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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衣衫的洗换、被褥的整理都有专人服侍,而且皆是第一流的入选——
无论是丫鬟或者司役。
他生活在如此恭谦的,尊仰的,诚挚又温暖的气氛里。享受着丰厚的可比帝王的招待,
但他却并不快乐,更不眷恋,时时刻刻,他却想尽早离开,如果可能,在金申无痕回来之前
离开。
于是,他发觉金申无痕在这里的权威乃是至高无上的,这位“金婆婆”的话似若圣旨,
他被“金家楼”的人恳切又细心的照顾着,也被“金家楼”的人绾系着,这种绾系乃是一种
善意——
金申无痕曾经交待要等他的伤势痊愈之后才能离去,因此,“金家楼”的人就近乎监守
似的日夜看护着他,使他难活动,当然,另一个原因是他的刀伤牵扯,实在也无法随心所
欲。
三天来,他的伤势已有了显著的起色。虽尚不能下地溜达,却已在床上坐得起来,日夜
轮派陪侍他的,是伴他回来的,“飞龙十卫”中的两卫,简叔宝与冯正渊,以及“金家楼”
“月”字级的一位三把头“蹦猴”玄小香。
“金家楼”之所以能够在江湖上拿大鼎,在黑道里称柱名,于辽北顶起半片天,的确并
非幸得,它的势力庞大,组织亦相当严密,上下之分,尊卑之间,真是一丝不苟,规矩沿
传,便乃形成了“金家楼”。以金申无痕为主脑,她也是最高掌权者。她之下,除了横的亲
族外,纵的任统乃是二、三、四、五四位当家,一位大司律,而“金家楼”的好手们通称为
“把头”;“把头”分为“雷”“电”“月”“星’’四级,每级有六名列属,每级“把
头”的为首者,便叫做“大把头”,按照顺序排下,层层节制,权责分明,由这些人率领着
千余名属下,便形成了一股雄大的力量,金家的亲族,则是这股力量包围中的核心了。
在日常,“金家楼”并不是所有的人手全聚集在此,相反的,他们大多各有职司,分布
于外。“金家楼”在辽北一带,掌握着许多大买卖,正道的、邪门的都有,他们拥有气派的
酒楼、豪华的客栈、宏伟的绸缎庄、广阔的油坊,甚至好几家票号,他们也拥有奢侈的赌
场,再加上八条大道上垄断生意的独家驴马行,“金家楼”的财力丰厚,和它的武力一样,
都是令人注目的;也因此,他们不干道上一般的抢、骗、胁、窍的勾当,他们虽亦是绿林之
后,招牌却十分硬朗。
平时;“金家楼”里除了金申无痕与她的亲族是经常坐镇之外,其他四位当家,只有三
当家是留在这里,二、四、五三位当家常驻于外地。“雷”“电”“月”“星”各级的“把
头”,也只各二人留守,仅有大司律和“飞龙十卫”是不动的,他们直接承受金申无痕的调
遣及指挥,也是“金家楼”本身立时可以集聚的一股人马。
三天来,展若尘和这三个陪侍他的“金家楼”好手相处甚洽,谈话中,知道了不少他以
前所不太明白的“金家“楼”内部情形,然而,也由此更加使他惊异于金申无痕的魄力与统
御之术,敬慑于这位女霸天的英明果敢——
以一个老年妇女,竟把这干剽悍桀骛又各具本领的武林人物治理得如此驯服忠耿,俯首
听命,岂是一桩易事,更莫论犹要掌握这偌大的一片基业了!
这是午后,清静而略带凉意,展若尘则自一场短暂却酣畅的午睡中醒来,他才从床上坐
起身子,那位有“蹦猴”之称的“月”字级三把头玄小香已连跳加跃的窜了进来,搔颈挠头
冲着他龇牙咧嘴,十足一付猴相:“展爷,你睡醒啦?你这一觉睡得安逸,我却连来探视好
几次了……”
展若尘轻轻打了个哈欠,笑道:“有事?”
