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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杝不答,心中波澜。
倒并非因为被他的话感动,只是觉得自己在这腹黑的狐狸手心里,实在危险,还得给自己找条后路。
再看纸上的内容,入目瞬间,立即盖过了对李束樘之言的感触。
“林仲之,林红梅与沈绿蚁之子。六岁时流落幽州街头,受尽欺凌,后被丞相寻回,入林府。沈绿蚁,前朝大儒沈千乘长女,盛年时才名盖冠京华,天英破翔后,不知所踪。”
却是林仲之的身世。
林杝目光快速扫视了三遍,最后颤抖着出手抢过纸卷,又一个字一个字过目,那白纸黑字叫林杝心头巨大震惊。
从前她问过林仲之的母亲在哪里,他又为何会流落在外。当时林仲之只说母亲是寻常妇人,不知与丞相怎么相识相爱,哪里来的勇气孤身生下一个他。又说他小时候与母亲相依为命,后来林母生病死,他人小力薄又无依无靠,当过小乞丐,偷过东西,还与野狗争过食,总被人像过街老鼠一样打,终日无温饱着落。后来被恰巧经过的林红梅遇见,瞧见他脖子里的无字牌,认出了是自己儿子,才一朝飞黄腾达。
林仲之轻松简单地讲完一个孩子艰苦的生存时光,用手捂住林杝的眼睛,笑得漫不经心。“四妹莫用这样的目光瞧我,好像你二哥我是只可怜的小狗。你就当这是一个梨园里的戏本子,多跌宕起伏,多曲折离奇。嗯,我应该去把这故事写成话本去卖给梨园的俏俏生,他向来喜欢高价收购这种名人野史故事。”
仿佛那真的是一个别人的故事,他不过是路过的看客,听戏的看官。
这时,李束樘不咸不淡说了一句,“咦?你嫡母好像也是沈大儒的女儿……”
一语惊醒梦中人。
林杝就算对林府诸事再漠不关心,林夫人的出身还是知晓一二。她是沈千乘的次女,唤作沈清秋。衣香的母亲堇娘是沈清秋的陪嫁丫鬟,偶尔会与府上的丫头们讲起她家小姐当年的风姿。另外,房中整墙的书册中,不少野史与轶事中亦对沈大儒的两位千金皆有提及,虽简短,但能看出当时天翔文人对这两位女子的仰慕。
林仲之竟是大夫人的亲侄子……
再忆往日种种,深感人世无常,人心难估,大夫人是知道林仲之身世的吧?她到底是以何种心情看待自己姐姐与自己丈夫的儿子?
正慨然间,那道熟悉的黑影又翩然落下,跪在床头,“主子,梅九传讯,有圣旨出。”
李束樘趁林杝不备,轻松抢了她的嗓子,沉水似的音调问梅二:“来此处?”
“正是。”
“可知所为何事?”
“封林四小姐为御前女官。”
“什么?!”林杝惊呼,从床上支身而起,情绪波动过大,引来下腹一阵痉挛阵痛。
李束樘无话,不置可否。
梅二传达完消息,立即隐遁,想林府也不是阿猫阿狗都能飞进来的地方,他还得避开林丞相的影卫,保护主子,传递消息,委实神功盖世。
※
却道林府怡园三夫人房内,林红梅此时正坐在红木桌边饮茶,脸色不太好看。
三夫人侍候在他身侧,林仲之丧期未过,她只素服素颜,难得的雅静。“老爷……”她弱弱唤了一声,有些忐忑。
林红梅放下茶杯,“香云,这些年为夫待你如何?”
蝶香云愣了愣,察觉到林红梅今日不同寻常,立即跪到他脚边,情切切答:“老爷待妾身自然无话可说,香云得遇老爷,三生有幸。”
谁料丞相话头一转,又言:“杉儿已及笄,是时候寻个人家嫁过去,相夫教子,夫人可中意哪家的公子?”
