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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感心情沉重。
程苍古道:「我们还赶得及吗?」
姚猛道:「真的很难说。」
卓狂生眉头深锁道:「刘先生你看聂天还有多少胜算呢?」
刘穆之叹道:「这方面实在是无从猜测。成败该是五五之数。」
姚猛担心的道:「若老聂有甚么三长两短,小雁儿怎消受得起?」
燕飞沉声道:「现在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希望到达大江时,聂天还依然健在,那便轮到桓玄吃苦头了。」
卓狂生无奈的道:「由这里到大江,顺风顺水也要四、五天的时间,希望聂天还能挺到那一刻吧!」
倏地眼前开阔,两艘战船一前一后,转入淮水。
他们终于离开颖水,抵达颖口。
第十三章死不瞑目
「云龙号」驶离船队,独自逆流西上。
聂天还立在指挥台上,身旁是最得力的大将马军和周绍。除郝长亨外,就是这两个人最得他的信任。
他每次和桓玄会面,都依足江湖规矩「对等」的按排。船的数目相同,随员的数目也相同,战船均不可处于备战的状态。
今次是桓玄主动约见他,并明言会到「云龙号」的舱厅来和他见面,随从限于两人,在形势上当然是他聂天还占尽上风。
不论桓玄的随员身手如何高明,只要马军和周绍能缠他们一阵子,他有把握在数招之内,拚着负伤,宰掉桓玄。
操舟的二十个两湖帮兄弟,无一不是两湖帮精锐里的精锐,有足够实力阻止敌人的救兵来援。
可是不知如何,他却生出没有把握的感觉。
问题在他不能知己知彼。
聂天还一生见惯风浪,比眼前更恶劣的情况,他不知遇过多少,但从没有今回般有点茫然无主的失落感觉。
他虽然熟悉桓玄,对他的武功深浅亦有个大概的认知,清楚他是个可以随时反脸无情的无义之徒,可是对谯纵此人,却近乎一无所知,只知谯纵是巴蜀最有势力高门的主事者,操控着巴蜀的经济命脉,桀骛不驯如干归者,也甘为他所用,可知此人大不简单,非是一般高门名士。
谯纵会是桓玄的两个随员其中之一吗?
这个可能性非常大,另外的一个随员,该是代替干归成为桓玄得力手下的谯奉先。
当桓伟带来桓玄的口信,说桓玄要与他碰面,商量大事,聂天还便嗅到危险,晓得桓玄要杀他。这是他多年来培养出来对危机的奇异触觉,没有甚么道理,但没有一次不灵光。他深信今次亦不会例外,所以决定先下手为强。
最高明的部署,是着郝长亨潜返两湖,那他即使杀不了桓玄,大家反脸开战,他仍进可攻退可守。
不论情况如何恶劣,以他的身手,根本没有人町拦得住他。
不由想起任青媞,如果没有她的提点,他是不会把一半的实力留在两湖,保着地盘的。
身旁的周绍一震道:「来哩!」
一艘巨舰出现前方,顺流而来,飘扬苦桓家的旗帜,聂天还心中浮现尹清雅娇秀的俏脸。她该已抵达边荒集,寻找到她的幸福和快乐吧!
尹清雅呆坐在舱房内靠窗的椅子,神情木然。
高彦来到隔几的椅子坐下,道:「雅儿不用担心,我们已抵达淮水,很快便会到大江去,有燕飞助你师傅,天塌下来也不用害怕。」
尹清雅茫然道:「燕飞和我师傅不是敌对的吗?」
高彦神气的挺胸道:「因着我和雅儿的关系,看在我的分上,大家哪还会互相对敌视?放心吧!我们今次到大江去,是一心帮你师傅对付桓玄。」
尹清雅有了点神采,瞪大眼睛看着他,奇道:「我和你是甚么关系?」
高彦愕然道:「我和你?嘿!这个……这个……」
尹清雅像忽然回复了生机,天真的道:「燕飞真的会帮我师傅吗?」
高彦道:「这个当然。」
尹清雅喜孜孜的道:「只要燕飞出手,斩掉桓玄的臭头,便是帮了师傅最大的忙哩!我会劝师傅返回两湖,两湖有很多地方都很好玩哩!只要师傅不反对,我可以充当你的向导,游遍两湖的胜景。」
高彦抓头道:「你师傅怎会反对呢?他既然让你到边荒集来,当然是同意了我们的事。」
尹清雅若无其事的道:「他只是要我来当人质,又不是着我来嫁给你这个小子,你勿要再胡思妄想。」
高彦登时口哑了,说不出话来。
舱厅内,聂天还和桓玄隔桌对坐,壁垒分明,周绍和马军站在聂天还身后,桓玄身后亦站着两个人,在他左后方的看形相便知是谯奉先,由于桓玄没有介绍引见,所以聂天还仍未敢确定。
另一个人聂天还几敢肯定是谯纵,不是因他看破他的厉害,而是因以聂天还的眼力,仍没法看破他的深浅。
此人比桓玄还要高少许,一袭灰监色的棉袍,不见携带兵器,年纪在五十许间,长相怪异,脑瓜比起宽阔的肩膀细小了些儿,看上去却很不合比例,令他像一头马多过像一个人。
他的眼睛似是暗淡无光,无论看到甚么都无动于衷,又像正以一种坦率的神情看着你,但这双眼睛的主人脑子内究竟在转动甚么念头,却一点没表露出来。
聂天还从没遇过这样的一个人,不由生出戒备警觉之心。
但最令他想不通的,是这人右手托着一个高约两尺、金碧辉煌的锦盒,令人不知他在弄甚么玄虚。锦盒内装的究竟是甚么东西?或者锦盒正是这极可能是谯纵的人的独门兵器?
