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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振侠也自然地挥了一下手,他在考虑:那人显然向着自己走来,自己是不是应该迎上去?礼貌上应该如此,是熟人的话,甚至还可以奔过去拥抱一番。
可是对方是一个陌生人,而且,在刚发现了有人对自己进行窃听行动之后,还是不要太热情的好!
所以,他站着不动,那人从车后转出来时,只使人觉得他风度好,渐渐走近,可以看到他有着线条鲜明的脸型。可以算是美男子,约摸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一头浓发之中,却有一络,是出奇的银白色--看起来又不像是染成白色的。
他目光炯炯,一直在注视着原振侠不是逼视,完全没有威胁力,也不闪烁,大大方方,就像非把原振侠看个清楚不可一样。
他眼神有时严肃,可是,有时却又有说不出来的顽皮,原振侠从来也不知道男人的眼神,也可以有那么多的情意变化。
他身形相当高,几乎和原振侠差不多,身形挺拔,步履矫健,这都说明他在体能方面,受过十分严格的训练,也就是说,他不是普通人。
原振侠对这种外型的人,十分喜欢,因为这种人必然坦诚、爽朗,可以成为好朋友,但由于是陌生人,所以原振侠仍然不动--人和人之间的隔阂,根深柢固,有时十分可怕。
那漂亮潇洒的男人,来到了原振侠身前,仍然望着原振侠,他虽然还没有开口。可是表情和眼神,都有一种热切的友善。
然后,他微笑:“请允许我自我介绍,我姓年,名轻人,我的名字,如果写在一些故事中,看的人会以为我没有名字,当然,我现在已经不再年轻。”
他才说到一半,原振侠已“啊”的一声,叫了起来,抢着向他伸出手去,两人用力握着手,原振侠高兴得声音有点异样:“年轻人先生!你……怎么说呢?一直只当你是传奇人物,想不到真的能见到你!”
年轻人笑了起来,他笑的时候,眼角现出皱纹来,可知他实际年龄,比他的外貌看起来要大。
年轻人做为传奇人物,自然也是若干年之前的事,近几年来,他销声匿迹,像是已在江湖上消失了一样。原振侠知道过很多年轻人的传奇事迹,这时能与之相见,自然高兴。
年轻人笑道:“原医生,你自己才是传奇人物!”
两人一直握着手,原振侠起问:“你的公主呢?好吗?你们--年轻人和公主的故事,知道的人可不少!”
年轻人的神情变得黯然,原振侠又“啊”地一声:“对不起,你们……太久没有消息了,我不知道--”
年轻人缓吐一口气,抬头向天,声音是一种压抑的悲伤:“三年之前,在滑雪中遇到雪崩……那是一场特大的雪崩,竟再也没有找到她。”
原振侠低下头,对方若是普通人,他会由衷地安慰几句,可是对方是如此出色的人物,空言空语有什么用?他伸手按向年轻人的肩头,按得极有力,他要把他的友谊,透过手心,传达给年轻人知道。
年轻人立即知道了,反手又按住了原振侠的手臂,也把他的友谊传达给原振侠。
年轻人脸上的忧戚,渐渐淡去,他指着自己的那络白发:“当时山搜索队找了一个月,我就多了这一络白头发,白得异样!”
原振侠衷心道:“极好看!”
年轻人后退了一步,搓着手:“有一件事,请你接受我的道歉。”
原振侠扬了扬眉,不知道年轻人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他们才第一次见面,何必道歉?可是年轻人却又的确大有歉意,原振侠心中一动,现出不可信的神情,他随即向自己住所指了指,又向山顶上指了一指。
他用手势在问年轻人:山顶上的窃听装置是你埋设的?即使他这样问了,他还是不相信,年轻人在传说中,十分光明磊落,不应该会有那种行动。
可是,年轻人却苦笑着点头,原振侠望着他,有责怪的神色。
年轻人笑了一下:“我急于要知道你的一些事,自己又有急事绊住了走不开,所以托了在这里的两个朋友进行,这两个朋友,唉!竟误会了我的意思,他们本来大可直接来见你,结果他们不那么做,而在你的住所中装了窃听器--”
原振侠有点啼笑皆非,但也心中释然,事情果然不是年轻人做的!
