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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寒-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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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他将立在城市之巅,笑看风雨。 
 电话响了,是孙柏昭接听,应了一声是,便转过身来对他说:“荣太太来了,小仙问您有没有空。” 
 他做了个手势,孙柏昭心领神会,对电话中说:“请荣太太过来吧。”而后对他说,“荣先生,我先出去了。”  
 
  
 
 孙柏昭退了出去,恰好在电梯口遇见了洛美,于是叫了一声“荣太太”,洛美却恍若未闻,径直就走过去了,孙柏昭心里奇怪,因为洛美是个极识大体的人,从来不摆什么架子,于是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只见洛美连门都没有敲就进去了,心里就更奇怪了。 
 荣海正将重要的合约文件都放到保险箱里去了,刚刚关上了柜门,拨乱了密码,洛美就已经进来了。 
 荣海正见她脸色苍白,身子在微微的发颤,忙问:“很冷吗?”忙调了暖气,又按铃叫公司的秘书室倒两杯咖啡来,洛美却说:“不用了,我只是来问问你。” 
 他便说:“问什么?”这才留心到她眼中完全是一种接近崩溃的恐惧,仿佛他是洪水猛兽一样。 
 她一字一句的说:“我活下来,因为要复仇,要让杀我父亲,妹妹的凶手得到应有的惩罚,荣海正,这是你教我的。” 
 他点头,神色已经变成一种淡然的严肃,仿佛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 
 她的身子仍在发着抖,她用一只手撑在桌上,那只手也发着抖,她的声音却软了下来:“海正,我不想了,你收手吧。” 
 他却笑了:“洛美,我问过你,你拒绝了,现在你却来和我说这个,你说我会不会听?” 
 洛美却一下子扑到他的怀里,低声道:“我求你,海正。”她哀哀地道:“我们可以立刻回千岛湖,也可以去圣*让卡普费拉。你答应过我,要和我在圣*让卡普费拉过一辈子。” 
 荣海正温柔地圈住她,低声道:“我答应你,但要在这件事之后。” 
 洛美攥着他的衣袖,似乎有种歇斯底里的固执:“不!我们现在就去。” 
 “现在不行。”他拍拍她的脸颊,“不要小孩子气,这是生意,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更何况,就算你要放过他,我还要算我的帐。” 
 洛美的声音低下去:“可是,我刚刚去见了朱医生。” 
 这句话立刻吸引了他绝大的注意力,他“恩”了一声,示意她说下去,她说:“我已经怀孕了。” 
 他“噢”了一声,看着她:“好消息啊。” 
 她却是慌乱的,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件事,她说:“请你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收手吧。” 
 他说:“这和孩子有什么关系?”却掩不住心里的高兴,伸手搂住了她,问,“医生说孩子怎么样?男孩还是女孩?” 
 她仰头看他,眼里的泪光一闪:“才只五十天,医生说还来得及。” 
 他不解地问:“来得及做什么?” 
 她说:“来得及拿掉。” 
 他的心里一冷,身子也冷了,他望着她,慢慢地告诉她:“你若敢动我的孩子,我绝不放过你!” 
 她立刻说:“你收手,我绝不动她。” 
 他静静地打量他的妻子,像打量一个从未见过的对手,最后,他嗤之以鼻:“你不敢!” 
 “我敢!”她几乎是本能地叫道,“你不答应我,我立刻去拿掉她。” 
 他的唇角漾起了一缕笑意,洛美昂着头,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他终于不自在起来了:“洛美,不要像个小孩子一样,这不是该任性的事。” 
 “我不是开玩笑,我也不是在任性。”她一字一句地对他说,“荣海正,我是来通知你,和你谈判。” 
 他的脸色越来越严肃了,可是他的口气还是轻松的:“你把咱们的孩子当成一件企划案吗?” 
 “就算是吧。”她冷冷地说,“你不是想要孩子吗?他应该比你的企划,你的公司,比你的身家都要重要才对。” 
 他嘴角一沉:“好吧,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到底是为什么?” 
 她说:“不为什么。”却不自觉地咬了一下下唇。  
