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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房间里的,一个胖胖的男人明显有些拘束,尽管他是帝都最大的珠宝行的老板,但是此刻他神色充满了恭敬和前辈,一手按在心口,低低地垂下了头,阿谀赞美的言辞很快就从他口中滔滔不绝的流淌而出:“哦,我尊敬的大人,果然还是您慧眼独炬!这可是我去年从东方弄到的好东西!看看这青铜器上的花纹,这可是属于古代的某一个已经灭绝的古老王朝的图腾,我找过几个纹章学的专家鉴定过,这东西的历史至少在四千年以上,而且图腾的花纹充分显示了,这个花瓶的第一任主人,是一位古代的王者,血统高贵。而且,根据查阅了大量的文献,我可以有充足的证据显示,这个花瓶历代的拥有者都是非富即贵……”
说到这里,这个胖胖的珠宝商人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小心翼翼道:“唯一的缺陷,就是左边的瓶耳上有一个小小的缺口,不过请不要介意,这个缺口却反而从某种程度上证明了它古老的历史和价值。您看,这么一件好东西……”
“报出你的价格。”萨伦波尼利的神色很冷漠,他拿着一块丝巾轻轻地擦拭了一下放大镜,皱眉道:“你应该知道,我的时间非常宝贵,所以,别浪费它!”
“一万金币。”珠宝商人报出了一个数字。
萨伦波尼利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嘲弄的笑意:“一万金币?先生,我想你应该很清楚,这个东西真正的价值,是你报出的这个数字的五倍以上。难道你想贿赂我?”
珠宝商人额头的汗水更多了,他堆满的笑容的脸庞上,肥肉挤成一团一团:“大人,我可不敢有那样的想法。可是您知道,真正的好东西,应该在识货的人手里,这才是收藏界的一句真理。”
“再说一遍,我的时间很宝贵。”萨伦波尼利哼了一声。
“……”珠宝商人终于不敢再绕弯子,赶紧道:“是这样的,我在上个月开了一家珠宝行,可是伦多夫伯爵的夫人从我这里定了一条钻石项链,我手下一个愚蠢的仆人却出了一些错误……总之,那条项链,我没法按期交货了。而我提出的赔偿方案,伯爵大人似乎很不满意,他要求我拿出那家店铺三成的股份作为赔偿,我想……对于一条钻石项链来说,这个价格未免太过高了一些,所以……”
“所以你来请求我的帮忙?用这个青铜花瓶?”萨伦波尼利轻蔑的笑了一下:“可我听说的故事版本似乎有些不同啊,听说伯爵夫人给了你一些材料请你定做一条项链,交给你的材料里包括了一枚珍贵的水兰钻,那枚兰钻是一位魔法师赠送给伯爵夫人的礼物,价值连城……你却把那个东西弄丢了?哦,或者你不是弄丢了,而是私吞了……”
珠宝商人咳嗽了两声:“大人,我可是讲信誉的商人,我……我的一个该死的仆人把东西弄丢了,那个家伙我已经狠狠的惩罚过了,可是伯爵大人却不肯饶恕我……”
“好吧。”萨伦波尼利叹了口气:“我并不想知道故事的真实版本,伦多夫伯爵那里,我会去和他谈一下。”他说着,拿起了那支花瓶在手里,仔细地看了会儿,才忽然一笑:“这花瓶我要了,就按照你说的,一万金币……哦,顺便问一下,你接收分期付款么?你知道的,我并不是一个贪官,我的薪俸是有限的。”
“所有的收藏家都知道您的高尚品德。”珠宝商人赶紧赞了一句:“分期当然没问题!”
