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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要准备旅行么?」
「旅行?」
「对呀。哥哥的底裤多数都破洞了,所以我去帮你买过新的。」
「去哪里旅行?」
「当然是德国啦。栗原先生没告诉你吗?」
片山呆呆地望了一下手上的信封。
「更重要的是,」晴美叉腰蹬片山。「穿鞋进来是怎么回事?赶快脱掉放好!」
「喵!」另一个「女的」凶巴巴地叫。
「真是的,科长也未免太坏了!」
片山一边埋怨,一边把烤肉塞进嘴里,然后被烫得差点跳起来。
「他想作弄一下哥哥嘛。」晴美用筷子夹了一片冒蓝烟的肉。「来,福尔摩斯。
别烫伤了,凉了再吃哦。」
她把肉片摆在桌底下等待的三色猫的鼻子前面。
「喵。」
它发出有点心酸的叫声,彷佛在说,你为何杀生呢?这三色猫名叫福尔摩斯。在
片山家长期寄居,但如今反而是主人片山被逼到仰人鼻息的可怜地步。
雌性,年龄不详,有光泽的毛色表示它很青春。不过,它和那一带的猫不同──
相当不一样,因为它拥有高度的智慧。
不知和那个有无关系,它的毛色和脸是褐、黑、白的三色冰淇淋(?),前肢很
明显地分为黑白二色,十分独特。因此,无论走到哪里都不怕会认错猫。
「尽管如此,我觉得好可怕。」
「唷,可怕甚么?」
「那个科长居然叫人去德国旅行。这事不寻常。一定是大地震的前兆。」片山严
肃地说。
「坦然一点吧!不然面相会变坏哦。」
晴美用尖锐的话去刺人家的心乃是习惯。
──对了,这里不是片山的寓所。由于处事周到的晴美已在准备整理行李了,好
像明天就要出发的气氛似的。她说没心情做饭,所以跑到附近的烤肉店吃晚餐来
了。
「毕竟很怪嘛。」片山叨唠地说。「钱怎么办?即使我那一份算是出差旅费,但
不可能连你那份也出啊。」
「你真的甚么也没听说?」晴美把杯里的啤酒一饮而尽。「──钱呀,是叫永江
那个人出的。」
「永江……他是谁?」
「听说是有五六间公司的大阔佬啊。我们要陪他一同去德国旅行。」
「干嘛那姓永江的要带我们去?」
「据说他的弟弟住在那边,而他的情形有点怪异。再者,他们委托那边的警察作
过各种调查,但毫无进展,于是他决定自己亲自去一趟,但又预测会有危险──」
「喂,慢着。」片山震惊。「那些事,你听谁说的?」
「当然是栗原先生罗。」
「科长说的?」
为何科长不告诉身为部下的我,而去向妹妹说?片山真的生气了。
「──哥,你明天不是要去见那个人吗?」
科长说的是那件事呀。
「不晓得。我只是拿行李的吧。」
「闹别扭啦!」晴美吃吃地笑。「表面上是去工作的,但由于连我和福尔摩斯也
一起去的关系,内容是休假旅行哪。那是栗原的亲切之道。」
「他就是那种人。吊颈时,他会亲切到故意帮你把椅子踢掉。」片山拚命讽刺,
然后贪婪地吃肉。
「唷,好会吃哪。那样吃法怎么够呢──哎,对不起。」她喊住一名睡眼惺忪的
女侍应。「再加三人份量的肉。」
片山嶝大了眼。「喂,我不要了呀。」
「你不必了。还有一个特大的胃袋要来。」
「特大的?」片山有不祥的预感。「不会是──」
话没说完,预感就说中了。店门「咯勒」一声打开,石津大大的躯体出现了。
「石津!在这儿哦。」
晴美一喊,石津就摇着尾巴(当然是比喻)走过来了。
「对不起,来迟了。因为收拾了一条尸体啦。」
石津刑警完全没发觉周围的客人吃惊地抬起脸来,当他看到炭火的网上已经没有
肉片的影子时,马上满面愁容。即使犯人在眼前逃跑,大概也没那么失望吧。
