慢慢他发现哥哥们眼里流露出的鄙夷,也感觉到父母对他日渐冷淡。于是卓森开始学会自我约束,他试图忽略所有青春期的骚动和不安,把自己全部的生活都划进一个规定的框子里。跳过童年,跳过伙伴,直面这个严酷的商业时代。在学校里独来独往,和所有人保持距离。不卑不亢的态度和出众的外形让他很快在校园里名声四起,走到哪里都有女生偷偷红着脸看他。卓森从来不为所动,他依旧是那个穿梭于图书馆和教室之间的,洁净内敛的男生。
最后的事实证明,卓森做得很好,事实是,简直太好了,好得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料。
他清楚记得那天,一家人坐在沙发上,父亲神情肃穆,他宣布把公司的继承权交给大哥,又分给三个儿子不同比例的股份。卓森从头至尾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因为他看见了父亲眼里的不信任和哥哥们眼里的警惕。他其实很想说,我不要股份,我可以不要的,我只不过想让你们承认我,不要排斥我。这很难吗?
但话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他没过多久就买了一套公寓搬出去住。
家里,没有人阻拦。有他和没有他,本来就是一样的。
最后手上的这点股份,他不能放弃。卓森知道,如果放弃了,这最后仅剩的一点联系,就会跟着消失,他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
卓森最近发现一些奇怪的事,譬如卫生间的洁面|乳和爽肤水用得比平时快两倍,譬如客厅里堆放整齐的财经杂志下班以后被挪了位。他想大概是自己多心,就很快把疑惑抛在脑后。
公司依然有很多要应付的烦心事,但好在自己回到家就能看见一抹瘦小的影子。要么窝在沙发上静静看他工作,要么扑过去不停往他怀里缩。卓森抱着这副温暖柔和的身体时,心里的平静是前所未有的。
诺大的工作室里,两台计算机屏幕上的数字不断变换,卓森眉头紧锁,手里捏着几份报告。卓氏靠的是大肆收购同行公司而名声鹊起,今年年初开始,更是变本加厉。可以说不择手段,在这一片业界里早已臭名昭著。但无论如何,成王败寇,输的人没有资格埋怨。
他不自觉摊开双手,看掌心里清晰蔓延的纹路。他是听命者,是RPG游戏的主角,觉得疲累,觉得不耻,但无法反抗。
三月份的时候,按大哥的要求,他去见了威宁的副执行官。这是一匹黑马,在同业里方才崭露头角就备受关注的英式家族企业。据说背后另有一个庞大财团支撑,如果是真的,这对于他们而言无异于蛇吞象,结果是显而易见的。不出他所料,他们一口回绝了这个每股950便士的要约提议。
大哥不满,要求他卷土重来。卓森觉得荒唐,他甚至有预感,某一天终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好在,一个月后的再次和谈,竟然异常顺利,卓氏以7。663亿英镑收购了威宁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
不满意,还是不满意,卓氏想要一举全部拿下。卓森摘下眼镜,头靠在椅背上。两只小手从后背爬上他的肩头,轻轻揉捏着,清新的呼吸拂在卓森紧闭的眼皮上。
张开眼,跌进一双紫瞳里。他展臂把天天揽进怀里,抱坐在膝盖上,下巴埋进他温热的后颈,微微摇晃身体。天天握住他有些冰凉的手,摩挲着。细密睫毛遮住的目光,在眼前的报告上扫视。
*****
威宁的副执行官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貌不惊人却作风稳健。
明亮温暖的会客室里,两人对坐着,秘书摆上两杯滚烫的蓝山咖啡,一小碟烤饼。仿若是两个多年未见的好友,卓森觉得奇特,难道他们所有的会晤方式都是如此?
男人自我介绍说叫司徒海纳。卓森点头,海纳百川,有点意思。
于是切入正题,探讨这剩下百分之七十五的股权去向问题。卓森摊开资料,公式化地说:“卓氏占领了绝大部分的亚洲市场,而贵公司已在欧洲市场开拓出一方天地,合并之后,企业及相关可以在两地同时上市,这对市场参与各方都有好处。”
司徒海纳笑起来,他并不去看面前的资料,只接着问:“我想了解的是,合并之后我们有什么利可图?”
卓森回答:“我们提供资金,你们提供技术。”
“恕我直言,卓先生,我相信卓氏对我们所作的前期调查应该够充分。”
卓森点点头。
“那你们应该知道,有财阀支持的传言并非伪造,”海纳手里的小勺轻轻在咖啡杯里搅动:“我们不缺资金。”
“如果是这样,先前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为何会转让给我们?财阀又为何不现身到前台。可见一定还是有苦衷的。”
卓森等他说完,一字一句回答。
司徒海纳低垂的眼里闪烁出兴致盎然的光芒。他终于同意就细节部分认真地听卓森讲完。
他说,好的,我们会考虑一下。
卓森轻轻呼出一口气,提在心头的石块也稍稍放下。道了谢,又讲了一些冠冕的话,便起身向外走。司徒海纳在背后说:“可以问你一句私人问题吗?”
