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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我摊了摊手:“慢慢说,反正事情已经够怪的了。”
白素又想了一想:“事情还是从这块大石开始……”
她说到这里,又迟疑了一下:“历史上有很多记载,是关于神秘的、自天而降的大
石。”
布平贬著眼:“是啊,中国杭州灵隐寺之中,就有一座飞来峰。”
白素吸了一口气:“飞来峰只不过是其中小焉者,我的设想是,所谓‘道家七十二
洞天’,全神秘自天而降。”
我不禁笑了起来:“你想说明甚么?想说我们现在在一个甚么洞天之中?”
白素的神情十分严肃:“正是这个意思。”
我呆了一下,有点明白,也明白她何以说我们仍然在“贡云大师的禅房之中”。但
是,却无法用语言,把想到的表达出来。所以一时之间,竟然变得有点口吃:“你……
是说……那块大石,可以……无限放大,放大到……一块石头,好像是一座山一样?”
白素摇著头:“我想不是那样。”
布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发出了一下如呻吟般的声音来。我屏住了气息片,才道:
“不是石头变大了,那是……我们……变小了?”
白素叹了一声:“除了这个解释之外,我无法知道自己的处境究竟怎样。”因为白
素的话,我心头所受的震动,使我甚至无法站立,我后退了一步,在山洞中的一块石头
上,坐了下来,耳际“嗡嗡”直响,过了好一会,才能静下来。然后,我抬头望去,先
看到的,是布平,他迷惘之极。显然是他还不知道白素这样说是甚么意思。但是我却完
全明白白素的假设 尽管我更知道,她说的一切,极有可能是事实,但是我还是只愿
意把它当作假设。当作假设,还可以接受,当作是事实,要接受,真是超过了一个人,
即使坚强如我的人思想负担能力之外!
白素的“假设”是:那块石头,还在贡云大师的禅房,大石有一种神秘力量,可以
令我们进入那块大石 精确的说法,应该是可以使我们到石块上。我们到了石块上,
石块看起来就像是高山峻岭。
那是石块的神秘力量,使我们的身体变小了!
我们的身体究竟变小了多少倍,我无法估计,因为我们此际置身的“山峰”,看来
和整座喜马拉雅山没有甚么分别,而且视线不能到达太远,几十公尺之外,只是氤氲一
片,看不清楚,这种情形,倒真有点像是记载中的“仙境”,十分虚无缥缈。
刚才,我和布平,在极峻峭的峭壁,攀越向上,自以为攀高了很多,有可能,那在
那块大石上,只不过一公分、一厘米,或者更小的距离?
我可以肯定的是,我们一定都变得极小极小,比正常的情形下的一只蚂蚁更小,因
为我和布平,以及很多人,都曾注视过石块,就算变得像一只蚂蚁一样大小,也可以看
得到的。
但是“消失”了的人,一到了这块石头上,就未曾被别人看到过。
(当然,如果在山洞中,那个山洞的入口处,可能小如针眼,人在洞中,当然也是
无法看得到的。)
(很奇怪,思绪极度紊乱,往往会想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这时我一直在想:究竟
变得多么小,其实,这一点意义也没有,不论变得如何小,总之,我们是变小了,小得
一块石头,在我们的感觉上,就是一座高山!)
我勉力定了定神,在喉间发出了一连串古怪而没有意义的声音,白素却悠然:“你
为甚么那么紧张?我们现在的处境不算坏啊!”
我陡然叫了出来:“不算坏!”
白素在我斜对面的一块石上坐下,双手抱膝,望著山洞顶:“初时,我忽然发现自
己处身在这样的大山之中,你想我有甚么想法?”
我性急,但是也知道在这样的情形下,性急也没有用,白素一定有她的想法,还是
先听她说的好。
所以,我只是缓缓摇了摇头,示意她说下去。白素道:“第一个想法,是我到了另
一个空间,一种神秘的力量,把我移到了一个不可测的空间。而且,我也连带想到,有
可能只是‘思想’来了,身子并没有来。但当我走进这个山洞,看到了贡云大师和李一
心,我就知道,我是连身子一起来的。”
我“嗯”地一声:“这很容易理解,他们两人并不是‘死’了,而是整个不见了。
”
白素点头:“所以,我知道,我也从贡云大师的禅房消失了,和已经消失了的三个
人一样,我也料到,你和布平,也有可能到这里来!”