 荣海正示意她坐下来,才说:“我们是盟友,现在你有这样的决定,总是有一个合理的理由的。” 
 洛美烦躁不安,并且更有一种近乎绝望的口气:“你还想怎么样?我只要你收手,我甚至肯将孩子生下来。” 
 他不解地望着她,她自欺欺人地扭过头去,他抓住了她的肩:“官洛美,到底你是什么意思?你看着我!” 
 她不肯看他,只简单地,生硬地说:“我都知道了。” 
 不祥的感觉在他心头慢慢扩散,他问:“你知道什么了?” 
 她垂头不语。 
 他追问:“你知道什么了?” 
 她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我知道你的一切阴谋算计!我知道你的一切卑鄙手段!我知道我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完全是个恶魔,而他则是个不折不扣的孽种!” 
 他大怒,甩手就是一巴掌,打得她嘴角迸裂,血渗出来,她既不哭,也不说话,一双深幽幽的大眼睛瞪着他,直瞪到他心里某个部位生生地疼起来。 
 他木然地转过脸去,冷冷地说:“这一掌是打醒你,让你记清楚,我是你的丈夫,而你维护的那个人,只不过是你的奸夫。” 
 她站起来,不言不语,开了门走出去。她走出了宇天大厦,走出了仰止广场。 
 晚上的时候,雨下大了。城市的雨季,一贯是这种淅淅沥沥的调子,四姐坐在椅子上,揉着她患了关节炎的双腿,心里就在怨这种湿答答的天气。老天似乎刚看了场悲剧,止不住汹涌的泪水纷纷扬扬飘洒下来。 
 庭院里传来车子的声音,她慌忙站起来出门去,荣海正的座车已驶入了穿厅,车窗玻璃降下来,她看见主人那张脸上,有一丝难得的着急:“太太呢?” 
 “一大早出去了,说是去看医生了,还没有回来呢。” 
 荣海正示意司机,车子又驶出了容宅。 
 四姐心里纳闷,刚刚走回客厅,又听到车声,忙又出去,果然是洛美回来了,她忙打开车门,说:“先生刚回来找您呢。”正说着,荣海正的车子也驶回来了,大约刚刚在门口遇见了,所以调转回来。 
 洛美下了车,也不拢一拢大衣,任由那水貂皮的毛边打水门汀上拖过去,她一直走到客厅里,双手一垂,松松的皮草大衣就自她肩上滑下来,落在了地上。她像个机器人一样,慢慢地往楼上走,一步一步地上着台阶。 
荣海正几步追上她,一下子扣住了她的手:“你去了哪里?” 
 她的目光虚虚地从他的脸上掠过,令他不自主地心悸。他只是在医院里,在她父妹猝亡后见过她这种目光,他知道,这是万念俱灰。 
 她的声音是生硬的,仿佛声带已不受她控制,她只答:“医院。” 
 他硬生生地将她按在了墙上,几乎是用吼的:“去做了什么?” 
 她偏过了头,拒绝感受他温热的鼻息。他强迫她将脸转过来:“你说话啊!” 
 她是茫然的,所以她是无谓的。她根本不觉得自己是在一座火山上。她只从薄薄的唇中吐出一句反问:“你说呢?” 
 他压抑着胸中翻腾的怒火:“你敢!” 
 “我已经做了。”她苍白无力地垂下头去,“现在随你处置。” 
 如果手中有刀,他绝对会一刀割断她纤细的颈,即使没有刀,他的手也已掐在了她的脖子上,渐渐收紧。 
 她艰难地喘息,那种声音真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声音。他说:“我一定会杀了你,如果有办法开脱罪名的话,因为我不想为了一个冷血动物去坐坐牢。”他撒开手,语气中带着尖锐的嘲讽,“我承认你打击了我,但是你的所作所为恐怕适得其反。我绝不会放过言少梓,你等着看他仰止大厦上跳下来吧!” 
 她奋力地拦住他:“我是你的妻子,如果离婚,我有你一半的身家。” 
 他一震,回头看她,目光如刃。 
 “我有言氏家族的B股的30%,A股的15%,我还有你在BSP中股权的一半,我反对你的决定,你无法轻易让董事会通过!〃 
 他带着一种重估的心情来打量她,末了,他冷笑:“你这算彻底地背离同盟了?你一位翻脸就可以难倒我?好!我成全你,明天就约律师来,你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一毛钱!你愿意陪他一同去死,你们两个就一齐到地域里去做一对同命鸳鸯!” 
 她凛然:“我还怕什么?我从来没怕过死。我也早该死了。是你把我从死域里拉出来的,我不过是又回去了,所以我什么都不欠你的了。何况你娶我是为了什么,你心里明白。” 
 他的脸色一刹那变了,原本一副睥睨鄙夷的样子,但是一下子变了,神色变换莫测,最后终于没有说话。 
 他问:“你见到证据了?谁给你看的?” 
 她答:“言少梓。” 
他眼中微有笑意,仿佛是愉悦:“很好,你是打算相信他了。” 
洛美望着他:“你的计划真是天衣无缝,你娶我也不过是为了找个替罪羊,你早就转移了资产,把BSP做成了一个空壳,你等着复仇成功后我替你去坐大牢;而你,拿着百亿的资产,可以逍遥自在地去过下半生。” 