三夫人心中大惊,眼泪水立即夺眶而出,哭喊道:“老爷,妾身哪家的公子也不中意。小五还小,让她在妾身身边多待几年吧!这偌大的林府,若没了她陪,寂寞的很。老爷,老爷,妾身知你是怀疑妾身对四姑娘下毒手,府里的人都这么说妾身。可是这事真不是妾身所为!借给妾身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谋害老爷的孩子啊!香云虽出于红尘,也懂知恩图报,求老爷明察。”说罢,就要给林红梅磕头。
林红梅出手拉住她,叹了口气,“我不过问问你的意思,怎说起这些有的没的。杝儿的事情,我自有定夺,你莫瞎想。”
“老爷……”蝶香云残泪未拭,呆呆瞪着相公,“你方才的样子,吓着妾身了。”
“唱支小调吧,我有些累。”林红梅扶额,闭上双目。
吴侬轻曲启,咿咿呀呀,唱得江南烟雨落尽,繁华弥散。
可是,下一刻,“圣旨到——”
尖锐刺耳声破空,歌声顿止。
林红梅匆匆行至大门时,大公子林榔已将传旨的赵公公迎到花厅门口,仆人打开了中门,等候接旨。
赵公公见丞相赶来,笑眯眯向他躬身,道:“林大人,恭喜恭喜。”
林红梅面上还是波澜不惊,回道:“公公辛苦。”整了整衣冠。
这时丞相已然换上了朝服,转头看到林夫人和其他各房也已聚在厅堂中,正要跪下去说句:“微臣接旨。”赵公公出手极快,也是个武功高手,“林大人,今日这旨可不是给您的。”
所有人惊疑,只有最后的林杝,心中明了,脸色苍白。
“林丞相四女,林杝接旨——”
众人纷纷回头寻找林杝,默然讶异着给她让出一条道。
林杝由青杏搀扶,缓缓走到林红梅身侧,望了她爹一眼,屈膝跪下。
泠泠之音起:“臣女接旨。”
林红梅方惊醒,亦跪下。身后一群家眷便哗啦啦跪了一地。
赵公公尖细的声音响起:“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观丞相之四女林杝,才学出众,蕙质兰心,特封为御前正三品执笔女官,不日进宫为朕解忧,望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钦此——!”言辞间一贯承恩帝往日的不正经风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林杝率先匍匐扣地,众人随之。
其后须得双手高举过头接旨,林杝将视线投向没有动静的左手,生怕李束樘此时捣乱,给林家找个大逆不道的罪名。李束樘暗自笑了笑,觉得林杝是只扮老虎的兔子,左手从容抬起。林杝才跟着李束樘的速度,双手一齐抬举,接下圣旨。
赵公公亲自弯腰,把林杝从地上扶起来,笑得意味深长,“林小姐,这圣旨可收好了。皇上还听说林小姐近日身体抱恙,特准小姐痊愈了再进宫。期间会有专门的嬷嬷,来教您各种规矩,林小姐聪颖,想必难不倒。”
“是。”林杝低头,没有什么可说。她若能说,真想问一句,皇上,您想干嘛?
林红梅从林老头手中接过一袋满满的银子,上前送进赵公公怀里,“有劳公公了。”
赵福贵大大方方接下,恭维道:“杂家瞧着林大人府上红光隐隐,是有飞凤之势啊!”
林家众人心中皆是一抖,这凤凰指的是谁?
丞相随即摆摆手,只道:“小女愚钝,将来还望公公多多关照才是。”
“这是杂家分内之事,林大人放宽心。”赵公公又看了一眼林杝,“皇上还等着杂家回去复命,这便告辞了。林小姐保重身体,他日宫中相见。”
一行宫人,施施然又退了出去,消失在路的尽头。
却搅得林府一池春水,暗流涌动。
【024。双木成林?】
更新时间2013…4…30 17:11:41 字数:2535
赵福贵离开后,林府大堂中,死寂了须臾。
林杝站在林红梅身侧,垂首不语。
每个人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动静大了,被别人当做转移注意力的契机。
说到底,林府上下皆是有些没反应过来这则消息。太突然,太意想不到。
自然大多数人也不自觉想起了昨日慧妃问林杝的那句话,“不若进宫来陪姐姐?”莫非慧妃娘娘当时就已经知道皇上有这意思?转念又十分不解,这进宫陪姐姐却怎么封了个女官?