白素讲到这里,布平才喃喃地,像是梦呓似地说了一句:“天,我们究竟在甚么地
方!这是甚么山?我怎么从来也不知道地球上有这样一座山?”
别人或许没有资格这样说,布平当然有资格。他即使未曾攀登过地球上所有的高山
,但是也对每一座高山都下过研究,眼前这座“山”,对他来说,自然是陌生之极。
我没好气地道:“当你的身子缩小到像细菌,任何一块小石子,都是一座巍峨的高
山!”
布平眨著眼,不明白,这不能怪他,连我也无法接受的这种事实,他如何会明白。
我不去睬他,白素笑著:“布先生,你何不坐下来?”
布平失魂落魄地坐下,白素向我望来:“当我知道我是连身体都来了时,我还是未
曾想到,我是在那块石头之上。”
布平在这时,又喃喃地道:“我们站在那块石头上?那块石头……石头……”
我吸了一口气:“我至多设想是到了另一个不可测的空间,你是怎么会设想我们变
小了,到了那块神秘的石块之上?”
白素道:“不是我自己有这样设想的,是贡云大师告诉我的。”
我“哦”地一声:“你来的时候,他们还没有入定?”
白素点头:“是,我来的时候,贡云大师正在向那位摇铃的大师说法,他们两人之
间的对话,极其精采,我可以一字不遗地复述出来。”
我向坐著一动也不动的那三个人望了一眼,示意白素把他们的对话复述出来。
白素发现自己是在一座峻崇的高山中,没有多久,就发现了这个山洞,同时也听到
洞中有铜铃声传出来。
她走进山洞,就看到了贡云大师、李一心和摇铃大师。摇铃大师一下一下在摇著铃
,神情充满了疑惑,正在问:“大师,我们身在何处?”
白素在这种情形下,和我处事的方法完全不同,是我,一定也要追问一句,但是白
素一听问的正是她想要问的事,她就立时一声不出,静候贡云大师的回答。李一心则发
出了“嘿”地一声,像是在说:这么简单的问题也值得问!
贡云大师却用缓慢的声,答:“身在何处,有何不同,全一样!”
摇铃大师的神情有点苦涩,他自然也懂得打这样的“偈语”,可是说说是一回事,
忽然之间,自己真的到了一个绝不可测的境地之中,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的呼吸相当急促:“已身在灵界之中?”
贡云大师仍然慢慢地回答:“寻常人,有目可视。目视何处,即知身在何处。我无
目可视,因此只好答你,我心思何处,身处在何处,随心意之所念,何处皆一样!”
摇铃大师深吸了一口气:“若是如此,大师身在禅房,也是一样,何必非苦修静思
,以达灵界?”
白素当时,心中暗赞了一声:好锐利的词锋!
贡云大师却只是淡然一笑:“是啊,谁说不同?我现在就在禅房之中,离与不离,
本是一样!”
摇铃大师一听,心中更是惘然,不知道是由于震动,还是故意的,他手中的铜铃,
发出了一阵急骤的声响来。它急骤的铃声之中,还夹著他惶急的声音:“身在禅房之中
?身在禅房之中?”
贡云大师的神情十分恬淡平静,声音也出奇地温柔:“你著魔了,何以只牵挂身在
何处,不去注意心在何处?”
摇铃大师一听,又陡然震动,睁大著眼,一片茫然,显示他的思绪,正极度紊乱。
这时,白素倒多少有点明白了贡云大师话中的意思,她想出言提醒摇铃大师几句。
但摇铃大师毕竟经过几十年思考训练,他脸上那种茫然的神情,迅速在消失。
很快地,他现出了微笑来:“是,大师,我入魔了,幸亏大师提醒,心在何处,是
!是!我明白了!”