他慢慢地点头:“不错,我起初是这样计划的。” 
她的眼底终于有什么碎掉:“果然如此,我一直在怀疑,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计利益地付出,你不是做这种傻事的人,原来都是做戏,容海正,你真是算无遗策。” 

他却转开脸去:“我算无遗策,但我没有算到一条,那就是你。” 
她近乎麻木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爱言少梓,我也知道他爱你,所以我才会接近你。在我的计划里,你确实应该是个替罪羊,在大牢里过完半生。可是后来我改了主意,因为。。。”他终于望向她,嘴角上扬,仿佛是笑,“算了吧,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 

她冷冷地道:“我确实不会再相信你的任何一句话。你谋杀我父亲和洛衣,派人在车上动手脚,派人在洛衣荼中下麻醉剂,做出酒后驾车出车祸的假象,然后又来告诉我是言氏家族下的毒手,骗得我的信任与合作。容海正,你真是煞费苦心。” 

他的脸色微微震动。 
她说:“可惜,你杀人灭口得迟了一些,那个司机在临死前留下了信件,指证是你让他下安眠药和兴奋剂的,这算不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他的呼吸微微急促:“官洛美,我承认我当初对你动机不纯,但你也别把全部的罪恶扣在我头上,做过的我承认,没做过的,你别冤枉我。” 
“冤枉?”她轻蔑地反问,“我冤枉你什么了?我没有见过你这肮脏的人。为了把言少梓除掉,你竟然利用我,让他以强奸罪入狱,你太不择手段了,根本没有一点人性,你根本不是个男人!事后你对我那样好,在千岛湖,原来是负疚于心!我想想真是觉得恶心作呕!” 

他扬起手来,她把脸一扬,仿佛就等着他这一掌,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最后,他终于咬着牙:“官洛美,我真是后悔,我后悔认得你。这世上随便一个女人,也会比你强,我花了多少心思,我做了多少事情,你没有心吗?我爱你,我那样爱你…我把全盘的计划放弃,我宁愿冒着最大的风险放弃原来的计划,我甚至想用孩子来留下你,你就是这样待我?你宁可相信言少梓无辜,也不肯相信我?” 
“你爱我?”她讥讽着笑,“原来你就是这样爱我的,容海正,你还妄想我替你生孩子,刚刚我在医院里,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心里不知道有多痛快,因为你这样的人,活该一辈子断子绝孙!” 

他那一巴掌终于扇下来,扇得她头晕目眩,她紧紧的抓着楼梯扶手,以免栽倒下去,而他却骤然大笑,他仰面哈哈大笑着,转过身朝外走:“我真是错看了你!我真是低估了你。我真是错了!错了!哈哈哈。。。” 

他狂笑着走出门去。 
洛美像打了一场大仗一样,一下子软软地滑坐在楼梯上。 
窗外是冷雨的夜,那种滴答滴答的声音,似乎会从耳入脑,将人身后最后一丝暖意都带走似的。 
洛美就是那样精疲力竭,坐在楼梯上听着那冷冷的雨声到天明的。 
天一亮,她如梦初醒一样,扶着扶手强站了起来,四肢早就冻僵了,连大脑都似乎已麻木了,可是她还记得,今日还有一场恶战。 
她走进卫生间,好好地冲了一个热水澡,借着滚烫的液体,令自己恢复一丝暖意。 
步出浴室,刻意地换上迪奥的一套套装,黑白分明的设计,冷静简捷。她走下楼,厨房照例开了两份早餐,她努力忍下眼底的热潮,一口一口地将早餐吃完。 

重新细致地补好妆,再看镜中的自己,镇定自若,从容不迫,稍稍放了一些心。她不是没打过恶仗,可是这一仗殊无把握。 
她也是在短短十数小时内才明白洛衣当初那种决绝的心情,被至亲至近的人背叛,原来就是那种令人几乎麻木的感觉。若那个人又是自己一贯依赖、一贯视作可担当一切的靠山,那种天崩地裂的绝望,是可以使一个人疯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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