他大方地摊了摊手:“算了,把它在什么地方告诉我就好--”
年轻人也摊了摊手:“我知道之后,把他们两人痛骂了一顿--对君子,有对君子的方法;窃听,那只是对付小人的方法!”
他在这样说的时候,用十分真挚的眼光望向对方,这表示他在说:“不但你是君子,我也是君子。实在走由于误会,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原振侠报以同样充满了真挚感情的一笑,用力挥了一下手,表示这件事,再也不必提,他向年轻人的车子指了一下:“好车子--”
年轻人点头,并不客气:“是,本来就是好车子,经过我略作了一点改进,性能更好了,你可要试试驾驶它?”
原振侠心知对方托人注意自己,现在又亲自出马,必然有十分重要的事情来找自己--原振侠一时之间想不出会是什么事,既然年轻人暂时不提,他自也不便先说,况且,驾驶一辆性能绝佳的汽车,是一大乐趣,原振侠立时点头,两人一起向那辆车子走去。
他们两人身高相仿,步履矫健,大步向前走着,犹如两头豹子一样。姿态极其优美--他们自己当然不觉得,他们自然而然的动作,许多人想刻意模仿,也难及万一。
每一个人的风度、气质,都几乎与生俱来,至少也和人的思想、经历、见识、胸襟有极大的关系!
上了车,原振侠发动车子,车子像子弹一样,向前疾射而出,眼看要向一座山崖撞了过去,却又在千钧一发之际,巧妙地避开。
在清晨,车辆稀少的大路上风驰电掣,事后有几个目击者,怎么都不相信那是地球上的交通工具,而以为是天外来客!
使得原振侠对年轻人印象更好的是,当车子看来像是非撞中山崖不可的时候,年轻人一点也没有惊讶的神情,反倒以十分自傲的声音解说着:“从静止到一百公里的加速时间,是三点七秒--你的驾驶技术真好,一下子就把车子的性能,发挥到淋漓尽致。”
原振侠享受着高速驾驶带来的极大乐趣,由衷地道:“这是我见过的最好车子--”
年轻人点头:“只有不到十辆车,可与此相比,浪子高达有一辆相仿,你要是喜欢--”
原振侠一面把车速更提高,一面立时摇头:“哪有这个道理--”
年轻人没有坚持,只是淡然笑着:“倒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只要自己高兴,人家快乐,我觉得没有什么不可以做--”
原振侠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在想:“他真和传说中那样,发自内心的那种潇洒,掩也掩不住,处处流露。像他这样出色的人物,会有什么事来找我?”
虽然原振侠可以肯定,事情绝不会简单,但是他还是决定,要尽自己的力量帮助他。
一小时之后,车子兜了回来,停在原振侠的住所前。原振侠道:“离我上班还有两小时,是不是要一起喝杯咖啡?”
年轻人笑了一下--他的笑容,多少使人感到落寞:“我宁愿喝一点酒。”
原振侠“哦”地一声,表现了他医生的本色:“清晨就喝酒,不是好习惯。”
年轻人的笑容之中,有更多的落寞:“是的,想不到吧?自从雪崩发生之后,我一直在酗酒,简直是个不可救药的酒鬼--”
原振侠紧蹙着眉,这是他再也未曾想到的事!那么出色的一个冒险生活者,竟然变成了酒鬼!他注视着他,以一个医生的敏锐的观察力,他可以看到,年轻人的手,有时会不由自主地抖动,口角的那种似隐似现的苦涩意味,自然也不是故意装出来的。眼白有相当程度的混浊不清--这可能是酗酒已影响了他肝脏健康的一种反射现象……
他本来想好好劝慰年轻人几句,可是他立卸想到,传说中年轻人和公主之间的感情,当公主遭到了那么可怕的意外之后,他用酒精麻醉自己,把自己变成了酒鬼,又有什么不对呢?