他在这样说的时候,不但满脸笑容,连声音之中,也充满了欢畅。
白素也跟著受到了感染,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是不是已到了你心中想要来的
地方?”
贡云大师和摇铃大师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点著头。这时候,白素问了一个明知不可能
有答案,但是还是忍不住要问的问题:“那么,请问两位大师,知不知道如今你们心在
何处呢?”
白素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目的是要想弄明白她自己身在何处,因为突然之间,从
禅房之中,到了一座高山之上,人人都想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果然,贡云大师微笑著,摇铃大师则睁眼向白素看了一眼,立时又闭上了眼睛,他
的回答是:“你心在何处,就在何处!”
白素苦笑了一下,她所需要的,不是这种宗教式的回答,她只好向一直没有出过声
的李一心发问。李一心坐著不动,神情十分安详。白素来到他的面前:“李先生,我不
要禅机式的回答,你能不能确确实实告诉我,我们在甚么地方?”
李一心没有回答,一副不准备回答的样子。白素耐著性子:“李先生,如果不是为
了你,我不会有现在这样的处境。你的父亲要我们来找你,我才来到这里,而你竟然连
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都不肯回答我?”
李一心呆坐不动的身体,挪动了一下,先是呼了一口气,然后道:“我们就在那块
大石上!”
白素陡然震动,虽然她已在两位大师的对答之中,有了一点模糊的概念,但是身就
在大石之上,大石看起来像高山,这种怪异莫名的事,还是不可想像的,她吸了一口气
:“你是说,石头变大了,变得成为一座高山?”
李一心微笑著,白素立时修改了问题:“那么,是我们的身子变小了,变得小得…
…连肉眼也看不见的程度?”
李一心仍然微笑:“你对于大、小的观念太执著了。”
白素又怔了一怔,坦然道:“我不懂,请你作进一步的解释。”
李一心缓缓地道:“大或小,都只是比较的,喜马拉雅山和石头相比,是山大,石
头小,但是喜马拉雅山和整个宇宙相比,小得连一粒微尘也不如。”
白素皱著眉,在思索著李一心的话,李一心又道:“当人在喜马拉雅山上时,觉得
山伟大,人渺小。但是人体的大小,是由人的心意决定的,你可以觉得自己比整座山更
大,也可以觉得自己 ”
白素不等他讲完,就道:“这种说法太玄了。”
李一心道:“我只是想说明,大、小,只是一种概念,人体有大小形体的限制,可
是人的思想活动,全然没有界限,是无垠的。”
白素苦笑了一下:“我只想知道,是不是有一种神秘力量,使我们的身体变小了,
小得在一块大石上,大石看来就像高山一样?”
李一心叹了一声:“你一定要采用这种幼稚的说法?为甚么不能接受我对你的说法
?用他们宗教上的术语来说,就是心在何处,身在何处,心欲身大则身大,心欲身小则
身小!”
白素问哼了一声:“我明白,你的意思是,人,身体次要,思想才主要!”
李一心点著头,白素却摇著头:“我还是不明白,我的心意,并没有要来这里,为
甚么我来了?”
李一心睁大了眼:“你没有?你不是一直在想著要找出我们的下落吗?”
白素“哦”地一声:“所以我就来了?你可能告诉我,这种神秘力量的来源?”
李一心的回答十分简单:“这块大石。”
白素紧钉著问下去:“这块大石的来源?”
李一心略想了一想:“我们的星球。”
白素当时,一听得这样的回答,陡然震动。我和布平,听白素叙述到这一点,也陡
然震动。我立时问:“甚么意思?他的星球?他不是地球人?可是他明明是李天范的儿
子!”
我不但问白素,又立时向在洞中入定的李一心大声问:“你是李天范的儿子,你这
样说是甚么意思?”
李一心没有回答我,白素向我作了一个手势:“同样的问题,我已经问过他。”
我无意识地挥著手:“他的回答是 ”
白素的眉心打著结,显然是李一心的回答,还有令得她不明白之处,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