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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是……你……你果然……是个……真正……的行家……杀人……的……行家……”
不待展若尘再讲什么,金少强已叹息似的吐了口气,歪着身子往一边侧倒,他的两眼,
仍是睁着不闭的!
伸手抚合了金少强不瞑的双目,展若尘有些怔忡的呆立了一会,直到那边一声呻吟,才
突然的惊醒了他。
于是,他赶忙上前探视翁申义夫妇及那孩子,又迅速掏出身上随带的金创药,先为这饱
经折磨的一家老小敷抹包扎了,这才一个一个抱他们上了篷车。
孩子的伤虽说只是去了一只连着大片颊肉的耳朵,要不了命,但创痕尤深的却是孩子心
灵上的,孩子在车上沉沉的晕迷着,好可怜。
翁申义好歹挨的是阵毒打,不轻,身架骨却完整无缺,他那老伴可不比他这么幸运,翁
李氏的一只右手,齐腕切断,只剩下一丝筋肉还吊连着,人早晕了过去。
展若尘暂且为她止血上药,连着断手一同包扎起来,他明知翁李氏的这只手废了,却也
想找个好郎中碰碰运气看。
把散弃四处的杂物收拾好堆上了车,展若尘赶着马儿上道。
篷车在路上不稳的颠簸着,车轮转动,“呼隆”震响,他才行出去没多远,隔着前座的
窗帘布已被一只人手颤巍巍拉开,透出的是翁申义那嘶哑屠弱,却显得十分激动的声音:“
恩公……恩公……你叫我们全家老小……如何来报答你所赐的恩德!”
没有回头,展若尘淡淡的道:“你躺着吧,我赶车到前面‘骆家口’,找个郎中替你们
仔细疗治伤处,别的事你就不用再记挂了……”
攀紧了篷柱,翁申义喘着气道:“恩公……你是我们翁家再生的父母……重造的爹娘…
…恩公,往后的这半辈子……全是恩公的赐予……尤其令我夫妇感激涕零的是……你更成全
了我们翁家的这条根……子秀这孩子……乃是我们唯一传继香烟的骨肉……”
眼睛望着路,展若尘道:“我并没有多做什么,只是在尽一个人的本份而已,你不要说
的这么严重,除了我,别人遇上了也会像我这样,此事过后,你忘了吧……”
青紫浮肿的面孔上是一片虔诚的,发自肺腑的感激与崇敬,翁申义沙哑的道:“恩公…
…我们要用这一生,要翁家子子孙孙每一代延续的长子来供奉你的长生牌位……来报答你的
恩德……恩公……请你多少接受我们一点心意……”
展若尘低吁了一声,道:“你别折磨我了,人与人之间原该有点同情心,这点同情心的
,值不得如此小题大做……”
翁申义恳求着道:“不要推拒我们于千里之外……恩公……你就让我们稍稍心安一点吧
……你不能再对我们施以如此浩荡的恩惠之后拂袖而去啊……那会使我们终生愧疚的……”
轻挽着缰绳,展若尘微皱着眉头道:“再说吧……”
透了口气,翁申义仍在支吾:“恩公,大德如天……好歹,也让我们侍奉你这一世
展若尘苦笑了:“我还没有老掉牙无以维生的时候,你别看我这副模样潦倒寒伦,这只
是我不善穿着打扮,其实,我还不算太穷,至少混生活尚不成问题!”
翁申义赶忙解释:“不……不……是恩公,你千万别误会……我……我是……除此之外
,不知尚有什么更适当的表达谢忱的方法……”
展若尘道:“有,不再提起,你就算报答我了。”
翁申义惶惑的急叫:“恩公!”
摆摆手,展若尘道:“路烂,车子颠的很,你身上不便,能不能先躺下?这些闲事以后
再说,我又没有跑,你急什么呢?”