「──我就猜到是这么回事。迟到,是人生的悲剧啊!」
他提出哲学性的论调。然而,当女侍应把盛肉的大盘子端来时,他的哲学马上飞
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名目黑警署的年轻刑警,说得好听是纯情,说得难听是单纯,他单方面地对晴
美燃起爱火。
当然,自认取代父职的片山觉得没趣之至。可是,由于他和石津在好几宗案件上
交过手,始终无法恨下去也是事实。
「──谁叫你来的?」片山问。可石津眼中看到的只有肉,耳里听到的也只有烤
肉的声音,鼻子嗅到的只有烤肉的香味,他没空作答。于是晴美代他回答了。
「是我叫他来的。」
「那个我知道──」
「而且,事先商量好一切比较好吧?」
「说的也是──」片山说了又问:「商量甚么?」
「这次的德国之旅呀。那还用说!」
「喂,等等。不可能……」片山绝望。
「多谢多谢。」石津支支吾吾地说。「难得片山兄说一定要带我一起去──我一
定帮上忙的!搬行李的话,包在我石津身上!」
简直像选举演说一样。片山差点说,你肯定是最先落选的候选人!
「糟了!」石津说。
其中一片肉夹不牢,掉到桌子下面去了。石津怕浪费,低头窥望桌下,跟福尔摩
斯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哗!」大块头的石津有惧猫症,吓得从位子跳起来。「我不晓得你在那
里……」
福尔摩斯一脸冷淡,满不在乎地把掉下来的肉片摆平。
烤肉店的女主人望着那台组台有点奇异的桌子,在苦恼着要不要通知警察。
超现代的办公大楼。
磨得发亮的走廊灯火通明。精致的设计,令人觉得不知人在何处的静谧……
片山和栗原一同走进一楼的大堂。
有别于酒店的关系,那里不可能有并排的沙发。
大堂的天井直通到三楼高,中门只孤零零地摆着一个希腊风格的雕刻品。
「好安静哪。」片山说。「而且清洁、宽敞……这才是真正做事的环境啊!」
栗原直直盯住片山看。
「那是对我的不满吗?」他问。「你想说,搜查第一科又脏又吵?」
「不是的。」片山百分百正经地说。
因为若不顶撞一下的话,心里过不去。由于今早他跑去问栗原:「干嘛你不告诉
我,却向我妹妹说得那么详细?」
而栗原说:「与其告诉你,我认为你妹妹会传达得比较正确得多。」
所以片山很气忿。
──总而言之,为了见永江和哉,他们来到了「第五永江大厦」。
「这里叫『第五』,表示还有其他大厦吧。」片山边按电梯的掣边说。
「好像有二三十幢──可不可以免费出租一幢给我们?」栗原在妙想天开。
电梯下来了,门打开。
「──几楼?」
「社长室在最高那层。」
「最上面吗?」
火灾时怎办?片山一面担心,一面按「最高那层」的掣。
「──登登登」,有古怪的声音接近。
「哎,有人跑来哦。」
是脚步声。但在这么安静的大厦中,那声音响得极不相称。
「等等,等等!」听见叫声。
没法子,片山只好把即将关上的电梯门再按「开」的掣。心想,又不是最后一班
「车」,何必急躁。
──地面实在太滑了。那女子本来打算在电梯前慢下脚步来的。
可是,她的来势太快,就像溜冰一般滑走似地冲进电梯中。片山来不及闪避,和
她碰个正着,然后精彩地碎倒在电梯内。
「抱歉抱歉!不要紧吧?」
「呃──还好──」片山挣扎。
「我不想的!其实我想停的,但速度太快了,地又滑,加上高跟鞋罗,我很少穿
嘛,所以失去控制──」
「怎样都无所谓,总之请你移驾,别压着我!」片山喊。
──电梯开始往二十楼上升。
「那么,你是保镳?」那女孩说。