桓玄满睑笑容,含笑欣然道:「我请帮主考虑的事,有结果了吗?」
聂天还以微笑回报,淡淡道:「我聂天还乃草莽之徒,不惯当官,能歼灭大江帮已是我最大的心愿。南郡公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仍是那句话。」
桓玄道:「聂帮主果然是高风亮节的江湖好汉,我当然不会逼帮主做不情愿的事。」
接着欣然道:「礼来!」
那人闻言,恭敬地把锦盒摆放于桓玄面前的桌子上。
聂天还皱起眉头,盯着锦盒,心中生出不安的感觉。
桓玄神采飞扬地审视他,微笑道:「聂帮主为我在江上大破杨全期,又封锁大江,令建康陷于断粮之境,我桓玄非常感激。本想在登上帝位后,封帮主为两湖之王,可是帮主却推谢王侯爵位。我无以为报下,只好送帮主一分大礼,保证帮主满意。」
聂天还沉声道:「锦盒内装的是甚么东西?」
桓玄把锦盒推至聂天还眼下,从容道:「能配得起聂帮主身分地位的礼物,当然非是一般普通货色。聂帮主打开盖子,不是可一目了然吗?」
聂天还神色转厉,不悦道:「南郡公不要卖关子了,盒内究竟是何物?请明白道出,看我聂天还是否消受得起。」
桓玄叹道:「那我只好代劳哩!」
一掌拍在桌面上,盖子立即往上弹跳,盒内的情况,立即完全暴露在聂天还的眼底下。
聂天还看得睚眦欲裂。
同一时间,桓玄跳将起来,断玉寒离鞘而出,化作白芒,兜头盖脸朝聂天还劈去。
聂天还虽因盒内的东两致心神失守,但数十年出生入死的经验,令他可作出最快的应变和反应,正要祭出天地明环和桓玄拚个你死我活,蓦地发觉身后的周绍和马军,正分别向他的头颈和背脊狠下辣手。
聂天还再无暇分心去想其它东西,从椅上弹起,双手连珠掷出腰间的匕首,袭向厅中的敌人和可恨的叛徒。
就在此刻,那疑是谯纵的人已凌空追至,双拳击出,强烈的劲气,把聂天还完全笼罩。
聂天还这时只想到一件事,就是如果他无法离开此厅,两湖帮将随他一起完蛋,再没有卷土重来的一天。
从他的角度看下去,可清楚看到锦盒内郝长亨的首级,那充满愤恨的眼睛,死不瞑目。
《边荒传说》卷三十八终
黄易《边荒传说》卷三十九
黄易《边荒传说》卷三十九
第一章白日报信
燕飞立在船首,想着纪千千。
自纪千千主婢被掳北去,他没有一刻歇下来,不停地奔南闯北,一直在为与她的重聚而奋斗不懈。
天地之间,不论是这人间世或秘不可测的洞天福地,无论是哪个存在的层次,没有任何事物比纪千千对他更重要。只有纪千千才有那种魔力,可把他的阳魂召回来。
当他离开肉身这躯壳的时候,他有种解放和不受限制、拥有法力无边至神通广大的动人感觉,甚至乎生出不想返回这臭皮囊的强烈感受,那种经验真是无法以言语去描述形容。奈何任何人事他均可以舍弃,唯独抛不下纪千千,就算牺牲亦永不言悔。
重返人世后,他再次受着肉身的拘限。他比以前更清楚自己并非杀不死的,若肉体被毁,他将没法「回来」。
现在最闲扰他的,再不足如何从慕容垂手上把千千主婢救出来,而是怎样解决孙恩这个命中注定的大敌。
在武道上,他因这次死而复生的经验,作出了无吋比拟的突破,有绝对的信心与孙恩一决胜负,可是对如何能破孙恩的「黄天无极」,他却没有丝毫把握。
千千现在是否已上床就寝?他们已多天没互通心曲,他多么希望能将心事向她尽情倾诉,让双方的心灵结合为一。