唯唯诺诺,翁申义只好放下窗帘布缩了回去,展若尘摇摇头,自己朝自己发出一声无奈
的感喟。
…
风云阁 扫校
柳残阳《霜月刀》
第三章 泣血诉恨
摆脱翁申义这一家人的苦苦挽留不是一桩容易的事,但展若尘总算好歹挣了出来,不过
却无奈的留下了后会的日期。
往往,挚诚与善意有时候也是一种莫大的负担。
展若尘杀过了许多人,也救过许多人,生死之间,在他看得极为平淡,他坚持的只有一
点……生与死的内涵。
救人在于他的良知,正如杀人在于他的正义感,他救人不思人报恩,杀人也不惧人报仇
,只是,他不得不承认,流血大多了,会兴起一种精神上的疲乏,一种情绪上的厌倦,阴阳
两界的轮转是如此平易而迅速,时常使得他对于活着的感受也淡泊了。
“屠手”是人家对他的称呼,白骨上抹着鲜血往上叠架,他站在顶层,眩惑于那一片茫
茫的将来及过往,多少年了、他总觉得人生竟是这般愚蠢、生硬,与虚幻……离开“孙家埠
”,他是朝往南的方向走。
不是南方的繁华与秀丽吸引了他,表面上的理由,他是去探访一位老朋友,实际上,飘
零的日子,永远就是那样游荡的,况且,这是他“受戒”三年期限的第二年,这三年中,他
有着“积德修心”的承诺一对师门。
杀戮太重,在对神道的敬凛心理上说,是有违天和的,而某些人更出于慈悲本性更语为
罪大莫焉了──不论是在一种什么样的理由下,生命不是遭到自然的死亡,便是许多讲求悯
厚之德的人所不能忍受的。
展若尘的大师兄便是一位这样的人。
他的师父早逝,师门一脉相传,也只得他师兄弟二人。他的大师兄刚正不阿,严肃方直
,尤其崇尚恕道,勤修忍德,最看不得动辄流血,起手夺命的行径;展若尘的作风,自然引
得他大师兄痛心疾首,怒不可遏,于是,便以承位于师的掌门身份,严格责令展若尘受戒三
年,在这三年中行善积功,以赎杀孽。
展若尘不得不遵,只是,观念不同,看法也即逊异。在展若尘认为,屠戮邪恶以全善良
,也未尝不是一种“行善积功”的手段,是以这些时日来,他的“霜月刀”免不了仍沾血,
不过,顾虑之下,次数就少得多了。
顺着官道,他一个人不紧不慢的往前走,步履安详而从容,肩上挂着的灰布小包袱,便
也颇有韵律的轻轻摇动着。
天色有点阴沉,道路上也没有什么行旅来往,静荡荡的,透着几分寂寞的意味。
展若尘走着,不禁在想,他这一生,约莫就和这条路上的情况一样了吧、永远是孤伶伶
的独个儿在倘祥流落。
不,并不是他一个人在放单,路后头,隐隐传来一阵铃当的清脆音响,这阵音响中还夹
杂着悠悠的蹄踏声,越来越近的飘向背后。
展若尘向路边靠了靠,没有回头看。
有什么好看的呢,横竖也只是个人罢了。
铃当声从他身边响了过去,带着一股子香风──幽幽的,如兰似麝的香风。
展若尘本能的吸吸鼻子,移目注视,嗯,竟是个穿着桃红袄裤的大姑娘,大姑娘侧身骑
在一匹青毛驴背上,悬在驴脖子下的一串铜铃儿沿路响着往下走;他瞧向人家,人家也回头
瞥了他一眼,好个美人胚子,白白净净的一张清水脸,新月眉,剪水双瞳下是微微翘的小鼻
子,那张嘴啊,宛若透蜜的一颗丰润娇红樱桃,看上去,会令人兴起吸吮一口的念头。
只有一样不对,这大姑娘的神色宛若寒霜,冷冰冰的不见一丝笑容。
展若尘直觉地感到那股子冷硬的味道,他暗忖,大概这位花不沾手的雌儿刚和她某位心
上人闹过别扭吧!小毛驴绝尘而去,驴背上那一朵桃花,也便逐渐远淡,终于隐没在道路的
弯角后。
没有多久,展若尘也来到弯角的地方,路的右边,是一片丛生杂木树的斜坡,左边,则
是野草齐胯的荒地;他脑子里胡思乱想的连自己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低着头往前走。
尚未走出八步,他突然站住了,因为已觉出四周的气氛不对,那是一种僵凝的、冷宁的
、带着强烈压迫感的气氛;展若尘熟悉这样的情况,他知道,这是麻烦开始前惯有的征兆。
于是,他又听到轻微的喷鼻声,以及偶而铃当被风吹动的细响、
缓缓,抬起头来,不远处的路边上,那位大姑娘正在注视着他,目光是这般酷厉恶毒的
注视着他,毛驴便静静的在一旁刨着前蹄。
展若尘又往前走了一小段,停下来,有些迷惑的打量着路边的少女。
盯着展若尘的那双眼神,就宛如两柄尖厉的利剑,那少女的声音更是撤出的连串跳动的
冰珠了……
“找着你真不容易,展若尘,但我知道,我总有一天会找着你的。”
展若尘清了清嗓门,道:“我是展若尘不错,但我却不记得曾在哪里和姑娘你认识过…
…”
少女肃然的道:“你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我是如此的认识你,魂索梦缠的认识你,
哪怕你挫骨扬灰,我也能一丁一点的把你拼凑起来。”
叹了口气,展若尘道:“听你说话的味道,好像对我颇有成见?”
