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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后,义父带我去秦地观摩一场仪式。”
几人心知肚明,花逐晓的义父,就是当朝的大祭司星辰。
“说到仪式,义父可是行家。我从小便修习礼仪典范,直至今日,也不及义父万一。不过义父说,秦地的仪式非比寻常,每年都要去看看,我也好奇了很久。终于,在我八岁那年,义父再一次去秦地时,带上了我。
“我记得,秦地是一个十分荒凉的地方,进入秦地以后,我就没有见过大的城市,可以说,是只见过村落。一开始我以为这种穷乡僻壤没什么好看的,不过,等我见识到以后,才知道”
花逐晓突然压低了声音道:“越是偏僻的地方,就越是古怪。”
苏务观失笑,“你就直接说吧,你看见什么了?”
花逐晓撇撇嘴,“太不给面子了。”但还是继续说道,“我们一直往义父所说的‘安宁村’去,一路上,断断续续地也能看见一些人,只不过那些人很是古怪,昼夜不停,也不带行李,都是从村子里出来的,跟我们的方向也一样。那个时候我还觉得奇怪呢,那些人,怎么看都不正常。”
之后的事,说起来有一点丢脸,但花逐晓还是继续着,“快到安宁村的时候,我们带的车夫突然闹肚子了,本来不是停车的时辰,但是我们没有带多余的人手和马匹,只能停在了路边。我闲闷得慌,便下车走走。过了好一会儿,还不见车夫回来,我便不耐烦了,也不知道那车夫跑到哪儿去了,只得凭空喊了一声。谁知,我这一喊,便听见那车夫的惨叫。我被骇了一跳,正想问义父要不要过去看看,那个车夫便自己叫着跑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等他们跑近了,我才看见,跟在车夫后面的,分明是个死人,不仅如此,那人不知道死的时候受了什么罪,肠子都挂在外面,脸也死白死白的,张着一张嘴要咬人。那个车夫一跃上了车,我却怔在那儿了,那个东西一下子就扑了过来,肠子挂了我一身。”
说到这儿,花逐晓几乎呕吐,苏务观也是一副吃了大便的表情,湘夫人则是若有所思。
见花逐晓说不下去了,苏务观忙问:“那你怎么办?”
花逐晓扫过两人的表情,又继续说道:“当时我都恶心死了,但是那个东西扑过来就要咬我,我情急之下就化身为龙了,把它绞了个稀烂。”
两人的表情这下可精彩了。他们原本以为,这么恶心的东西,又这么可怕,一定是大祭司出手救了她,谁知她竟然做了更恶心的事——把那奇怪的东西给绞烂了。花逐晓被恶心到的表情还是将他们给迷惑了,让他们忘记了她毕竟是龙族,有着龙族的骄傲。
事实上,花逐晓的确被恶心得可以,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开始疑神疑鬼,惧怕鬼神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大祭司有心所为。把那东西绞碎以后,花逐晓一身模糊的血肉,都是那东西的,她自己也恶心得吐了,好长的一段时间,她一想到那东西,都会恶心得吐出来。
湘夫人的表情稍好些,她思虑道:“如果我记得不错,那个时候,秦地起了活死人之乱,你见到的那个东西,应当就是传说中的活死人吧。”
花逐晓见她一下子就说出了那东西的名字,赞道:“夫人果然见多识广,那东西正是活死人。秦地一带本来就常出诈尸的事儿,人死后,魂魄离体,无论肉身毁坏成什么样子都能爬起来害人。我那个时候看那怪物明明是个死物还能行动,也不知道要怎么对付它,只能把它给绞碎了。”
说罢又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那活死人看起来真是太恶心了,那秦地的人面黄肌瘦的,我看谁都像活死人。你们带我去看苏洛寒,我还以为他也成了活死人呢。还好不是,不然我非得把他给绞碎了不可。”心里却想着那苏洛寒长得可真是好看,叫她给绞碎了她还舍不得呢。
第二十三章 黄泉路
故事到这儿还没结束。至少,还没有讲到“弄乾坤”。
也许是活死人的故事太恶心了,三人在这午夜时分的荒郊野地,多少都感到背脊发凉。不过,花逐晓的故事,还在继续。
“虽然我一直吐得很厉害,但我们还是加紧赶路,很快就到了安宁村。到了地儿,我们也不找地方休息,而是将马车停在村外,人就留在马车里。我虽然觉得奇怪,但是有了活死人的经历,也不敢有什么提议。”后来她想,如果她提议在村子里找个地方休息,义父肯定是会同意的吧,那她可真是不想活了。
“安宁村比我想象中的要繁华得多,人来人往的,不过大家都不出声,感觉特别奇怪。我坐在马车里,只以为是义父设了结界,所以也没在意。可是,到了晚上,人还是很多,这就很奇怪了。当我看到村外还有人在往村子里走的时候,我终于觉得不对劲了。这个时候,我才想到,我一路所见的那些赶路的人,可能都是活死人!
