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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二夫人却一点也没觉得疼痛似的,不论惠妈妈是拿针挑破她手上的燎泡还是之后给她上药,她都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就好像那手不是她自己的一般,“这点痛算什么,比起我心底的痛,简直提都不值一提!至于我为何要走这一趟,一来当时大嫂已摆明了不肯去,老夫人又定要一个长辈带几位姑娘过去才放心,除了我还能有谁?与其等着被老夫人点中,我还不如自告奋勇好叫老夫人喜欢;二来嘛,我若不去,又怎能亲眼看到老小贱人有多痛苦闹得有多不堪呢?你不知道当时我心里有多痛快!只可惜啊,被陆文逐那个小兔崽子站出来将事情给平了,更可惜此事知道的人本就不多,连好些近身服侍主子们的人都不知道,老国公爷又亲自下了那般严厉的封口令,不然让外边儿的人知道福慧长公主之女、嘉和县主为了一个男人寻死觅活,还辱骂毒打长姐与长辈的事儿,我看贱人母女以后还要怎么在京城立足!”
惠妈妈身为陆二夫人的心腹,自然属于知情的那一类人,闻言因道:“是挺可惜的,不过上次之事老国公爷的人已差点儿查到咱们头上了,且我们姑娘至今还未说亲,若真任今日之事传出去,不论是被老国公爷的人查出是我们泄露了风声,还是带累了姑娘的名声,让姑娘说不到一门好亲都不是什么好事儿,说不得只能便宜贱人母女了!不过小贱人因此而被老国公爷下令送去老夫人的陪嫁庄子上也算是意外之喜了,只不知道老国公爷会将她关到什么时候,若是能关一辈子才叫好呢!”
陆二夫人冷笑道:“老国公爷怎么可能关她一辈子,若真是那样,贱人还不得将国公府的房顶都给掀了!至多关个一年半载的,贱人势必会设法将她接回来,不然就要影响到议亲了,贱人怎么可能容忍那样的事情发生?说来说去,都怪姓凌的那个破落户,上次若不是他不要命的救下了陆文逐,指不定小贱人还要闹腾几日,到时候闹腾得阖府尽知,老国公爷难道还真能封住那么多人的口不成?总有人会泄露一丝半点的风声出去……罢了,如今说再多也是枉然了,我上次让你亲自去打探的事如今打探得怎么样了,可有眉目了?”
惠妈妈见问,忙道:“还没有眉目,不过已与一个在荣泰居当了十几年差的三等婆子搭上了话儿,当年与那知画一块儿在老夫人屋里当差,后来放出去嫁了人的另一个丫头彩屏也已搭上了话儿,想来再过一段时间,便该有眉目了,夫人稍安勿躁。”
陆二夫人道:“我有什么好着急的,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不管当年的事有多隐秘,只要真发生过,我相信就一定能查出来,十几年我都等过了,再多等一年半载的又算得了什么?若那萱姑娘不是三老爷亲生的便罢,若是,贱人一定大受打击,到时候我们再策划一次类似于上次惊马的意外,让贱人先失丈夫再失儿子,不愁她死不了!”
原来前阵子有一日陆二夫人去荣泰居给陆老夫人请安,经过花园时,竟无意听到两个粗使婆子在议论陆明萱越看越有几分与三老爷相像,粗使婆子嘴里能有什么好话?随即更是戏言起陆明萱的母亲当年乃是陆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指不定后者是在偷偷与三老爷有了首尾怀了身孕后才嫁给显老爷的来,不然萱姑娘怎么一点也不像显老爷和芙姑娘,而且老夫人还不接别人,偏接了萱姑娘和芙姑娘进府来养活?
陆二夫人当时还没觉得有什么,只令人将那两个粗使婆子喝退以后,便将此事抛到了脑后去。
但事后下来一细想,她却越想越觉得这事儿指不定是真的呢,若陆明萱不是陆老夫人的亲孙女儿,陆老夫人何至于对她那么好,连自己的亲孙女儿们尚且要靠后?遂吩咐惠嬷嬷暗中查探起来,若事情只是两个粗使婆子的胡说八道,她也不会有什么损失,若是真的,那就真是意外之喜了,所以方才她才会有此一说。
惠妈妈道:“类似上次那样的意外短时间内咱们怕是不能再做了,不过若萱姑娘真是三老爷亲生的,咱们一样有好戏瞧,到时候虽不足以致命,但也足够贱人颜面扫地,备受煎熬了。”
陆二夫人冷笑一声道:“就算不足以致命,只要能让贱人痛苦,我心底这口气也就顺畅了!”
