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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害得饿殍遍野,全部都有罪,当然该死!”笑娆轻描淡写地一句评判,让他哑口无言。
她吃完了葡萄,一手拿起桌上的酒壶,一手端起刚才一位姬妾搁在桌沿的酒杯,倒满了酒盅。
然后,她就大剌剌地当着杜寅昆的面,把手指伸进酒杯搅了搅,凤眸笑得嫣然绝美。
“我倒也不想做丧尽天良的事。只要你喝了这杯酒,我就不杀你!”
“你……”杜寅昆眼睛瞪着酒杯,比铜铃还大。这恶毒妖女,手指都伸进去了,分明是下了剧毒在里面,他还怎么敢喝?
他惊悚地不敢答应,也不敢拒绝,脸色暗青,神情看上去有些狰狞,像极了地狱里的怕死鬼。
“不敢的话,就算了。”笑娆一扬手就丢了酒杯。“我师兄满身藏毒,我可不敢。你忘了,我是个孕妇!”
笑娆话说完,敏锐嗅到一股浓烈的曼陀罗的香气,她眉峰一耸,警惕地忙屏息。
曼陀罗有毒,寻常女子是不敢用来当香粉使用的,但是只有一人除外,那便是她的师父,阴山毒婆,钟紫鸩。
杜寅昆却浑然未觉笑娆的异样,一双眼睛仍是盯在掉落地上的酒杯上,满心懊悔不已,眼前却闪电般的光影乍现,他尚未看清是怎么一回事,就见眼前物影飞移,天旋地转……脖颈剧痛。
咚一声……他分明是摔在了地上,却看到自己的身体还诡异地稳坐在主位上……
眼帘内,是仍坐在桌案上的唐笑娆,她笑得那么美,白衣胜雪,姿容绝美,仿佛与世无争的九天玄女,观之如沐春风,就是这样一个女子——让他身首异处之后,还这样无辜率真。
她步履轻飘飘地走过来,那双澄澈的凤眸,正怜悯而无辜地俯视着他。
“杜寅昆,作为一个杀手,是不允许旁
tang人得机会害自己的,你之前无数次想我死,我给过你机会,你们一家子都不珍惜,所以,在我这里,杜氏一门,死罪难逃。不巧,我又与太后做了交易,必须把你的人头给她,所以……你明白自己为何死了,可以瞑目了吧?!”
见头颅上的眼睛闭上,她才满意地扬起唇角。
她拎起头颅,抽了案上的桌布包,转身要走……
一个身着紫色华艳锦袍中年女子正迈过门槛,她长发高绾,发簪头钗不是以纯金打造,便是以紫色奇玉做成,再加妆容浓艳霸气,双唇和眼影紫红的仿佛淬了毒,华灯之下,整个人虽然窈窕如少女,却更显得妖冷诡艳,她那一身紫袍,暗气蒸腾一般,冒出隐隐的毒气。
笑娆却无惊无惧,淡然浅笑,“师父,你来晚了,杜寅昆如今已经身首异处,再也没有能力帮唐崭。”说话间,她优雅地款行一礼,一如从前礼敬长辈般,就连眼神也恭顺客气。
钟紫鸩冷眸扫了眼她手上的人头,“你下手倒是快!”
凭笑娆的听力和嗅觉,定然早已经猜到她会来,可这丫头竟然泰然自若,不但杀了杜寅昆,竟没有逃?!
“娆儿,你不怕为师杀你吗?”钟紫鸩踏过舞姬丢下的红色纱带,仿佛踏血而来。
“师父怎么会杀我呢?如今,我父兄掌控十万兵马,无数粮草,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唐崭面对轩辽这个劲敌,已经吓破了胆子,听闻我父兄相助慕峰夺取天下,定然坐不住。早先杜寅昆贪污轩辽灾区粮草给他,尚不够他塞牙缝的,此次他派你来,让你来当说客,借他对我和我哥哥稀薄的养育之情,来拉拢我们兄妹!”
钟紫鸩脸上迅疾地闪过一抹杀气,一直以来,她都无法忍受笑娆的聪慧,经过这些年的教导,这丫头越发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她想什么,做什么,她都能先一步知晓。
有时候,她真的怀疑这丫头真如传说中所言,是蝴蝶妖精转世。
“既然你看得如此通透,便回去转告你哥哥,让他考虑清楚。若是他不同意,就休怪我不客气!”
