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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铁手-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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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寒侵衣。
  雾寒。
  露重。
  伤重。
  伤重。
  心伤。
  就在这时,两枚青钱飞过。
  那是“青蛛传音”:即是以两枚铜钱紧贴平行发射,由于迸射腕力巧技,使得铜钱在滑行之时相互碰触,发出轻响,示意讯息。
  这是“天机”的传讯方式之一。
  这回的讯号是表示:
  发现敌踪。
  来的是一小队衙差,约十二三人,由一统带领队,大摇大摆,好不威风。
  他们选了一户人家。
  那户人家的侧巷里,正好是张三爸等人匿伏之地。
  发讯号的是梁小悲。
  他的轻功最好,先行探路摸哨,谁也强不过他。
  张三爸等立即匿在暗处,留意动静。
  那领队的军官命人大力敲门,才不过应门稍迟,他就令人踢门,十分嚣张。
  那户人家慌忙打开了门,那军官劈面就大声说:
  “咱们是奉命来抓张三爸等一众剧盗的。我们怀疑你们窝藏朝廷钦犯,来人呀,搜一搜。”
  那对老夫妇叩头如捣蒜,跪哭哀求:“军爷,富大人,别为难我们了,我们窝藏钦犯,哪有这天大的胆子啊!”
  敢情那军官的气焰是这对老夫妇所熟悉的,但他却不为所动,手下官兵更如狼似虎,大肆搜索,凡搜得一些值钱饰物,全都说:“这是贼赃!”马上拿走,理直气壮,当真是脸也不红。
  军官一脚把老夫妇踢开,那边有婴孩惊号起来,有狗在狂吠,军官一挥手,手下即下手,汪的一声,那狗立即就没了声响。
  老太婆哭喊:“阿黄,阿黄,你们杀了阿黄。”
  军官竖眉怒叱:“再吵,连你也宰了。”
  老公公连忙抱着褪褓中的婴儿,以布帛掩其咀,怕这些丧心病狂的家伙真的连小孩子也杀了。
  不料,那姓富的军官反而因此灵机一动,一把将婴孩攫了过来,以尖刀磨着裹婴儿的布缎,狞笑道:“修老爹,你是这个村子里最有钱的,一定曾周济过‘天机’叛贼,这还是趁早把藏起来的金银珠宝全给了我,省得我的手一抖,嘿嘿,这可不是玩的。”
  修老爹跪求道:“大爷,大爷,我哪有钱哪。三个儿子,一个给你们抓走了,一个给你们杀了,剩下一个,也吓跑了,我们有田没人耕,果腹尚且不能,请求大爷放了我这小孩子吧,皇天在上,我们哪有钱哪——”
  那军官恶向胆边生,骂道:“坏就坏在你那一个逃亡的儿子上!他一定是去投匪,你再不交我财物,我就——”
  那婴儿又惨哭了起来。
  陈笑听得为之发指。
  “天杀的——!”
  就要冲出去。
  张三爸一手把他挽住。
  陈笑不解。
  “绝对不可以插手。一旦出手,军队就会得到讯息;我们还在蝈蝈村,那时,我们就逃不了,一切复兴大举,都得前功尽弃了。”
  “可是,”何大愤悲愤地道,“我们总不能眼见——”
  张三爸绷紧了脸,下令潜行。
  行到将近村口,忽见数名“九分半阁”的徒众,闪入另一小户人家的竹篱去。
  张三爸等吃了一惊,忙朝树影里伏下,只听那几名“九分半阁”的人拔出兵器,笑说:
  “这人家有三个姊妹花,都美,我盯了好久了。”
  “这回趁这一闹,咱们五个轮着来,一人干三次,干不了挺着玩也好,反正账都算到‘天机’头上去,不干我们的事!”
  “朝廷请咱们剿匪,咱们岂可无便宜沾!趁火打劫,不干笨呆!”
  这回连梁小悲也要突窜出去。
  却给蔡老择一把挽住。
  梁小悲愤道:“你”
  蔡老择回头望了望张三爸,目里也充溢期待之色。
  张三爸脸肌抽搐了几下,还在脸颊上弹了一弹,在月光洒照下,几条蓬松的白发竟分外银亮。
  “不可以。”
  “为什么?”
  “会打草惊蛇。”
  “如果我们见死不救,”这回张一女要抗声了,她毕竟是龙头的女儿,比较好说话,“纵给咱们活得下去又有什么意思!”