执笔女官一职虽要住在宫里,并不隶属尚宫局,也就是说并非后、宫之人,自由之身,能够自由出入皇宫。这是正正经经的官员。
所谓执笔,其实是每日上朝时,必须站在金銮椅后头,记录皇帝与大臣的对话。大殿之下亦有专门的史官记录这些东西,不同的是史官所录,不得见帝,而执笔女官所录,仅帝可见。说白了,就是皇帝怕自己说错话,于是派个心细的女子将他说过的话一一写下来,有时候回去看一看,想一想,要是有不妥的地方,也好第二日弥补改正,省得被史官一五一十记下来,坏了皇帝名声。
算起来这是朝堂上,最特殊的存在。
执笔女官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因为没有任何利益牵涉;皇帝又十分器重,因为祸从口出,事关重大。又,既然皇帝看重,执笔女官虽没有什么实权,却也能受到百官和后妃的尊重。这么想来,倒也是个美差。
最后林红梅打破沉默,“杝儿,跟我去书房。”
“是。”
林杝慢慢抬起右脚,迈出第一步,左脚支撑的十分稳妥;继而右脚停下,又见左脚依葫芦画瓢也走了一步。如此往复,是方才在屋子里等候时,李束樘提出来尝试数遍的结果。青杏在旁边搀扶着,没有人看出四小姐身上有何不妥,只当是她身子孱弱,所以步速缓慢。
那个僻静的小院中,当日烂漫的桃花,今时已凋零殆尽,绿油油的新叶生满枝头,充满了生机。濮生在院子里煮茶,见到林杝,低头躬身问了声好。林杝不怎么出闺门,自从上次见他一面后再也没碰到,不想竟是被她父亲调来了此地。
应是器重他了吧?
林杝的心情并未被濮生的出现改变,依旧十分沉重,她对林红梅的书房已然有些阴影,每当踏进去,心里总堵得慌,有些透不过气。
“爹。”
此时林红梅背对着她站在书案前,看不清楚脸色。只听苍然的声音道:“杝儿,今日之事你有何想法?”
林杝思忖少顷,先答:“杝儿并无特别的想法。”
再问:“只是想知道,爹爹事先可知此事?”
她哪里真的没有想法,这问题中饱含了太多想法,七王爷、慧妃、皇上,是一环扣一环的联系。
林红梅听到这问题,却沉默片刻,似乎在考虑什么,最后叹了口气,回答:“时至今日,为父也不瞒你。我并不知皇上会做此安排。但先前太后倒是与我提起过,说要再选一位林家的女儿,进宫为妃。”
林杝吃了一惊,忙问:“为何要再选一位?”
“你姐姐的肚子不争气。”
“为何一定要林家的女儿?”
丞相又沉默了。
李束樘倒是知道其中的因果,默默笑着替林红梅解答了这个问题:“当朝国师大人,曾经对圣元皇帝预言子孙祸福,有道:‘双木成林,三木则森’,圣元皇帝问是何意,国师笑而不语,却指了指你家父亲。后来圣元皇帝就对我们几个皇子说,‘不论你们将来谁坐了皇位,最好娶林丞相的女儿为皇后’。”
林杝得了这一段话,整个人便处于茫然呆滞状态,完全消化不了。
“双木成林,三木则森”?
这是何意?为何又扯到她爹和她头上?
正犯傻间,林红梅也开口了。“那是先帝遗愿罢了,你莫问这些。皇上既然将你封为女官,起码短期内不会再议立妃一事。杝儿,宫里不比府中,万事须得小心谨慎,步步为营。你向来聪颖,不必为父多说。这些年为父未厚待你,你可怨过?”
“爹,您说什么呢。”林杝听到最后,立即从李束樘先前的话中跳出来,睁大眼睛不解看向林红梅。不是在问她入宫一事么?怎么忽然扯到怨不怨上头去了?“女儿感激您还来不及,如何会怨爹爹。这些年您让女儿偏安一隅,远离是非,护我之心,杝儿懂得。”
林红梅欣慰地点点头,“杝儿能如此想,也不枉为父一番苦心。皇命难为,你便安心入宫做事,莫管其他。为父知你从小就有抱负心,今日也算给你一个机会,好好把握吧。”
“是。”
案前中年男子的背影依旧挺拔,但始终没有回头,挥挥手示意林杝可以回去了。
林杝慢慢挪到屋门口,青杏立即过来扶她,担忧十分。
“爹,杝儿走了。”林杝扭头又看了一眼林红梅。
她有一瞬,想要冲口而出,把这些日子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林红梅,然后继续做回那个深闺安静的女子。可转瞬,又克制了这样的念头。因为她想知道的真相越来越多,心中生出一股巨大的力气,把她死命往前推,不容许她回头。
等到有一天,当她足够强大时,再回首看最初的自己,方知自己此时有多么天真却勇气可嘉。
※
当夜,两魂在虚空中作了场对话。
李束樘道:“四小姐,这事情可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