他因对纪千千的爱而恋恋不舍人世,现在纪千千已成了他唯一留下来的理由,他会尽情去体验与纪千千火热的爱恋,和她一起燃烧生命的光和熟。
燕飞心中同时浮现万俟明瑶和安玉晴的玉容。
生命至此尚有何求。
卓狂生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道:「小飞又有甚么心事?」
燕飞回到现实里,迎上卓狂生充满好奇和询问的目光,微笑道:「你没有心事吗?谁可例外呢?」
卓狂生笑道:「你的脾气真好!我本以为这么打扰你,你可能会不高兴,没想过你会笑着回答,我似乎从未见过你发脾气。」
燕飞岔开道:「高小子和他那头小白雁情况如何呢?」
卓狂生欣然道:「关上房门后,他们便没有踏出房门半步,看来情况乐观,至少高小子没有被轰出房外。照我看天打雷劈都分不开他们,高小子和小白雁的姻缘根本是上天注定的。唉!」
燕飞皱眉道:「说得好好的,为何忽然又唉声叹气?」
卓狂生道:「你该知道我因何事叹气。我怕的是好景不长,如老聂有甚闪失,恐怕小白雁接受不了。」
又道:「你的看法又如何?我多么希望你能说些好话来安慰我。」
燕飞陪他叹一口气,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聂天还于离开舱顶只有三尺许距离的当儿,双环来到手上,凭他的武功,只要能破顶而出,肯定可安然脱身。只可惜他却清楚明白自己犯了另一致命的错误,就是低估了谯纵,此人武功竟在他之上,即使与孙恩相比,也是在伯仲之间。
马军惨叫一声,踉舱跌退,虽然避过了胸U要害,聂天还的匕首仍闪电般插进他左肩去,直没至柄。以聂天还的劲气,肯定他的左手永远被废掉了。
出奇地周绍显示出比平时更高明的身法武功,以毫厘之差避过匕首,却没有和其它人连手进击聂天还,反穿窗而出,到了船舱外去。
「叮!」
桓玄从容击飞朝他面门掷去的匕首,手中断玉寒化作电芒,从下冲上,直击聂天还下盘,谯奉先往左一闪,避过飞刀,然后从舱门退往舱外,把守大门的两湖帮战士立即东仆西倒,没法进舱施援。
聂天还暗叹一口气,只看敌人进退得宜,便知敌人计划周详,拟定了整个刺杀自己的行动,打开始他便落在绝对的下风,且陷进了死局去。
桓玄断玉寒的凌厉、反应的迅速,固是出乎他料外,但最能威胁他的,还数谯纵击去的两股拳劲。
他从未想过世间有如此奇异厉害的拳风。这两股拳劲一正一反,右拳劲直有催心裂肺的威力,左拳劲却是一股拉扯的力道,合起来便成似要把他身体扭断的可怕功夫。
聂天还感到自己上街的势子全被谯纵古怪的拳劲消解,纵能撞上舱顶,亦无法破顶而去,那感觉令他差点魂飞魄散,亦不得不仓皇变招应付。在他过去的这辈子里,他从未试过这般狼狈。
聂天还暴喝一声,猛转体内真气,凌空一个翻腾,大小双环脱手而出,分别向谯纵和桓玄袭去,同时脚往上撑,只要脚尖点实舱顶,立可借力改向,斜掠而下,避过两人的连手合击,破窗而去,再借水遁逃。
只要能落入江水里,任对方高手如云、万马千军,他也能脱围逃去。
谯纵一声长笑道:「聂帮主果然了得,谯纵领教哩!嘿!」说话时,右手化拳为掌,狠拍在迎头回旋而至的天环去,天环竟应手下坠,再构不成任何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