那少女猛一扬头,咬着牙道:“成见?展若尘,你错了,这不是成见,这是仇恨,不共
戴天的深仇大恨!”
展若尘思索俄顷摇头道:“大概您错了,姑娘,我和你素昧平生,在此时以前,甚至不
曾见过你,又何来的仇恨?”
双眸中闪泛着血漓漓的光芒,那少女的唇角不由自主的抽搐着:“你不认识我,但你认
识另一个人,另一个惨死在你‘霜月刀’之下的人!”
展若尘深沉的道:“谁?”
少女的腔调已带着咽噎:“飞绫落虹卢伏波!”
默然片刻,展若尘道:“你和卢伏波有什么关系?”
深深呼吸几次,那少女似是在努力控制自己过份激动的情绪,她闭闭眼,声韵中却仍有
掩隐不住的颤抖:“卢伏波是我的未婚夫婿,我们是自小订的亲,在他死前三天,我们才决
定了迎娶的日子,我们再也没有想到,这一天是永远不会来临的了……你,就是你杀了他,
用你的‘霜月刀’在他身上戮刺了七刀……他的血浸透了全身的衣衫,他的双眼不闭……展
若尘你这屠夫,你这刽子手,你是一头毫无人性的凶残野兽!”
展若尘毫无表情的道:“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来找我寻仇的?”
那少女悲愤的道:“这已足够令你得到碎尸万段的报应……展若尘,你杀的不只是一个
人,你杀死了卢伏波,你也杀了他的孩子,毁了我……”
怔了怔,展若尘道:“怎么说?”
少女的额头上浮凸起青色的筋脉,两颊的肌肉阵阵痉挛,她的声音迸自齿缝:“我们…
…已有了孩子……才三个月大小的孩子……伏波惨死之后……我悲伤过度,痛不欲生……孩
子……也流产了……你……展若尘……你毁灭了我们的幸福、远景……糟蹋了我们美满可期
的未来……我……我死也不会饶恕你!”
展若尘感唱的摇摇头,道:“我当初没有料到会有这么多牵连,但是,我被迫得非如此
施为不可,我实在没有选择余地!”
少女脸色在青白中透着激动的紫红一抹,她哆味着道:“展若尘……你双手染血,杀人
如草……你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残酷凶邪的豺狼……我这一生,早已心死如灰,万念俱寂
……唯一在我魂魄中燃烧,精神上煎熬的一件事,就是杀你替他们报仇,如何剜了你的心肝
至我夫儿墓前祭慰他们……展若尘,我要不顾一切,不惜一切的来达成我这今生最后的愿望
……”
人的仇恨如此根深蒂固,沸腾在血液,凝结于肺腑间了,便会无形的透露着那种舍身的
执着与奉献的疯狂,那是刚烈的,凛然的,不惧的,有若信仰上的狂热,从这人的思想本质
上,便不会有任何犹豫迟疑的了。
展若尘看得出,这位被仇恨啮嚼中的少女,便正是如此!
润润嘴唇,他道:“杀戮本就是一桩悲惨的事,杀戮的过程及后果大其可叹,但在许多
情形下,却只有以杀戮的手段来达到慈悲的目的──姑娘,你的怨恨,我很谅解,不过,你
曾否想过卢伏波遭到不幸的原因?”
少女凄哀却冷硬的道:“这要看你是用哪种种事来污蔑他了,展若尘!”
展若尘平静的道:“我要告诉你的,只是唯一的一个事实,没有编造,没有虚假,没有
渲染,只是一个事实!”
少女悲切的道:“我会等你说完,等你为自己的狠毒行为申辩!”
展若尘缓缓的,微带苍哑的道:“十六个月前,我记得那是个月圆的晚上,我由‘杏村
’徒步,到清水沟去办件事,半途中经过‘卢家庄’,通向庄口的道路上忽然狂奔出一个人
来,月光下,那是个满脸鲜血,粗实憨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