  张三爸长身而起。
  他知道自己不领头先走,他的弟子都决不愿走,而且如果不走,只怕就会丧在这里,他始终坚信:官兵盗寇都旨在引他现身。
  他背向月亮照的方向走去。张一女一咬银牙,拦在他身前:“爹,我们这样做”张三爸涩声叱道:“快走!”大家只好跟着走。张一女仍抗声泣道:“爹,咱们这样活着,不如不”“啪”。
  张三爸掴了他的女儿一巴掌。
  然后他看见清冷的月色下,女儿玉颊上的两行泪。
  清泪。
  张三爸一跺脚,不顾而去。
  走了半晌。
  他负手,抬头。
  长空一轮月。
  野岭。
  荒山。
  他忽然止步。
  “你们都想去救人?”
  他身后的人都一齐答:
  “是。”
  “你们不怕死?”
  “怕。但若能活人于死,自己区区一死,不足道也。”
  “好!”张三爸霍然回身,目亮精光,道,“你们都不怕死,难道我这当龙头的怕?你们去吧,以‘天机’名义,儆恶锄奸,把那些为非作歹、为虎作伥的家伙,全给我好好教训教训!”
  “是!”
  开心得他们!
  ——开心的他们!
  一下子,一溜烟似的,张一女、梁小悲、何大愤、陈笑,全冲掠回蝈蝈村去,看比赛谁快似的。
  张三爸脸上这才出现笑容。
  欣慰的笑。
  蔡老择比较稳重,也比较持重。
  他慎重地道:“这下可大快人心了。”
  张三爸点点头,道:“个人生死存亡事小,若没有原则,失去立场,则苟活不如痛快死。”
  蔡老择微喟道:“你仍是你。”
  张三爸负手微笑,他已听到那姓富的军官杀猪般地大叫起来,和其他人的惊呼怒叱声。
  “我还是我,没变。”
  蔡老择谨慎地道:“不过,这样败露行藏,是确易遭噩运的。”
  张三爸抚髯道:“老实说,我一辈子都没行过好运,也算是活到现在了,我走衰运已走成了习惯,好运我反而不惯,所以就算是衰运,我也一样得做事、奋斗、活下去。”
  他耳边已听到五名采花贼的痛吼声。
  “我们谁都是这样。失败只使人灰心,但并不使人丧命。咱们宁可冒险遇危地奋战,不要行尸走肉地幸存。每个人生下来都有他自觉或不自觉的任命,没有任命的人等于没有真正生命的人,义所当为的事,还是在所必为的。如果这样反而遭致恶运,那也只好听天由命了。”
  忽听黑浑浑的村落里回响起一个浩荡的语音:
  “张三爸,你终于露面了么!?” 
 
 
白发三千的丈夫

 
 
  凡有必要的战斗,我绝不回避
  余 勇
  一声惊呼。
  张一女的声音。
  张三爸立时循声掠去。
  那是一家药局。
  药店门前院子,有一地干枯的药材。
  两个人,在月下,一左一右,扣制着张一女。
  一个青脸。
  一个蓝脸。
  两人均宽袍大袖,但蓝脸的那个,衣衽间显见破损污垢多处。
  张三爸一瞥,倒吸了一口凉气。
  ——“雷拳”载断。
  ——“电掌”钟碎。
  这两人竟然追来了,看来事无善了,而且,这两人既然已追来了,只怕再也躲不过去了。
  载断道:“是不是!我早都说过了,抓住小的,不怕老的逃,这小姐是杀不得,杀了可惜的!”
  钟碎道:“现在抓了女的,不怕男的逃。张三爸,你逃不过的,族主说:只要让官兵手下对百姓胡作妄为,你就一定沉不住气,这下是果然料中,柴老大硬是要得。”
  他们说的“柴老大”,便是“暴行旗”的族主“闪灵”柴义。
  前晚他们在荒山古庙已盯上“天机”众人,正待出手时,却给铁手截了下来。
  当时,载断和钟碎决意要先格杀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人。
  载断以折断了的佛像,攻向铁手。
  铁手接了一招,很审慎,然后又接了一招,便停下来沉思了一阵子。
  钟碎向来都深知他的二师兄并非良善之辈,这次却是怎地每攻一招便让对方歇上好一会,竟不乘隙追击!