「我是刑警,不是保镳。」
「但你的确是当保镳的呀,对不?请指教。我叫由谷圭子。是永江叔叔的侄
女。」
「你也去?」
「是的──好开心哪。这是第一次去欧洲哦。」
由谷圭子这女孩年约二十一、二岁,脾气好像不差。可是──她很高大。
从她压在片山上面,而使片山动弹不得一事可以想像她的重量有多少。身高只到
片山的肩膀过一点,但宽度却有片山的一倍──可能夸张了些,但外表予人那种印
象。
片山偷偷地想,新型大厦的电梯之所以速度那么慢,会不会是由谷圭子的关系。
「啊,好热!我人胖嘛,好会冒汗的。哎,那边热不热呀?」
「不晓得。」
「你想,带着泳衣去会不会比较好?」
看来她想去的是大溪地。
片山稍微平静下来──然后开始觉得古怪。那叫由谷圭子的女孩,外表距离富家
千金的形象颇远。除了肥胖以外,头发剪得像男孩一样乱糟糟的,像哪□一般的圆
脸,被晒得通红,却很健康的样子。然后是服装──令人怀疑今时今日还会不会有
人
卖这种古老的花洋装。而且,不时发出类似惨叫声的高跟鞋也是绝妙的组合。
换作晴美,她肯定说宁愿死也不作这种装扮。
身为永江和哉这样大富豪的侄女,怎会作出如此土气的打扮?片山觉得有点怪
异。
电梯到二十楼了。门打开时,眼前是个高高的柜台,有个像是把「接待」写在脸
上的美女坐在正面。
栗原说出来意后,她用手头的电话说了几句,立刻站起来。
「请到这边。」
她带头走。
在这个走廊上,由谷圭子不必担心滑倒了,因为铺上了厚厚的绒地毡。
他们被带到会客室──正确地说,乃是休息室之类的大空间,摆上沙发仍然宽
敞。
有客人先到──二十五岁左右,高个子的年轻人。
他手里拿着威士忌酒杯,不知谁冒犯了他的样子,似乎怒目而视的感觉。
「──嗨,绅也。」由谷圭子说。
「怎么,圭子呀,」名叫绅也的青年依然一副懒洋洋的表情。「你也去?」
「是。叔叔说要带我去的──」
「嗯哼。老爸人好嘛。你要听话哦。」
「嗯,我知道。」
由谷圭子跑到最角落的地方,「咚」地一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片山又有怪异感──这个绅也看来是永江的儿子,等于和由谷圭子是堂兄妹关
系。
然而,绅也对由谷圭子的态度,却像对待佣人一样。
片山和栗原在就近的沙发坐稳时,门打开,刚才那名「接待」小姐端冷饮进来。
「永江先生呢?」栗原问。
「会议拖延了十分钟左右。」她回答。
没法子。栗原和片山只好边喝冷饮边等候。
门又打开,一只狐狸走了进来──当然,这是比喻。
那名长着细细的吊梢眼的妇人毫不客气地往那青年走去。
「嗨,妈。」绅也说。「这么早到,好少有哪。」
他母亲?片山瞠目……虽然看起来不至于像绅也的女儿,但她顶多三十七、八
吧?身段苗条,身穿昂贵的衣服,戴着项练、耳环、指环、鼻环──倒没有,总
之,
和由谷圭子的打扮完全相反。
看样子多半是永江的继室吧?
「那些人是干甚么的?」她看看片山他们,故意大声讲。
「一定是旅行社的跑腿。」
听了绅也的话,连栗原也光火了。他站起来,正要报上姓名身份时,门又打开,
这回是个三十左右,精锐商人型的男人走进来。
「太太你好──」他走过那个母狐狸夫人那边打招呼。
「北村先生,拜托你啦。」母狐狸夫人说。
叫北村的男人托了一下银边眼镜,向片山他们走来。
「警察厅的人吧?」
「是的!」栗原故意大大声说。「我是搜查第一科长栗原。这位是片山刑警。」
「即是和我们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