所以,他什么也没有说。
原振侠也不是真的什么也没有说,他只是用相当缓慢的声调道:“做为朋友,应该对你说几句话,可是我要对你说的话,你一定早已明白,所以,根本不必再说什么--”
年轻人陡然轰笑起来,一面笑,一面用力挥着手:“这是我听到过的最有趣的话--”
尽避原振侠完全可以知道,也可以了解年轻人痛苦、忧郁的心情,但是,年轻人的笑声,听来还是开朗和豪爽,表示他在发出笑声的一霎间,他也可以暂时抛开心头的痛苦,投入他生命应有的欢乐中!
笑声一直持续到进了原振侠的住所,年轻人进屋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在一幅画的角落处,取下了看来只是指甲大小的极薄的薄片。放在手上抛了抛,向原振侠望来,又大有歉意。
原振侠则已取了一瓶酒在手,年轻人有点迫不及待地接过来,打开瓶塞,用一个看来十分优美的姿势,托住瓶底,昂起头,举起酒瓶,把酒向口中倾注,连喝了三大口,竟没有半滴漏出来。
他长长吁了一口气,原振侠和他相识,还不到两小时,可是看到了这种情形,心中也不禁好一阵难过,半晌说不出话来。
年轻人故意掩饰着落寞的心情,耸了耸肩:“信不信能这样喝酒的人并不多?我练了将近一年,才练得成功--”
原振侠看到年轻人这样放纵自己,虽然他绝不是什么行为观念保守的人。可是仍不免缓缓摇了摇头。
年轻人不和原振侠有谴责意味的目光接触,而望向酒瓶,缓缓摇动着,令瓶中琥珀色的醇酒,晃动出一种奇异的波纹来,他的声调变得缓慢:“那场雪崩,我认为并不是意外--”
原振侠深吸了一口气,并没有说什么。
他知道,年轻人开始说他来找自己的目的了,但竟然要从那一场雪崩开始说起,这多少令原振侠感到相当程度的意外。
原振侠自然也知道,那场雪崩,就是使得他的公主就此在世上消失的那一场。
年轻人略顿了顿,盯着酒瓶的目光,陡然变得十分深遂:“我甚至可以追查到,是由于一次小型的爆炸,而形成那场大雪崩的。在雪崩中死亡的有十七人,找到的尸体是十六具。”他声音中有深切的悲哀,原振侠欲语又止。
原振侠想说的是:“人既然已经死了,找不找得到尸体,是没有意义的事--”
可是他却没有说出来,那是由于年轻人语调中的悲哀感染了他,使他也觉得心头沈重,说不出那种空泛的安慰话来。他在想了一想之后,反倒这样说:“葬身在茫茫积雪之中,和互古以来就存在的冰雪一起,这倒很适合公主的身分--”
年轻人的眼神之中,充满了感激的神色:“这正是我的想法。你是第一个在我面前如此坦率地向我表示这种看法的人。”
原振侠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他挥着手,急于想说什么,可是年轻人已抢在他前面,把他想说的话,说了出来:“一开始,由于一直未曾发现她的尸体,而她又具有相当的应变能力,所以我一直存着希望--”
原振侠接口:“是啊!她极有可能生还--”
02
年轻人又喝了一大口酒--用的还是他那种特别的方法:“所以,在开始的一年,我一直在出事地点附近,希望她出现……有很多次……她真的出现在我面前,我忍不住大叫,在梦中叫醒。后来我……见了她,不再叫,我竟然可以控制自己在梦中的行为……可是没有用,梦总会醒,她始终没有真正出现过。”
年轻人哀伤的语调,令原振侠心头沉重之至,他不由自主长叹了一声,喃喃地道:“总不能说没有希望!”
年轻人也喃喃地说着,说的是古代哲人的一句名言:“希望是什么?希望是无情的骗子!”
原振侠用力一下,敲在桌子上:“或许公主在大雪崩之中,恰好有了十分离奇的遭遇,所以离开了一会。又无法和你联络!”
年轻人斜睨着他新认识的朋友:“离开了一会--足足三年了--”
原振侠十分激动地挥着手:“有一位先生,由于一次古怪的遭遇,离开了地球六年之久,他的妻子--”
那次发生在那位先生身上的事,十分著名,所以不等原振侠讲究,年轻人就接下去道:“是,他的美丽的妻子,一直在他离去的所在,等了他六年!”
原振侠一扬眉:“是啊,而三年,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