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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儿好似情急拼命,明知身后怪兽包抄上来,已快追近,竟未理会。
沈煌看出危机已迫,正急得双脚乱跳,急喊:“珊儿留意!”忽听前面谷中传来一声长啸,响振林樾,声甚悠长,高唱人云,半晌方息。大兽见人临近,本来作势欲起,一听啸声忽然掉头,慌不迭往来路驰去,其行若飞,晃眼窜人来路松林之中。另两条也分头往林中窜去,疾逾奔马,转瞬无踪。珊儿本意冒险下手,相准大兽起扑之势,一锤打下,先将锤夺回再说,情急心慌,丝毫未计利害,万没料到大兽已快纵起,突又回身往侧蹿去,一个收不住势,锤已打下,砰的一声,把雪地打陷了一个大深坑,碎冰残雪纷飞如雨,锤头也被嵌在坚冰之内,急切间拔不出来,越发愤急,忙奋神威,运用全力往上一拔,玱玱两声,四围冰雪被带起了一大块,锤虽拔出,就这微一停顿之间,怪兽已全逃走,急得珊儿连声厉啸,往前直追;快要追到林前,瞥见那条大的口含银锤,已到谷口,回身略停,两条小的也自赶回,只见六团碗口大的兽目蓝光,在月光下略闪即隐。珊儿知追不上,急得在林前乱跳乱吼,正自欲前又却,忽听隔崖传来一杵钟声。霜天夜月,古寺疏钟,方觉景物清绝,令人悠然神往,忽见珊儿亡命一般转身跑来,到了崖前不见,方想崖势中腰一段向外突出,下半往里凹进,如何走上?
未及呼间,崖腰虎影微闪,珊儿已飞身直上,到了面前,急喊道:“我那链子锤乃师父留藏多年的东西,被我带了出来,不料那三条雪犀和我作对,我想给它吃点苦头,却将锤失去。这东西万丢不得,它那主人又讨厌我,不敢去要,弄巧还许告我一状。方才钟声,师父必已回醒,见我私自出外,又把银锤失去,如何能容?即使太师伯肯给我讲情,也是明日才去,今夜任怎分说,这顿打先难禁受,求你好人做到底。”话未说完,冰如已代接口道:“你怎欠打?就雪犀向你挑战,你如忍气绕回,并非无路,如何成心惹它?如不看在煌儿和狄龙子分上,今夜且由你受去。你师早醒,无须害怕,见面照实禀告,只说一切均奉我命而行,另有好些话,等到明日见面自知底细。并对她说,三年前金顶所谈,今将应验,就不会难为你了。”珊儿闻言大喜,忙即跪地拜谢,连声应诺。
沈煌又托她致意狄龙子,说:“双方同居一山,相隔不远,迟早必请恩师设法与之相见。”珊儿应了,匆匆作别而去。
沈煌见她去路正是初来时所经险径,方在留心查看如何走法。珊儿回顾沈煌注视,似已觉察,边走边回头笑道:“我知你和狄龙哥好友,彼此想念,无奈此时我那里你还去不得,他更不能离开。快些用功,我看你至多三年必有成就了。”说罢飞身往崖上窜去,手足并用,援壁直上,晃眼无踪。沈煌知她故意绕路,只得回转,心想此时毫不觉冷,定是灵丹之力,忽听文麟在呼“煌儿”,回篷一看,冰如已照惯例上床打坐,文麟正等自己同眠,见夜已深,不便多问,随同入睡。
次早起来,冰如取出一本《坐功要诀》令其勤习,三月之后便将根基扎好,并说:
“今日去往左近访看两处同道,代珊儿讲情之后便要离山远游,过年才能回来。好在米粮衣物一切齐备,地又隐僻,外人未必能来,如有什事,也有人照应,何况雷老四信符在你手内,此地比我原住之处好得多,决可无害。明霞原定春初来此,她师父木师姑慧昙也是一位成名多年的女侠,住在本山白云窝。那地方乃是绝壑下面的一座崖洞,又深又大,内中共有七十多间洞室,前洞在舍身崖下,后洞离此不远,平日独居一洞。前洞由一灵猿把守,一半守洞,一半是为舍身崖地势高险,每年常有无知愚民投崖自杀,令其随时查看,相机救人。灵猿异种,性甚猛恶,外人只一近前必受侮弄。后洞地势更险,简直无法下去。明霞不令你去寻她,便由于此。昨日我听人说,关中九侠回山不久,便因事延长入山之期,明霞自然不会就来。我那旧居原离舍身崖近,异日你们相见本较容易,现移此间,不特比前要远得多,白云窝后洞深藏绝壑之下,幽深奇险,凭你此时功力,万难上下,就把道路指明也是无法,稍一疏忽,失足滑坠,粉身碎骨,命都难保。