卓森停住脚步,回头看他,倚在墙边,似笑非笑。
“你这样努力,为的是什么?”
卓森一愣,脱口说:“当然是自家企业。”
司徒海纳说:“卓先生,你该不会以为我们对有意收购自己的企业一无所知吧?”
卓森沉默下来,他不知道这些话寓意何在,也不确定司徒的问题是否真的仅止于私人交流,于是皱起眉头。
“我猜你大概从不信任任何人,当然我们本来就各自有立场,我不求百分百坦诚。但我保证这个问题只是我个人的好奇心作祟。”
卓森转过脸,有些僵硬地回答:“不知道,习惯了。”
有一种秘密被捅破的恐慌感,他甚至未道别就匆匆离开。
司徒海纳看着他背影走远,摇摇头叹口气。走回桌前,抓起电话。
5.
奶油放软,打发,放入糖搅拌,看细细的棉砂糖在碗里逐渐化开。卓森从冰箱里取出一个生鸡蛋,敲开,用筷子不停拌打着蛋黄,厚重的腥味从土黄|色的碗里飘散出来。他蹲下身,在碗橱里翻找滤网,许久以前买的东西,却从未使用过,渐渐就被他遗忘。
滤细蛋黄,和着香草精放进打好的奶油里。
再取一个碗,倒入面粉和玉米粉,过筛,混进刚才的碗里,拌匀成松散状时,压成团,用保鲜膜包住,擀成一公分厚,放进冰箱里冷藏。
时针指向午后两点。
他走到客厅,看依旧沉迷于模拟人生的天天,趴在电脑前,轻轻晃动着两只洁白的脚丫。叹口气,蹲下身为他套上袜子。
“又不穿!”
天天低头看看脚,朝卓森露出一个讨好般的笑,眼睛不停往厨房瞟去。
卓森摸摸他的头发说,快好了。
卓森发现天天玩游戏的时候,从不喜欢触发那些奇怪事件,譬如有吉普赛媒婆介绍婚姻,譬如被奇怪的人邀请去神秘社团,再譬如发明一些药水变身狼人等等。他只是固执地重复着一些琐碎的事,日出而起日落而息,吃饭,洗澡,交流,睡觉。有时候,天天还会开启小人的自由意志,笑呵呵地看他们自己生活。
卓森觉得男孩子通常都喜欢诸如魔兽世界或者战国无双的游戏,但天天只看过一眼就嗤之以鼻。
他坐到一边的沙发上看报,觉得喉咙有些哽咽感,想来大概是最近气候转凉,而自己抵抗力又下降的缘故。
财经报的头版放出几家地产公司竞标的新闻。这是有史以来被炒得最热的一块地皮,竞标者不乏许多风头正劲的同类公司。在通过招标方式出让的公告发布后,仅购买标书的开发商就有近百家。
卓氏当然不会放过如此的绝好机会,大哥亲自披挂上阵,目前以35。26亿元的价格位列第二。让卓森惊讶的是,从不涉足本市地产的威宁竟然也参与其中,以33。8亿元的价格紧随其后。
价格事实上占结果的比例很小,投标者还必须同时考虑户型,付款进度、经营开发理念、企业资质以及业绩等等。但这些他差不了手,大哥也不会交给他。报纸上铺天盖地是对威宁的种种猜测和评论,卓森扫视一遍,翻了过去。
天天一面打游戏,一面拿眼角看他。
一小时之后,他把面团取出来,在室温稍微放了一下,切成等分,分别搓成拇指大小的小圆球,放在刷了油的烤盘上,用拇指指腹把它们一一压扁,放进烤箱。
小的时候,母亲经常变着法子烘烤各式糕点,鲜奶,巧克力,曲奇,还有小片的薄脆,她告诉卓森,食物在完成的时候最希望得到的就是品尝者的赞誉,唯有喜欢,唯有觉得愉快,做起来才会心甘情愿。
只是后来她离开家,离开自己,卓森便从此再未吃到过别人为他专门做的糕点。
记忆里的那天,母亲把一小包意大利烤饼塞到他怀里,说:“小森,你要记住,你的点心,只能为喜欢食物的人而做。”
烤箱里散发出一阵阵浓郁的香味,和着奶油的甜腻。他端出盘子,一块块焦黄焦黄的,看起来火候正好。
客厅里,天天早就关上电脑,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
卓森摸摸他的脸,说:“这里很无聊吧?”
天天低下头吃饼干,脸埋在碗里,额前的头发盖住他的眼睛。
*****
几天后的招标结果让人跌破眼镜,得标的既不是第一也不是第二,威宁大大方方以33。95亿元的价格拿下,激起行内各种纷纷扰扰的讨论。
卓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