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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决定是多么重要。你舅父曾背叛过桓玄,改投司马道子,以桓玄的心胸狭窄,定不忘此恨,当桓玄夺得建康后,第一个要收拾的人就是你舅父,而你是你舅父最亲近的将领,桓玄亦绝不会放过。你舅父已是不可救药,所以你必须作出决定,作出令你永不感后悔的明智决定。」
何无忌的呼吸急促起来,又有点不解的道:「我早向你表明心意,为何你还要说这番话?」
刘裕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平静的说下去道:「人的心是很奇怪的东西,全在你以甚么角度去看事物。我当然明白你的心情,但若换一个角度去看,你对你舅父已是尽了情义,奈何他忠言逆耳,你没必要作他的赔葬品,若株连妻儿,则更悲惨。告诉我,你是否失去了斗志和信心?」
何无忌颓然道:「我有没有斗志和信心并不重要,最重要是你刘裕行便成,我则依附骥尾。」
刘裕摇头道::垣是不成的,坦白告诉你,我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击败桓玄,但其中一个条件,就是要你回复本色,全力助我。想想玄帅吧!他是怎样栽培你的呢?你现在这副样子,会不会令他大失所望?仗末打已想着解田归甲,这场仗还何能言胜?玄帅竟培养出全无斗志理想的北府将吗?我们为的不单是北府兵的荣辱,更为南方蚁民着想,这就是我们北府兵的使命,要延续安公和玄帅的安民政策。其它的一切再不重要,包括你舅父在内。」
何无忌眼神逐渐凝聚,又怀疑的道:「你真有击败桓玄的把握?」
刘裕微笑道:「还要解甲归田吗?」
何无忌羞惭的道:「当我没说过这句话好了。唉!眼前刘爷要把我们逐离广陵一事,又如何应付呢?」
刘裕心忖我正是要逼刘牢之作出这样的蠢事,怎会没办法应付?淡淡道:「他老人家既有此意,我们便依他的意思又如何?」
何无忌愕然瞧着他。
刘裕从容道:「北府兵的两大根据地,一是广陵,另一处为京口。广陵没有我容身之所,我们便到京口去。」
京口离广陵只有半天船程,在长江下游南岸,与广陵互相呼应,仍属刘牢之的势力范围。
何无忌睑色微变道:「这和留在广陵有甚么分别?」
刘裕道:「当然大有分别。我们要在一夜之内,让广陵所有的北府兵将清楚知道,我将到京口去。愿追随我刘裕的,可到京口向我投诚,要效忠你舅父的,便留在广陵,就是如此。」
何无忌脸上血色褪尽,道:「如风声传入舅父耳内,恐怕我们见不到明天的日光。」
刘裕胸有成竹的道:「所以你必须回复斗志,下一个永不追悔的决定,如此才能与我并肩作战,放手大干一场,明白吗?」
何无忌睑上多回点血色,急促的喘了几口气,道:「我们这是要和舅父对着干了。」
刘裕微笑道:「只要我们准备充足,你舅父是不敢妄动干戈的,因为他负担不起,想想这是甚么时势?」
何无忌皱眉道:「可是京口由舅父另一心腹大将刘袭把持,绝不会欢迎我们。」
刘袭也是刘牢之的同乡,乃北府猛将,武技一般,但才智过人,被刘牢之倚为臂助。
刘裕道:「那就要看我们到京口去的时机。」
何无忌对刘裕生出深不可测的感觉,刘裕这些听来只是街口而出的话,都是经深思熟虑的。
刘裕知道何无忌猜不着他的手段,微笑道:「当桓玄大破建康军的消息传至广陵和京口,最佳的时机将会出现。」
何无忌苦恼的道:「那我们岂非要苦候时机的来临?」
刘裕问道:「消息要隔多久才传至这里?」
何无忌道:「经飞鸽传书送来消息,三个时辰便成。」