即便明霞开春能来,也只她来寻你,你仍无法前往。我知你想念明霞,特意告知,以免盼望。我去之后,不可走远,只要照我所传好好用功,必能早成,明霞对你也必另眼相看,珊儿经我相助,虽将恶根化去,天性仍然刚猛,因感相助之恩,也许要来探望。同道之交,多此一人来往虽可减闷,但不可以随她同行。有事寻你,可推在我的身上,不可擅自离开。她知师命尊严,自然走去。有过两三次约你不成,决不会再相强。你只情面难却,和她同走一次,以后便难拒绝,由此成习。此女又爱惹事,她师父见你是我门人,你恐珊儿受责,遇事再肯代她任过,她胆更大,日子一久,什么事也敢做出,早晚闯祸树敌,我又不知何时回山,岂不为她所累、最好不要开张。明霞到后,不消多日自来寻你,你们见面,定必常在一起。此女虽也胆大,一则从小便得高明传授,耳濡目染,见闻颇多,人又灵慧机警,能知轻重利害,不似珊儿胆大妄为,即便有事,还可由她转请乃师相助。和珊儿一起,惹出事来,便须自己承当,别无善策,连向乃师求说均未必敢。明霞年纪较长,视你如弟,无事不可商量,好些异人奇士她均相识,要多不少照应。”
沈煌闻言,猛想起上次分手时,明霞曾求冰如传以猿公剑法,冰如也曾答应,因听师言本门心法不许向人泄漏,惟恐明霞向其询问,无言可答,忙代求说,并问:“九侠对师父均执后辈之礼,明霞更以太世伯相称,到底是何辈份?”
冰如笑答:“他们因我长了一点年纪,格外客气,但我却有些不大敢当,始终不承认自己是尊长。你和明霞相识在前,已然论成姊弟,自无话说。此事话长,便九侠他们均只听人传说,你问此言也还不到时候,将来自知。一个平常称谓,又无师门渊源,有什相干?你仍以后辈之礼对待他们,遇事不要多问。好在明霞之父对你看重,业以尊长自居,再好没有。明霞学剑我早心允,始而无暇传授,后见你们投缘,又想将来由你代传,延迟至今,但她一到必问此事。此女聪明绝顶,武功比你高得多,如非本门心法另有特长,休想追她得上。近日你虽得我真传,仍须加紧用功才能勉强应付。猿公剑法尽可由你传授,珊儿却不可以轻传,即便恶骨被我化去,也须查看她一时。是否能够改悔前非,才能定准。如被暗中发现,可说明霞曾奉师命,并非私相授受。龙子此时有事,一步不能离开,也不许与人相见,恐要等双方剑术学成才能再见呢。”说罢,辞别文麟走去。
沈煌追送出外,见当日天色阴晦,狂风怒号,冰雪满山,冷雾弥漫,昨夜曾服灵丹,虽无寒意,料知天气必较往日更冷,一看冰如已由来路崖腰险径踏雪走去,晃眼走入浓雾之中,耳听遥呼:“煌儿,陪你周老师快回篷去!”人影已自不见。
二人只得同回。互问昨夜之事,沈煌才知冰如昨夜另取了一粒灵丹赠与文麟,并对他说:“自到山中以来,我见老弟志行纯厚,十分看重。无如年纪较长,彼此无缘,煌儿所学又不便全数转传,老弟将来终有遇合,不必忙此一时。现将内家口诀传你,一半防身,一半先扎根基。我看雷老四对你颇为看重。你虽年长,初学较难,幸是童真之体。
此人性情又极古怪,专喜做人不肯为之事,多半含有深意,否则他那铁木丸号称阎王令,常人想借一两天均是万难,如何借你这多日子没要回去?不是赠你防身,便是探出我昔年几个仇家要来寻仇,知我不常在山,你和我住在一起,有人寻到我处,难免狭路相逢受人侵害,对方又不知我底细,使你仗以防备万一,这等用心,可知十分看重。昨夜珊儿说他已来,也许快要寻你。见时只管向其苦求,就不收你为徒,也必指你明路。其实我的来历底细,便雷老四和九侠弟兄也只知道近一甲子的事。起初原按平辈论交,前三年因木师姑慧昙与明霞义母浦文珠交厚,无意中走口说她是我师侄。文珠聪明,一想慧昙年已过百,尚且是我后进师侄,我的年纪当不在小;归告九侠,方始惊奇,向人探询,均说我是峨眉嫡系,行辈甚高,别的却问不出,我又和常人差不多,除武功稍好,别无神奇,有时遇见强敌大多,还要引避,始终是个疑团。附近虽有几个后辈隐居在此,对于外人向不泄露;雷老四还故意诱激,连试我几次,均未试出。他们十来人均在百岁左近,成名多年,尚不知我出身底细,何况江湖鼠辈。不过这样也好,他当我有心避祸,又恨那些恶人盗贼,代我警戒也是好的。”说罢刚传完口诀不多一会,沈煌就回篷了。
沈煌又问:“昨夜珊儿和恶兽斗得正急,因听啸声怪兽便不斗而逃,那发长啸的可知是谁?”文麟答说:“当珊儿连声急啸之际,曾听冰如笑说此女真会淘气,我不在此,吃了人亏回去,还要受师责罚。”说完将手往外一扬,随见银光一闪,跟着远方也起了啸声,怪兽便自逃走。冰如便向珊儿发话,令照所说行事。“归告乃师等语。”沈煌一听,觉出师父明是剑仙一流,只是踪迹隐晦,连九侠和雷四诸人均不知他根基,想不到自己有此奇缘遇合,更喜初遇雷四时因感师恩,虽然误认雷四和九侠本领较高,始终不曾见异思迁,否则错过良机,还要遭人轻视,弄巧一个师父也拜不成,岂不冤枉?