  过了半晌,载断忽然扔弃断了的佛像。
  他拦腰抱住一根柱椽,一摇,再拧,柱子本已将近松脱,而今吃载断巨力扭拗,即拔土而起,折而为二。
  载断向以一切拗断了的事物为兵器。
  他以断柱攻向铁手。
  铁手凝视来势,不慌不忙,但敛神肃容,似对这一招,极有敬意。
  待载断双柱眼看攻到之际,铁手才身形微微一矮身,一招“夜战八方”就发了出去。
  这一招却只拍击中柱身,木椽一荡,载断闷哼一声,稳住步桩。
  铁手攻了这一招,又瞑目沉思起来。
  载断却未马上抢攻。
  钟碎可急了,大叫:“二哥,一口气毁了他呀,还等什么?”
  载断苦笑了一下,咀角竟溢出血丝来:“不是我不攻,而是他每还手一招余力久久未消,我无法聚得起气来。
  钟碎这才了然,叱道:“这好办,我来收拾他!”
  他竟劈手把载断掷弃于地的一半佛像,抓住在手,用力一扔,佛像破空呼啸,半空炸开成千百片,每一片都自成一股锐劲,激射向铁手身上数十要穴。
  钟碎的武功,是触物成碎、以碎物攻袭敌人。由于物碎愈细,愈难招架挡接,跟载断向以断物来取敌,二人正好相得益彰。
  铁手乍见千百道佛像碎片,忽然一笑。
  他双手徐徐伸出。
  就像在跟人握手。
  这时候,月白如画,他的双手,竟发出一种优美的金戈铁马之声,也弥漫了一种平和的杀伐之气。
  杀伐与祥和本是不能并存之物,但却于他双臂伸出之时并现!
  那千百道佛像碎片,也似给这一种神奇力量所吸引,竟全变了方向改了道,均打入了铁手双臂袖中!
  铁手长吸了一口气,整个人似是膨胀了一倍,平和的望着钟碎,微笑不语,而他的袖子收了千百碎片,却并不鼓起。
  这样看去,仿佛是他吞下了那些泥石碎物,而不是以袖相容。
  钟碎这时候,心中迅疾的闪过两个意念:
  一是退。
  这时候收手,正是“见好便收”,有下台阶可走。
  另一是不走。
  仍攻。
  ——这少年人武功是如许高,如果现在不鼓起余勇,把他杀了,只怕以后就更难收拾。
  敌人能在神色不变、举手投足间破了他的绝招,理应令人感到恐惧。
  钟碎却不惧。
  他明白“恐惧”是什么。
  ——“恐惧”就是当你面对它的时候,你就会变得“勇者无惧”的一个考验。
  所以他怒吼。
  冲上前去。
  双手疾搭在铁手双肩之上。
  他要撕开他。
  ——撕裂他的敌人。
  像在他手中指间的木石砖瓦一般,全得变成簌簌碎片。
  他向前冲的时候,像一头怒虎。
  他以凌厉的杀志激发了他所有的余勇。
  可是他仍警省。
  他瞥见载断向他摇首。
  铁手也叹了一口气。
  他不管了。
  他要一鼓作气。
  他快冲到铁手身前。
  他们此时正在瓦面上。
  离铁手还有六尺之遥的时候,整块瓦面,突然坍塌。
  钟碎也站立不稳,和着碎瓦,一并呼啦跌落,他一路狂吼力嘶,指东打西,生怕铁手袭击。
  铁手这时也落了下来。
  载断急追而下。
  载断拔剑。
  中折为二。
  二剑分刺铁手。
  铁手双手一动,载断双剑急收,但剑锋已给铁手徒手捉住。
  铁手格格二声,已扭断双剑,向载断面门急刺而出。
  这乱瓦碎片急堕间,载断惊恐之余,一面退避,一面忙着用剩下的两小截断剑招架。
  忽觉背部猛撞,知已无退路,而眼前两道精光一闪,急风破面,载断咬牙鼓起余勇,拼着一死,双剑倒刺了回去。
  他这招已不求章法,只求跟敌手拼个同归于尽。
  但跟前一花,铁手已然不见。
  铁手却到了钟碎身前。
  钟碎这时才坠到了庙里地面,正手挥足踢,在骤雨般的碎瓦乱击中拒敌。
  铁手大喝一声。
  喝了这一声,铁手人又回复原状。
  钟碎整个人怔住,震住,停住,顿住,定住了。
  接着落下来的瓦片,打在他头上、身上,他也不觉。
  铁手喝了那一声之后,并不出手,只笑道:“‘天机’向来除暴安良、行侠仗义,龙头张三爸为国退敌、身先士卒,江湖好汉,应放人一马,岂可在他落难时穷追猛打、落井下石?承让了。”
  说罢便走了。
  待瓦石落完后,钟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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