与陆二夫人相比,陆大夫人素日虽不至于深恨福慧长公主,对这位身份尊贵,眼高于顶的妯娌暗地里也是没有多少好感的,而在经历了今日之事后,她对福慧长公主就更不是没有多少好感,而是满心的恶感了,不为别的,就为白日里陆明珠骂了陆明凤还砸了她一茶盅,福慧长公主却根本没拿陆明珠怎么样。
儿女都是母亲的心头肉,陆大夫人也是一样,一想到此事她便气不打一处来,在撷秀阁守着陆明凤待她睡着回到自己的上房后,便屏退了满屋子的下人恨声与朱妈妈道:“四丫头年纪小不懂事儿也就罢了,她慕容福慧却已是几十岁的人了,难道竟也不知道教教女儿什么叫长幼上下吗?纵得四丫头连长辈与长姐都敢打骂了……万幸四丫头饿了两日的人,没什么力气,那茶盅才没能砸中凤儿,只是溅湿了凤儿的裙子,否则若是砸伤了我凤儿哪里,我绝不与她们母女善罢甘休!”
朱妈妈忙递了一杯茶给陆大夫人:“夫人且喝杯茶消消气儿,姑娘不是没事儿,老国公爷不是也已惩罚了县主吗?也算是为姑娘出了一口气了,您又何必再与她们母女一般见识呢,没的白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那多划不来啊。”
陆大夫人喝了一口茶,面色稍缓,道:“可我就是咽不下那口气,她们母女是尊贵,我们母女难道就是那无依无靠可以任人宰割的人吗?呸,不过一个失了势的长公主罢了,真当我怕了她不成,惹急了我,我明儿便进宫求皇后娘娘给我做主去!”
朱妈妈闻言,忙赔笑道:“皇后娘娘自来最疼咱们姑娘了,若是听得姑娘受了如此委屈,必定会为姑娘做主,只是……老国公爷都已下了那般严厉的封口令了,夫人要不还是先别与她们娘儿俩一般见识了,也省得惹恼了老国公爷,横竖咱们姑娘将来是要做皇子妃,甚至母仪天下的人,到时候要收拾她们娘儿那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虽说如今自己的丈夫才是定国公,但在老国公爷长久的积威之下,陆大夫人还是很敬畏自己这位公公的,所以听得朱妈妈的话,她立时泄了气,道:“罢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慕容福慧如今就算再不得势,那也是皇家的人,老爷与三老爷又是一奶同胞,我还真不好公然找她的麻烦,不过你说得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将来凤儿……时,哼,我定要让她们母女悔不当初!”
彼时福慧长公主还在公主府为老国公爷要将陆明珠送去陆老夫人陪嫁庄子上之事而大发脾气,惹得陆中昱陆文逐并一众服侍的人都对她退避三舍,浑然不知道自己母女已快成为定国公府所有人的公敌了。
而老国公爷果然也说到做到,第三日一早便使了人去公主府接陆明珠,其时陆明珠方知道老国公爷对她的惩罚,先前因着她才受了打击且又是绝食又是落水的,人都折腾得瘦了一圈儿,福慧长公主心疼她,便一直没告诉她此事,只私下里为她准备好了一切,打算事到临头再好生与她说,——不用说当即又是一场闹腾。
只可惜老国公爷使去的四个人都是跟了他老人家一辈子的心腹,一路跟着他从战场上拼杀过来的,不但只听老国公爷一个人的话其他的人通通不买账,还有一身好功夫,岂容陆明珠闹腾?上去一人拦住福慧长公主,另两人老鹰捉小鸡一般捉起陆明珠和福慧长公主为她安排的一个丫头一个婆子,剩下一个人则抄起主仆三人的箱笼,便去到外面丢上马车,扬鞭扬长而去,很快消失在了福慧长公主的视线当中。
以致福慧长公主勃然大怒,当即又要过去国公府找老国公爷说理,被陆文逐好说歹说拦住了,却是好些日子都赌气不肯过来国公府给陆老夫人请安。
不过陆老夫人压根儿不在乎,福慧长公主不过来她还更自在些呢,如今她对这个长公主儿媳的期望已是降到最低了,大家能不见面便尽量不见面,井水不犯河水是最好的了。
对国公府的姑娘们来说,陆明珠被不被送走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反正陆明珠就算不被送走也不是日日都过来国公府与她们一块儿上课,大家素日也没起过什么冲突,但对陆明雅来说,却是一件再好也没有的大好事儿了,她只觉没有了陆明珠的国公府是天也更蓝了草也更绿了空气也更清新了,更重要的是,如今除了陆明凤,姑娘们里就数她最尊贵了,她就算日日在陆明凤屋里混,也不必再怕人说闲话,于她的“大计”来说,自然是大大有利。
而且没有了陆明珠,她看不惯谁挤兑了谁几句时,也不必再怕自己反而被弄得没脸了,如今除了陆明凤,难道别人还敢顶撞她要她的强不成?