“大概就是现在这个时辰,义父带我下了车,往村子里走。”花逐晓想了想又纠正道,“啊不对,应该算是踏空而行吧。”
苏务观不解道:“什么踏空而行?”
花逐晓瞥他一眼,“笨,就是在天上走。这样,那些活死人就接近不了我们了。不过,我们在它们头顶上,它们好像就察觉不到我们的存在了,只顾往村子里走。我们沿着活死人行动的方向走,来到了一个祭坛。”
那个祭坛才是花逐晓所讲的重点。
“事实证明,当时我看到的,是一个变化过的‘弄乾坤’,四名护法分守四方,由巫祭施法,唤醒沉睡的死者。从各处涌进村子的活死人,都围在祭坛四周,就像是朝拜一般。”
“弄乾坤”的思想就是“以恶制恶”,所以,这个阵法也是致邪的,而花逐晓所见的那个阵法,更是不需要任何虚无缥缈的灵体,只要肉身。至于原因为何,花逐晓便不得而知了。这件事后来是怎么处理的,她也并不知情。不知是因为她毕竟只有八岁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大祭司并没有让她参与。不过,她对活死人的印象却一直保留了下来,并延伸至鬼神。
不知道是不是活死人的故事太恶心,几人好一会儿都没说话,直到南华宫的人赶来,气氛才稍稍正常一点。令人吃惊的是,南华宫的人,竟然是由南华真人的大弟子虚真道长带领的。
虚真也是个老头子了,发须皆白,看着精神头尚好,仙风道骨的样子能骗不少人了。看见花逐晓,他便行了个道家的礼,很客气地说道:“师父要我代为转达他对花小姐的谢意,同时希望你能好好运用那个卷轴。”
花逐晓忙问道:“你不说我还忘了,那个卷轴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虚真捋了他那一把胡子,“这一点,师父并没有交代。”
花逐晓郁闷了。给个东西还不说怎么用,更气愤的是,连这是做什么用的都不告诉她,这叫她情何以堪啊。
不等她表示一下她的愤慨之情,虚真就与湘夫人商量起对策来了。湘夫人对他说了花逐晓的设想,虚真即刻便同意了,众人便开始着手准备。依花逐晓的意思,苏洛寒的魂魄离体最好是在昼夜交替之际,魂魄是无法在阳光下存活的,离体后,他便会遁入地府,踏上黄泉之路,也免得他留恋人世,在人间转悠,花逐晓还得找他去。
于是,在天将亮之际,众道士在虚真的带领下冲入了山庄。
那妖魔果然在想方设法突破山庄的阵法,花逐晓三人在门外还能看见庄子内一片狼藉,想来若是没有虚真的支援,阵法迟早要被这个新生的妖魔破解。虚真也不迟疑,令弟子们部好阵法,以天符击之。许是经历了一夜,妖魔在慢慢地侵蚀苏洛寒的魂魄,这一击并未得手,花逐晓只隐约看见苏洛寒的魂魄探出身体,又被吸了回去。
虚真一招手,道士们都拿出一道符,向阵中掷去,虚真在虚空中一抓,将所有的天符一齐向苏洛寒打去。
终于,苏洛寒的魂魄慢慢剥离了体外。天已将亮,浑浑噩噩的苏洛寒最后看了一眼人间,便往地下沉去。花逐晓也不迟疑,立刻化身为龙随他钻了进去。
花逐晓从没入过黄泉,也不知道那些进入黄泉的人都是什么感觉。不过,现在的她,却是感到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地漂浮着,就像身在云端,飘飘欲仙。明明应该是在往下坠,她能感到的,却是上升。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花逐晓起先是享受了一会儿,突然一个激灵,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她这是要入黄泉,又不是要升仙,有什么好享受的
一反应过来,龙身一个俯冲,往下而去。不多时便看见苏洛寒的魂魄闭着眼往下坠,也是她方才那般痴迷的样子,来不及多想,便将他缠住,一龙一魂便向下坠去。
这是一个很奇特的地方。