师徒二人谈完前事,便照所传加功勤习。沈煌对于明霞更是早种情根,惟恐遇时自己功夫太差,无法传授,用功越勤。文麟见他用功到了紧要当儿,直连眠食均废,又怜又爱,劝他不听,好在用功虽然勤苦,体力日趋健强,并未因此受伤,也就听之。
光阴易过,一晃三数月,冰如既未回转,明霞、珊儿也是一人未来,屈指一算,已到了正月半间。沈煌因剑法未成,心虽想念明霞,但又恐其骤然赶到,无以应命,又听说九侠入山改期,只知其不会就到,偶然想过,也就抛开。及至过年交春,师传剑法已然尽悉微妙,练得和冰如所说境界一样,只有过之,心中喜极,巴不得明霞当时赶到才称心意。谁知明霞固不见到,珊儿也是一去不来,每日苦想,自不必说。当地山路只正面一小段斜坡,底下便是削壁,上下皆难,根本无法通行。左右两条虽有途径,也都奇险。照着沈煌近来功力,本可随意行走,但以对师恭谨,文麟又恐他年幼心粗,冰雪太厚,万一失足滑坠,连试走都不许。沈煌明知自己轻功已能胜任,为了文麟力阻,始终不曾走过。师徒二人终日枯守在茅篷内外,共总亩许大一片地面,自然不免寂寞。最奇是文麟前遇施家兄妹,原约日内再来,也是始终未见赴约。
光阴易过,又是三数月过去。这日二人练完功课同立崖前,遥望山顶积雪未消,下面山谷之中已是百花盛开,草长莺飞,时见三五彩禽飞鸣而过,再看崖有来路山径上,积雪已渐消融,为了当日天气较暖,崖壁上平添了好些瀑布,有的玉龙倒挂,声如雷轰,飞舞而下,有的珠帘零雨,涓涓飘洒,隐闻壑底泉响松涛互相应和,空山无人,衬得当前景物十分幽静。
沈煌见自雪阳春,景物天气如此清鲜,想起每日师徒二人静守山中,师父走后,所盼望的人一个也未来,难得积雪已渐消融,正好去往附近走动,那只小虎,师父行时曾说现被人收去驯养,将来仍要送还,一直未见音信,也想探它一个下落,便和文麟商量,前往一探。文麟力言:“你师父行时再三嘱咐不可远离,还是安静些好。”沈煌笑说:
“煌儿又不远去,近习武功,颇有进境,猿公剑法也早学会,便老师这几月来,限于年岁,本门炼气之法虽然尚差,武功也非寻常,前日和老师过手,我已看出,照那神气,除非遇见高手,寻常三四个壮汉决不放在心上。老师不过看那崖径有一段往里凹进,又窄又险,其实两头均有宽处,相隔不过丈许,一纵便可过去。老师不信,何妨在这平地上试它一下?”
文麟钟爱沈煌,见他苦求不已,不忍坚拒,笑说:“你只会磨我。我也知你能够过去,只是路太滑陡,又未走过,放心不下。既然一定要去,活须说好,此时积雪所化瀑布虽比前小了许多,山路上仍是又湿又滑。只许由瀑布下面贴着崖壁缓步而过,不许逞能纵跳,更不许走远。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