他立刻从怀里取出了几分文件来,用恭敬的姿态放在桌上:“这里是几分文件,凡是鉴定过这支花瓶的专家都在下面签署了他们的名字,以证明这件东西的价值,然后,最后这是您的文件,只要您在下面签上您的名字,那么就可以合法的拥有这件收藏品了。”
珠宝商人甚至连提都没有提付款的细节问题。
文件上很快就签下了一个新的名字——当然不会是萨伦波尼利本人,而是他管家的名字。
珠宝商人仿佛如释重负,长长吁了口气,随后告辞,在仆人送来外套和帽子的时候,珠宝商人抓着帽子在胸前示意弯腰:“非常感激您,也赞美您的眼光,宰相大人,您是一位非常出色的收藏家。”
说完,这个商人告辞离去。
宰相大人……
没错,萨伦波尼利·索罗姆,拜占庭帝国现任宰相。
这位帝国宰相昨天刚刚渡过他的六十三岁生日。
他出生名门,“索罗姆”这个姓氏在拜占庭帝国也是一流的豪门旺族,他是这个家族历史上的第六位在宰相。
可遗憾的是,萨伦波尼利,或许也是索罗姆家族历史上六位宰相之中,处境最尴尬的一个。
不,甚至放眼整个拜占庭帝国的历史,他这个宰相也多少有些有名无实的味道。
“多余的萨波”,这是民间对这位帝国宰相的一个戏称。事实上,宰相大人本人很清楚他的这个外号,也知道,有不少贵族在背后提到自己的时候,也总是喜欢用这个外号来称呼自己。
“多余的”——这个形容词非常准确的描述出了宰相大人的处境。
谁都知道,帝国现任皇帝骑枪大帝康托斯陛下,是一个性格强悍并且非常固执的家伙,最重要的是,这位陛下早年戎马生涯,他是一个偏向于尚武的皇帝,对于文官历来不够亲近。所以,在帝国的上层官僚之中,那些年轻的少壮鹰系将军或者是鹰系的军方的官员更容易得到陛下的赏识。
当然……可这并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一个帝国的宰相,往往需要为皇帝拾遗补缺,为陛下贡献智慧,帮助皇帝治理这个帝国……但是很显然,在康托斯大帝的身边,已经有人代替宰相担负起了这些工作。
那个家伙,明明是一个没有官职,没有爵位的白丁,却比历史上任何一个宰相更得皇帝的信任,皇帝的几乎每一个关于帝国的重大决定,其中都有那个人的身影存在。
那个家伙几乎将宰相的权力都抢夺光了,可是,真正的宰相,萨伦波尼利却对此毫无办法。
因为……那个人,是整个帝都里没有人敢招惹的家伙。
卡维希尔!
正是有了这个皇帝最信任的家伙的存在,萨伦波尼利这个宰相,就显得很多余了。
皇帝虽然不讨厌他,但是也绝对谈不上多信任。皇帝也不会在面对重大问题的时候询问他的看法和意见——人人都知道,几乎所有关乎国家的重大决策,这位萨伦波尼利大人,似乎都没份参与。所有的决定,都在皇宫里的那间小书房里,由陛下和卡维希尔两人商量完就直接决定了。
萨伦波尼利,他存在的唯一作用,就是在一些重大的仪式上出面,挂着宰相的头衔亮个相而已。
至于日常的工作,皇帝会把和卡维希尔商量好的那些决定,交给他去完成——是的,他没有决策权,甚至没有建议的权力,他只要当好一个听话的应声虫,然后把每件事情乖乖最好就可以了。
可想而知,这么一个宰相,无疑是非常丢人,也是很不体面的。
在帝国的历史上,还没有任何一个宰相当得比萨伦波尼利更窝囊更懦弱。
他是帝国宰相,但实际上,各部的首席大臣其实都不太把这个家伙放在眼里,表面上尊敬,背后却轻视。
萨伦波尼利这么多年来,都是在这种奇怪的处境之下平静的渡过,他从来没有为自己争过什么,也从来不曾试图夺回属于自己的职权,他似乎很满足于挂着“宰相”这个头衔,充当一个帝国最著名的吉祥物。
当然,在所有一切的轻视之中,让人奇怪的是,唯一一个多年来,始终对萨伦波尼利表示出了足够的尊重——是真正的尊重,而不是那种阳奉阴违式的伪装——唯一在人前和人后都对他表示出了这种敬意的人,恰恰应该是萨伦波尼利的最大的仇敌:卡维希尔!