玄小香挤挤眼,道:“我们三当家的交待,要亲来探访,吩咐在你醒过来时,马上就去
向他禀报,我先知会你一声,这就去请驾啦。”
展若尘忙道:“这怎么敢当?玄兄,理该我先去拜访三当家的才是……”
嘻嘻一笑,玄小香道:“你就不用客气了,我说展爷,要不是你这几天身子不便,极须
静养,我们三当家早就会过来探访啦……”
微微有些不安的昔笑着,展若尘道:、
“玄兄,老实说,我只是一个蒙恩于尊上,承楼主关爱送来此处疗伤的窝翼客人,各位
如此善待于我,已令我颇觉惭愧,又哪能劳动三当家大驾,移玉相探?玄兄,还请你回报一
声,就说我敬谢了……”
玄小香摇头道:“展爷,不知你是真谦呢,抑是椅不清楚自家的份量?你可是道上的大
人物哪,‘屠手’之名,叱咤五岳,威凌四海,提起来若雷贯耳,能震得人心一跳;再说你
在这里,乃是我们老夫人的贵宾;‘金家楼’上下,哪个胆敢对你不尊不敬?莫说三当家的
应该前来探问,就算二当家的在,也一样得先过来问候,老夫人的宾客哪,谁也怠慢不
得。”
展若尘道:“这样一样,就益发使我汗颜了……”
玄小香笑吟吟的道:“‘金家楼’的人,别说是我们听差跑腿的角儿了,就连后院‘九
冒阁’金家本族的各位爹娘姑少,也对老夫人的贵宾尊敬有加,半点不曾失仪……”
展若尘道:“金家本族,还有不少人呢?”
玄小香扳着指头道:“也不多,老夫人娘家的一位哥哥、两位妹妹都住在这里,还有老
爷子的一位嫡亲三叔,妹妹同姑爷。两口子及一位外甥,再加上我们少楼主,嗯,老夫人的
义女也得算上,她用不了多久就变成少夫人啦……”
心弦紧了紧、展若尘表面上却极其平静:“楼主的义女?”
龇牙一笑,玄小香压着嗓门道:“不错,我们老夫人的义女,施嘉嘉施姑娘,老夫人疼
她可疼得很哪,心头上的一块肉哩,少楼主对她也爱慕至深,百依百顺,亦只有她才能制得
住少楼主那些毛病,老夫人早就盘算着日子啦,已不能尽快把他两位绾连同心,结成一体
呐……”
金申无痕这个愿望,这辈子是不可能达到了,而令她愿望破灭的人,竟就是她从鬼门关
上救回一命的人——
展若尘觉得这是一个可悲的轮固,一个可怕的讽刺,他很难过,也很苦恼,叹了口气,
他道:“是么?”
玄小香道:“一点不假,我们老夫人最盼望的就是这桩天大喜事,她常说,只要少楼主
一旦成家,她这一辈子心愿就算了结,再也没有什么牵挂了;少楼主天不怕地不怕,甚至连
老夫人的话他也敢不听,却就是忌惮施姑娘、任什么事,施姑娘一句话,少楼主便乖乖俯首
顺从,丝毫不敢拂逆,老夫人讲过得好好找个人管着少楼主,收收他的野性……”
展若尘低声道:“少楼主和这位施姑娘,感情很好么?”
略略犹豫了一下,玄小香才嘿嘿笑道:“似乎不错,但是,好像少楼主比施姑娘来得劲
道灵活些……”
明白了些什么、展若尘以一种“置身事外”的恬淡语气道:“男女间的关系发展,十分
微妙,表面上往往令局外人体察不出其中的真正内涵来,确切的感受,只有直接承受的双方
才能体会……”
玄小香笑道:“不管怎么说,施姑娘嫁定了少楼主乃是不会有错的。”
嫁定了么?展若尘又在心中叹气——
幽明异途,阴阳两隔,这是一个业已褪了色的斑驳过去,浅黯得泛着哀郁的紫红,对金
婆婆,对整个“金家楼”的人来说,幻灭得实在残酷,但是,他已不能补偿什么……
玄小香突然跳了起来,大惊小怪的道:“展爷,只顾闲聊去啦,还没向三当家的回禀
哩,我得赶紧去知会一声,三当家是出名的急躁性子,恼火了他,这顿生活我可受不
了……”
展若尘平静的道:
”那么,你就去口报三当家,说我展著尘创伤在身,不先前往拜谒,多承三当家关注,
已是感怀不尽,劳驾来探,却万万担当不起,能否则否,我心领神受了……”
一步三蹋的跳向门外,玄小香的身影出去,老远,语音还在空气中飘漾:“别客气噗,
展爷,你稍待,我们三当家的就来……”
微微摇头,展若尘靠在枕上,十分落寞,又十分怔忡的沉思着——
“金家楼”的上上下下,对他是如此友善,如此诚挚,给予他少有的关怀与温暖,他们