所以不过才短短几日,陆明丽陆明欣并陆明芙都被她拿话来挤兑过了,只余下陆明萱一人她没挑衅过,许是还忌惮着上次陆明萱暗算过她,怕什么时候再被暗算一次。
直把陆明芙气得够呛,与陆明萱道:“亏我先前见她被县主欺负时,还曾同情过她,觉得县主过分,如今方知道,她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同情,就该任县主将她往死里欺负才好!”
陆明萱道:“如今你总该明白当初你那样说时,我为何要说她‘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了罢?她就是那种欺软怕硬的人,你待她越是不假辞色,她越是不敢拿你怎么样,相反你待她越是和善,她反倒认为你好欺负,下次她再挤兑你时,你只管反击回去,大不了将事情闹大闹到老夫人跟前儿去,看到时候谁讨不了好去!”
对陆明雅这样轻狂浅薄的人,陆明萱是一千个一万个看不上,她不惹到她头上也就罢了,她若敢惹到她头上,她必定比上次还要狠的还击回去,就像对待恶狗一样,它恶你就要比它更恶,看到头来吃亏的会是谁!
当然,常人也没有谁会将一条恶狗长时间放在心上的,所以陆明萱与陆明芙说完这番话后便将陆明雅抛到了脑后去,她的心思更多用在了思索该送凌孟祈什么生辰礼物上。
先前陆明萱只约莫知道凌孟祈的生辰是在四月,具体是四月几日,她便不得而知了,去年她生辰凌孟祈送了她那套自己亲手编的小东西后,她还曾暗暗告诉自己,等来年凌孟祈生辰时,她也一定要好生为他准备一份礼物聊表心意才好,但时间一长,事情又多,她便浑忘了。
还是那日在隆福寺听罗贵妃提起再过十来日便是凌孟祈十五岁的生辰,她方想起来了,之后便使了丹青悄悄去打听,方知道了凌孟祈生辰的具体日子是在四月二十日,如今已是四月十六了,她却还没想出该送凌孟祈什么好,可不得好生思索一番才是?
起初陆明萱是想给凌孟祈亲手做点什么东西的,以凌孟祈以前在广平侯府的处境,想也知道定没哪个广平侯府的女眷亲手给他做过衣裳鞋袜什么的,如果送他这些,显然更有意义也更能表达心意;但转念一想,这些东西非长辈与亲姐妹不好随意送的,万一被人知道了误会他们私相授受,或是让凌孟祈产生了什么不必要的误会,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有些事情既然一开始便知道不可能,那自然要将其扼杀于摇篮中,省得将来神伤,也坏了彼此间的情分。
陆明萱又思索了两日,眼见已是四月十八,再不将礼物送出去,凌孟祈的生辰就要过了,只得叫了丹青来悄声吩咐:“你明儿与管事妈妈告个假,说要家去代我和姐姐送东西给太太,趁机去一趟积芳阁,让小迟师傅替我挑选一块品质与寓意皆上好的玉佩,不要吝惜银子,然后你们俩一道送到锦衣卫卫所给凌世兄去,就说是我送他的生辰礼物,祝他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本来还想让丹青再问问凌孟祈这些日子可好,怎么上次沐休没回来国公府的,到底还是没问,她与凌孟祈说穿了只是普通朋友,这些不是她该问的。
丹青应了,次日果然出府去了一趟,至申时时分方回来,屈膝行礼后与陆明萱道:“小迟师傅替姑娘挑选了一枚上好的‘步步高升’羊脂玉玉佩,花了八百两银子,我们一道去到锦衣卫卫所找到凌公子后,凌公子听了我们的来意先是很高兴,后瞧得小迟师傅准备的玉佩,就没那么高兴了,不过他很快又高兴起来,让我回来替他多谢姑娘,还说这还是他长这么大以来,收到的第一份正式的生辰礼物,他会永远记得姑娘的好的。”
陆明萱先听丹青说凌孟祈看到礼物后就不高兴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