“他是不会同意的,所以,你尽管杀我就可以,哈哈哈……”笑娆挑衅的大笑着,娇躯如蝴蝶般轻盈凌空,精准地冲破了后窗,飞身出去,转眼消失于阴云密布的黑夜之中。
钟紫鸩恼怒地追到窗口,忙又收住脚步。
不,她不能杀这该死的臭丫头,若是真的动起手来,正中计。
慕曜乾和唐凌宇届时发现真凶是她,必然会愤怒攻打晟齐。
她咬牙切齿地阴冷盯着夜空,听到背后有脚步声,狐疑转身看去。
一个身穿靛青锦袍的男子,正不可置信地走向杜寅昆的尸体,容颜明秀,身躯挺拔如劲松,不只是俊朗,还有一股儒雅的书卷气。
他全然是被眼前惊悚恐怖的状况吓懵,视线沿着地上的血渍移动,最后盯在后窗处,如利剑一般,狠狠地盯在了钟紫鸩身上,双眸中迸射出凶狠地仇火!
“凶手,还我爹性命!”男子一张清俊的脸因为肃杀的愤怒而扭曲,他从腰间抽了剑便直刺向钟紫鸩的心口……
“呵呵呵……杜寅昆一生作恶多端,丧尽天良,他只有女儿,压根儿就无子嗣,你这是哪门子来的爹?”
钟紫鸩鄙夷而挑剔得打量着他,除了他的双眼上寻到一点与杜寅昆相像的痕迹,再捕捉不到其他相似的神韵。
直到他冲到了近前,剑尖还差一寸刺到自己,钟紫鸩才侧身躲过,却反手快如闪电地扣住了他的手腕,巧劲一收一放,袍袖一挥,男子便狼狈地又摔了回去。
男子只觉得那锦缎袍袖抚过了面庞,轻柔到极致的香气扑面而来,他心神一荡,顿时头晕目眩,双脚无力,整个人就瘫在了地上。
“你……你下毒?”他愤然怒斥,却诡异地发现,自己连说话都使不出力气,话音反而软绵绵的,听上去成了奇怪的嗔怒。
“人倒是聪明,却是事后聪明。”钟紫鸩蹲在他身侧,纤长的紫红指甲刮划过他白皙的脸颊,“你爹不是我杀的。”
他拧头躲开她的碰触,“呸!我岂会信你?!”
“我是阴山毒婆钟紫鸩,和你爹是多年老友,我今日来找他是有重要的事,没想到,一进来,就遇到这种事,其实,我正想去追凶手给他复仇。”
“原来是毒婆前辈,失礼。”男子吃力地抬手抱拳,却是江湖礼数,“晚辈傅清琰,家母曾经是父亲的贴身丫鬟,因为有孕遭到长房夫人妒忌,便把家母驱赶出家门。爹便买下丞相府的隔壁宅院安顿我们母子,长房夫人又不允许我姓杜,所以……我至今仍叫傅清琰。”
“原来如此!”钟紫鸩将他扶起来,随即端来一杯水递到他手上,“喝下去吧,是解药。”
傅清琰不敢犹豫,忙接过杯子道谢,仰头喝尽,片刻后,感觉精神好了许多,才暗松一口气。
“不瞒你,凶手是南宫修宸派来的。”
“南宫修宸?我早料
到一定是他!”
“凭你现在的武功,要杀南宫修宸,可难于登天。不如你拜我为师,三个月之内,我便可让你天下无敌!”
拜她为师?傅清琰毛骨悚然地向后一退,“晚辈生性愚鲁,恐怕……”
“怎么?害怕入门的规矩么?”钟紫鸩眉宇间闪过一丝轻蔑,“想当年,我的大徒弟祭夜为了他的家仇,不惜浸沐一身剧毒。而我的小徒儿笑娆,当年入门不过七八岁,也在毒物盛满的大缸里呆了三天三夜……而你,只听一听就怕了?没想到,杜寅昆的儿子,也不过如此。”
傅清琰脊背阵阵发凉,看着钟紫鸩的眼神,仿佛在看一条剧毒无匹的赤练蛇,而且,这条蛇,正朝他吐着芯子。
“可是……晚辈听说,祭夜公子是您和唐崭的……私生子,因为唐崭不肯为您散尽后宫,所以您让他的儿子成了一个怪毒物,让他们父子此生此世,不能碰触彼此!可惜,就算祭夜变成那个样子,唐崭也不曾问起过他,而前辈却不得不为当年唐崭对您的救命之恩,而继续为他卖命……”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抽在了傅清琰的脸上。
他只觉得半张脸的骨骼都被打碎,却不敢去在乎这剧痛,惊恐地双膝跪地。“晚辈罪该万死,请前辈原谅!”
“你这等胆小如鼠之人,不配叫我一声师父!”
钟紫鸩愤慨一叹,心里越是恼怒。为什么上天要与她开这种玩笑?