刘裕沉吟道:「如此正午前后将可以收到消息,与刘牢之驱逐我们的时间配合得天衣无缝,便像老天爷蓄意安排似的。」
何无忌道:「你凭甚么作这样的猜测?」
刘裕道:「桓玄大破司马尚之后,往建康之路畅通无阻,桓玄最怕的事是你舅父忽然变卦,为恐夜长梦多,所以绝不会拖延时间,如此桓玄最快将可在今夜抵达建康。在解严令解除前攻打建康还有个好处,就是可把对平民的骚扰减至最低。桓玄并不是来搞破坏,而是想做皇帝,最理想莫如建康的民众醒来后,方惊觉桓氏已取代了司马氏,」
说到这里,不由想起司马元显,若他接到屠奉三的警告,说不定能避过杀身之祸,逃往广陵来,那他也算对司马元显尽了情义。
何无忌现出心悦诚服的神情,点头道:「明白了!」
刘裕道:「我们和刘爷的对抗搞得愈哄动愈好。最重要是把水师的将领争取过来,这样我们更有打动刘袭的本钱。当谁都看出刘爷大势已去,他的统领之位便名存实亡。」
何无忌道:「刘爷若感到形势的发展不利于他,很可能尽起亲将亲兵,放手一博。」
刘裕道:「我们把计划稍为改变一下如何?你和泳之最清楚广陵的情况,先联结心向着我的将领,到我们站稳阵脚,才通知其它将领。」
何无忌点头道:「这是比较稳当的做法,我和泳之懂得拿捏分寸的。」
刘裕道:「你的府第便是我们的临时指挥中心,你该知会你娘一声,让她清楚情况。到明天正午,我们便率队到京口去。」
何无忌领命去了。
第二 章危机之夜
燕飞伏在统领府附近一所大宅主堂的瓦脊上,静候近半个时辰,仍没法潜进统领府去。
统领府灯火通明,人影憧憧,明岗暗哨,警备森严,尤过当日荣阳城慕容垂的行宫,其时大雪漫漫,现在却是皓月当空,令潜进去的难度大增,即使以燕飞之能,也感无计可施。
自刘牢之回府后,便不住有人进进出出,可见刘牢之正出尽全力维系军心,以对抗刘裕的分化,他召来各大小将领训示说话,令燕飞的如意算盘再打不响,因没法弄清楚刘牢之心中怀疑的魔门内奸是何人。
但燕飞仍全神监视着统领府的动静,如刘牢之忽然大举出动,便可以先一步通知刘裕,让他能早作打算。
今夜是危机四伏的一夜,只要刘牢之把心一横,将出现血洗广陵的场面,姑不论刘裕生死,由谢玄一手创立的北府兵将告四分五裂。
此时一队人马驰出统领府,领头者高顽瘦削,双目闪闪生光,顿时吸引了燕飞的注意。
燕飞之所以特别留心此人,不但因为他的警觉性比其它人高,更因他举目扫视街上和附近楼房的情况时,双目隐泛异芒,令燕飞生出似曾见过的感觉。
当他记起曾在谯奉先的眼内发现过同样的芒光时,燕飞心中大喜,暗忖得来全不费工夫,哪敢犹豫,忙跟纵去了。
何无忌府内不住传来大批兵卫走动布防的声音,显示何无忌手下兵将正进驻府内,刘裕仍安静的坐在书斋内,似乎外面发生的事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刘裕的内心感到出奇的平静,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等待最会折磨人,但他苦待复仇的时候终于过去了,现在他正在复仇之路迈进,与刘牢之更是短兵相接,正面交锋。
这是一场奇特的决战,比拼的是军心所向和两人的号召力。
关键处在于桓玄能否于明天攻陷建康。
想想也觉荒谬,自己本身的成败,竟系于头号敌人桓玄的胜利上。
北府兵内,不论上下,均知刘牢之是采取隔山观虎斗,坐享渔人之利的策略。但假如刘牢之预计落空,建康军根本不堪一击,刘牢之便成作茧自缚,他在北府兵内的声誉将彻底崩坍。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刘裕将成北府兵将的唯一选择,只有他才可挽狂澜于既倒,追随刘牢之的人只会成为刘牢之的陪葬品。
自己的预测会落空吗?