都很恳切同直率,毫不保留的把他当成最亲密的对象来接待,在融洽中却又不失对他的尊敬
和礼遇,能够和“金家楼”的这些人结交该有多好,现实上的利害倒在其次,只是这股于熟
络劲儿,就足以令人向往了;然而,他却总觉得无形中像是横隔着一道什么在他心里,有一
点尖锐的什么在刺戳着他的魂魄,他难以尽情的接受这份春意,他每每觉得不安与欠疚,每
觉隐隐的痛楚在他体内扯绞……
当然,他知道,这完全是为了金少强的缘故,金少强该杀,但是,他没想到,杀了一个
该杀的金少强,却等于破碎了多少人的希望,抹煞了多少人的欢笑,更给多少人带来了漫天
的愁云惨雾……
这些受到牵连的人,却大多对他这么好,尤其是金申无痕,续命重生的恩德,更是他精
神上一个难以言喻的负荷,她给予他最珍贵的未来,但他却夺去了她未来的希望。
寡妇死了独子,往后,还有什么指望?展若尘咬着下唇,双眸神色迷茫而悲哀,自瞳孔
的晶幕向外看,原是一片灿丽的午后阳光,竟也变得恁般晦暗阴郁了……
他已不敢确定,自己对金少强所做了,到底做对了没有?于是,有轻沉的脚步声自门
外。
玄小香又蹦了进来,拉开嗓门道:“展爷,我们三当家来探望你啦。”
开门人影一晃,出现的是位四旬左右,模样清癯严肃的中年人,这中年人一袭黑袍,身
形瘦削。最扎眼的是他额门正中一块赤红的斑痕,斑痕呈现着参差的略方形,形若一枚火
印!
这人了进门,已低叱道:“不要大呼小叫,惊忧了展兄!”
床上,展若尘定下心神,朝着对方抱拳道:“尊驾想是‘金家楼’的三当家‘火印星
君’潘得寿了?”
那人举止沉稳的还礼道,“我正是潘得寿,拜望来迟,尚请展兄恕过。”
展若尘道:“三当家高抬于我了,展某无才无能,只是一个蒙恩受惠,几死还生的落难
之人,幸得楼主及各位关爱照拂,赐我以栖身疗伤之地,业已感念不尽入何敢再劳大驾来
探?三当家如此多礼,倒令展某好生不安……”
“火印星君”潘得寿淡淡的一笑道:“展兄名扬天下,威慑两道,我是仰慕已久,正苦
无缘结识,幸利用此良机,怎能不来谒晤?更休论展兄此来,乃是敝上的贵客了……”
玄小香搬了一张椅子到床前,哈着腰道:“三当家,你老请坐。”
潘得寿坐下,端详着展若尘,道:“这几天来,展兄觉得身子还妥贴么?”
展若尘道:“多谢三当,家照应,已经好多了。”
点点头,潘得寿道:“展兄初来那天,我曾亲迎至此,唯展兄那时失血过多、虚脱太
甚,正在晕迷之中,大概并不知晓,展兄的气色,确要比三天前好些了……”
连忙再度抱拳,展若尘道:“原来竟是三当家接我人庄的,若非三当家提起,我可真是
一点也不知道,当时晕迷如死,只差一口气了,三当家,迷蒙中未曾见礼致谢,盼望三当家
包涵……”
潘得寿笑笑,道:“好说,展兄不必客气,在这里一切都很方便,展兄要什么尽管开
口,我差他们办来就是,展兄眼下任什么事皆无须操心,以养好伤势最为重要。”
展若尘感激的道:“有劳三当家、自当谨记。”
潘得寿安详的道:“搂主大概这一两天就会回来,但愿展兄创伤痊愈神速,早日康复,
也好叫楼主宽怀。
展若尘笑道:“托各位洪福,我想很炔就会好的……”
站起身来,这位,“金家楼”坐第三把交椅的大人物一拱手道:“展兄伤重宜多静养,
我就不再打扰了!”
说着、他回首又道:“小香,好生侍候!”
一躬身,玄小香尊敬的道:“三当家放心,错不了。”
在展若尘的再三道谢中,潘得寿转身离去。玄小香送出门外,垂手哈腰,半晌,他走回
来,抹了抹脑门上的汗水:“乖乖,我们这位三当家乃是最难招惹的了,只要他在的场合,
我会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展若尘笑道:“他倒是蛮干脆的。”
玄小香一屁股坐在方才他端给潘得寿坐的那张椅子上,吁了口气:“可不是,他办什么
事都一样爽快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我们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