她爱着唐崭,唐崭却爱着安允慧那个贱*人。
她为唐崭生下的是皇子,唐崭却不肯多看一眼,却为安允慧养了一对儿私生儿女。
她恨透了安允慧,恨到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然而,最让她骄傲的徒儿,竟是安允慧的女儿——笑娆。
此生,她再难收到那样聪明,美丽,却又心狠手辣,敢爱敢恨的徒儿了。
“傅清琰,我倒是要看看,凭你这等三脚猫的功夫,如何杀了南宫修宸。”
傅清琰抬起头来时,室内已经不见了那个散发着毒气的紫红身影。
他暗吁一口气,惊魂不定地摸了摸被打痛的脸,朝着门口那边啐了一口,“在爷面前嚣张,将来定让你尸骨无存!”
他走到正椅前,却一改前一刻在钟紫鸩面前时的凄怆悲恸,一脚将虎首椅上的无头尸体踹到了阶下去,清俊明秀的脸笑得冷寒如冰。
“爹,你生前不肯让我进家门,骂我是草包榆木,如今呢?我在椅子上坐着,你却身首异处,哈哈哈……你不是一直想得到南宫皇族的一切吗?接下来,且看我如何信手拈来吧!”
说完,他阴冷地看向门外,“来人,把这无头尸体丢去乱葬岗喂狗,把这里的血渍都给本公子擦拭干净,还有,门上那个丞相府的牌匾摘下来改成傅宅,院中所有杜姓之人,全部给我杀干净!”
这一夜,满城腥风血雨。
好在子夜之后,暴雨倾盆,冲刷了不少血腥。
破晓,朝霞暗红如血,战事持续一夜,胜负已见。
从宫内到宫外,横尸遍地,杀累的轩辽大军和唐凌宇的军队,都退出皇宫返营歇息。
何良畴武功高深,诡计多端,眼见着败仗难免,竟弃了军队和儿子逃之夭夭。
南宫修宸不但亲自抓了何言今父女,还俘获了十元何家军部将。
然而,唐凌宇命人寻遍了整座皇宫,竟也没有找到慕峰的身影,仇怒难消地对慕曜乾嚷道,“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慕峰找出来,我要用他的项上人头,给我妹妹祭灵!”
“宇儿,那丫头死了也好,就让她去吧,去了是解脱。”安允慧一身洁净,贵气天成,与血渍斑驳的皇宫,格格不入。
唐凌宇不可置信地看了她一眼,长剑撑地,坐在了懿鳞宫殿前的台阶上,视线不经意地看向阶下,正看到被五花大绑的何傲萱。
她仍是一身皇后嫁衣,只是发髻有些歪斜,娇艳地仿佛一朵被风吹得狼狈的牡丹花。
她右边的十个人,都是何家部将,个个都是文武双全,出类拔萃。
唐凌宇一眼扫过去,都能叫上名字。若是收为己用,再好不过,毕竟,眼下正是用人之际。
“南宫修宸,与你谈一件事。”南宫修宸不理会他,金甲战袍上虽喷溅了不少血渍,伟岸的身躯森寒如冰,再加沐了一身绝然刺骨的杀气与怒火,越是拒人千里。
☆、第123章 无惊重逢 爱妃小毒计
负责押送俘虏过来的骤影禀告一声,“殿下,您要的人都在这里了。”
南宫修宸摆手,骤影便恭谨退到一旁,他则仿佛没有听到唐凌宇喊话,长剑出鞘,走向最右端的一员部将,挥剑便砍。
唐凌宇惊得倒抽一口冷气,忙连跑带飞地冲下台阶,“修宸兄,剑下留人!“
南宫修宸举剑的动作微顿,深冷地鹰眸转向他,唇角浮现一抹嘲讽,“凌宇兄对自己嫡亲的妹妹都能残忍利用,怎么……也有动善念的时候?”
“娆儿已故,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吧。铗”
唐凌宇素日亦是冰冷威严,前一刻为了找寻慕峰为笑娆复仇,更是恼怒如猛兽,此刻却脸色和缓,眼角眉梢甚至还挂了几分笑。
“这几个人可都是难得的良将,杀了可惜!芴”
南宫修宸可没有觉得可惜,他下颌微抬,低沉的声音愈加阴冷,“他们都是本宫一手训练的,背叛本宫的人,永远只有一个下场!”
最后一个字落地,他利落地手起刀落,嗖——一声,斩下一颗头颅,仿佛只是砍了一根萝卜,却让唐凌宇心痛不已,焦躁如焚。
那些被五花大绑的部将和何家父女都被封住了穴道,见他如此不留情面,都想开口求饶却只是张口挣扎,而发不出任何声音。
见他走向第二个,挥剑就砍,唐凌宇忙跟过来扣住他的手腕。
“修宸,看在笑娆……她虽然已死,你却还是我妹夫,就当我这兄长,向你讨个人情。”
南宫修宸看了眼台阶之上、一直盯着这边的慕曜乾和安允慧,安允良,一脸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