刘裕心中苦笑。
他是不得不行险一博,因为他负担不起任何延误。只有趁桓玄阵脚未稳之际,领导北府军全力反扑,方有击败桓玄的机会。
如让桓玄稳霸建康,封锁上游,再派大军来攻打广陵和京口,那他刘裕将只余待宰的分儿。
想到这里,魏泳之来了,随行的还有刘裕相熟的将领彭中。
彭中令刘裕想起王淡真,当年他送王淡真到广陵去,便在半途上与他率领的一支巡军相遇。那时彭中仍只是个校尉,现在看服饰便知他晋升为副将,比魏泳之只低一级。
三人见面,均有彷如隔世的感觉。
坐好后,魏泳之竖起拇指道:「刘帅你真有本事,竞能压着刘毅那狂妄自大的小子,从他手上夺得海盐的兵权,改写了与天师军的战果。我们刚在兴致勃勃谈论你战功当儿,忽然你又在广陵出现,还收伏了老何,教他为你卖命。现在谁还敢不相信你的『一箭沉隐龙,正是天降火石』的谶言。哈!我们各兄弟均以追随你为荣,没有人比我魏泳之更清楚你做了其它人没可能办到的事。」
刘裕道:「不要夸奖我,我只是有点运道吧!」
彭中曾是他的青楼伙伴,说起话来没有顾忌,笑道:「不是一点运道,而是鸿运当头,将来你飞黄腾达,至要紧不忘我们这班乎足,定要来个论功行赏。」
魏泳之闻言大笑。
刘裕顿感轻松起来,向彭中笑道:「你这小子升了职,人也风趣起来。」
魏泳之道:「不要小觑小彭,他在与天师军之战中当水师的先锋船队,大破天师军的贼船队,故能连升两级。他奶奶的,今时不同往日,小彭已是水师中最有实力的猛将之一。」
刘裕一双眼睛立即亮起来,道:「水师?」
魏泳之道:「这正是何大人特别着我带小彭来见你的原因,广陵水师分十二队,小彭正是其中一队的指挥将,手上有十二艘战船,现在全体投归你老哥的旗下,任凭差遣。」
刘裕的目光移往彭中。
彭中兴奋的道:「告诉你也不相信,我已和手下们商量过,大家一句异议也没有,以后我们便跟着你了。」
刘裕心中大喜,手上忽然多了十二艘战船,局面立时截然不同。自己今次策动的「兵变」,开始有成绩。
三人商量妥行事和配合上的细节后,刘裕向魏泳之问道:「孔老大情况如何?」
魏泳之现出尊敬的神色,道:「我已以飞鸽传书知会孔老大,请他老人家回来。说起孔老大,真不得不叫一句好汉子。」
彭中道:「全赖孔老大把胡彬在京口的家小送往寿阳,胡彬才能放手助你们,但孔老大也因此触怒刘牢之,不得不到盐城避祸。」
刘裕这才晓得发生了这么多事。孔靖对他刘裕的支持贯彻始终,不离不弃,确是难能可贵,令他深切感激。
魏泳之道:「今夜是广陵最不平凡的一夜,形势的发展,我们实在无从控制和遏止。消息从不同的渠道传播开去,现在军中兄弟全晓得你老哥回来领导我们。我敢说一句,即使是刘牢之身旁的亲兵亲将,心向着你的亦大有人在。他奶奶的,如到现在有谁仍未看清楚刘牢之只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便应一死以谢天下。」
彭中愤然道:「刘牢之任玄帅之弟饮恨沙场,伤尽兄弟们的心,他娘的,谁愿陪刘牢之这种人去死呢??」
魏泳之兴奋的道:「只要我们北府兄弟上下一心,又有你刘帅领导,桓玄怎可能是我们的对手?比起苻坚,桓玄差远了,」
刘裕心中一阵感慨,更感激谢玄,没有他的造就,自己怎可能有今天的一日。谢玄对北府兵的影响力是无与伦比的,正因北府兵内人人视他刘裕为谢玄的继承人,当刘牢之令所有人失望之时,他刘裕便可兵不血刃的取而代之。
魏泳之和彭中的看法,代表的是军中其它兄弟心中的想法。
此时又有其它将领来见,魏泳之和彭中欣然离开,分头行事去了。
燕飞逾墙而入,避过巡卫,抵达内院,那目标人物刚进入一座建筑物内。燕飞忙潜至近处,运功窃听。
一个阴柔的声音不疾不徐的问道:「刘牢之为何忽然召见高将军呢?」
只听他说话的语调,燕飞便感到此君属自负兼有智谋之辈。同时晓得自己跟踪的人是北府兵著名将领高素?高素沉声道:「刘裕回来了!」
那人愕然道:「刘裕不是在江南与徐道覆交战吗?」
高素叹道:「刘裕此子行事总能出人意表,他今次回来这招确是诈谋奇计,立即威胁到刘牢之,令他统领之位岌岌可危。听刘牢之语气,何无忌已投向刘裕。应先生可有对策?」
应先生沉吟片刻,道:「先发制人,刘牢之为何不动手?」
高素道:「现在形势混乱,刘牢之手下的将领均认为欠缺动手的借口,话是如此说,但刘牢之是聪明人,该知没有人愿意随他与刘裕动干戈。论现时在军中的威望,刘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