花逐晓闭着眼,感受着周围的荒芜。说是荒芜,其实又是解脱。对活着太痛苦的人来说,死亡,也许真的就是一种解脱吧。黄泉路上,承载着太多太多,花逐晓能感受到的,也只是极为微小的一部分。
她重新变回人身,睁眼看着被自己压住的魂魄。
也许因为她是龙族,也许因为这是在阴间,苏洛寒带给她的触感,与真实的人并没有什么区别。这个长得极为俊朗的男子睁开了眼,眼神如同新生的婴儿一般纯净,完全超脱了世俗。花逐晓看得呆了,用手抚过他的额头、脸颊、下巴、脖颈。
苏洛寒也不拒绝或是挣扎,任由她“轻薄”自己。花逐晓知道,这是因为他算是刚刚死去的人,什么都不记得,待他们前往忘川,遇到接引之花曼珠沙华,他就会记起一切了。于是她站起身来,将手递给犹自躺在地上的他,“来吧,苏洛寒,黄泉路上,我陪你。”
如果这时候眼前的人是司月,那他们真算得是一对神仙眷侣。这样的誓言,这么真挚的表情可惜,这个人是苏洛寒,是一个为情自杀,现在又什么都不记得的魂魄。
还好,他虽然什么也不知道,但还是把“手”递给了她。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花逐晓总觉得,苏洛寒的眼里有一种深情,一种很容易让人陷进去的魔力。只看了一眼,她便不敢看了,生怕会溺死其中。只牵着他的手,领着他往忘川走去。
其实忘川在哪儿,花逐晓也不知道。她不是鬼魂,不可能知道阴间的路,她凭的,不过是龙族的本能,而这本能,多少有些预知的意思。
从着陆时起,他们就算是踏上了黄泉路了。
有诗云:“奈何桥上道奈何;是非不渡忘川河。三生石前无对错;望乡台边会孟婆”说的便是黄泉路上的各个关卡。
一般来说,人在正常死亡以后,会有鬼差带他们去鬼门关,过了鬼门关,他们就会变成鬼,这是第一道关卡。变成了鬼,便是踏上了黄泉路,所有的鬼魂都会经过开满曼珠沙华的接引之路,记起前世的记忆,然后,就会前往忘川。相传河上有一座桥叫奈何桥。走过奈何桥有一个土台叫望乡台,望乡台边有个老妇人在卖孟婆汤。忘川边有一块石头叫三生石,孟婆汤让你忘了一切,三生石记载着你的前世今生。鬼魂们走过奈何桥,在望乡台上看最后一眼人间,喝杯忘川水煮。忘川的彼岸则开满曼陀罗华,意喻忘记。
佛说:“大喜不若大悲,铭记不如忘记。”渡过了忘川,便会忘记一切,赴向轮回。
不过,花逐晓与司月玩笑时曾说,她是怎么也不愿喝孟婆汤的,宁可跳入忘川受苦,也不要忘记一切。不过龙族的生命只有一次,没有转世一说,所以也不用她选择了,提到这个也只是说笑罢了。司月也死了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他的魂魄到底离开她没,有没有轮回转世。
一想到这个,花逐晓便很想去阎王司查一查。不过,现下她带着苏洛寒,不愿再节外生枝,只得作罢。
如此,一魂一龙这么走着,没过多久,便看见了传说中的地狱之花。
(这几章写得很纠结,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不恰当的还是那句话,每天不定时一更,点击收藏推荐见涨都会加更,希望各位亲多多支持啊^^)
第二十四章 忘川河
关于黄泉,关于忘川,关于曼珠沙华,总是有很多很多的传说,但那些,都比不上亲眼看见传说中的这一切。
伫立三途河边,火照之路的轮回。
曼珠沙华遍地,花开妖冶,接引鬼魂前往忘川。花逐晓两人身处花火之中,都是一副痴迷的样子,比遁入阴间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地狱是黑的,这种黑,是能吞噬一切的绝望。他们身处其中能够视物,但感觉不到其他的色彩,甚至是光。只有黑,漫无边际的黑。而曼珠沙华,就是地狱之中唯一的颜色。它们鲜艳无比,似燎原大火,覆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