卡维希尔曾经说过一句话:萨伦波尼利,是整个帝国的官员之中,他所认识的人里,最具有智慧的一个。
我们可以把这句话理解成一种胜利者对失败者的怜悯式的赞美——可是,真的是这样么?
或许有一个细节,是所有人都忽略掉的!
萨伦波尼利今年六十三岁!可是实际上,他已经在宰相的这个位置上,待了整整二十二年!!
当了二十二年的宰相!
这个时间,是索罗姆家族历史上的六个宰相之中,在位时间最长的!
甚至排进整个拜占庭帝国的历史上!担任二十二年的宰相,这个世界在帝国历代所有的宰相在位时间上,也可以排到第二名!!
排名第一的是古代的一位宰相,那位大人在位二十五年。
不过我们可以相信,以萨伦波尼利大人的年纪和他现在身体的健康程度,加上他继续这么无欲无求的状态……他或许在未来很有机会打破这个记录。
更让人惊奇的是,二十二年的时间里,他居然从来没有一次和卡维希尔发生矛盾!对于这个抢夺了他所有职权的家伙,萨伦波尼利却从来不曾表示过任何明显的敌意。
不,他当然和卡维希尔不是朋友。
卡维希尔这种家伙,也没有朋友。
但是,宰相大人却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对卡维希尔的各种举动表示出了毫无抵抗的姿势。
事实上,在二十二年前,上一任宰相病故之后,皇帝陛下挑选了当时只有四十一岁的萨伦波尼利担任新的宰相,原因有三个。
第一个么,他出身索罗姆家族,本身的背景和资历足够担任这个职位。
第二个原因,索罗姆家族历来和帝国军阀党羽水火不容,在忠诚度上,萨伦波尼利毫无挑剔。
至于第三个原因,则更简单,也更明显了。
因为……他足够听话!
皇帝是一个强硬的人,而他的谦虚只会在卡维希尔的面前展示,所以皇帝不需要一个宰相……不需要一个“真正的宰相”。
那么,听话的萨伦波尼利,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事实上,二十二年来,他把这个吉祥物的角色扮演得非常不错,任何重大的国事会议上,他一般都不会发表什么建议,也不会去争夺什么关注。
他生平最大的业余爱好,就是收藏各种文物古董。
因为他的“听话”和配合,皇帝对他虽然不够依赖和信任,却给了他足够的纵容和宽容。所以,萨伦波尼利偶尔利用自己的身份,捞取一些油水,或者收受一些贿赂,皇帝几乎不会对他有任何的指责。
一方面,皇帝不倚重他,只需要他扮演一个宰相的角色。另外一方面,除了重大国事决议之外,在其他的一些小的事务上,皇帝几乎对他有求必应,尽显纵容……
而收藏古董和文物,这种爱好,可是很花钱的。
※※※
送走了那位上门求助的大珠宝商,萨伦波尼利在仆人的服侍下换上了一身舒服的宽松袍子,随后他的管家,一个跟随了他四十年的老仆人送来了一份礼单。
这是宰相大人昨天欢庆生日的时候,收到了所有的礼物。
“真是讽刺,我亲爱的管家,不是么?”萨伦波尼利拿着那份礼单看了一下,随附的还有一封一封的祝贺信,每一封信上都洋溢着热情的言辞——天知道,写这些信的家伙,这些贵族,背后都称呼自己为“多余的”宰相。
管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将一封一封的信递上去请宰相过目:根据礼仪,宰相要在这些祝贺信之中,挑选出一些他认为身份重要,值得自己重视的人,并且亲笔写上一封感谢的回信——这是高等贵族之间重要的礼仪。
“不,我的管家,我说的讽刺,可并不是这些家伙背后怎么说我。”萨伦波尼利撇了撇嘴,尽管已经六十三岁了,但是他的牙齿却依然完好,他古怪一笑:“我很清楚这些家伙背后怎么谈论我的,我都知道的。哼……‘哦,那个多余的家伙’‘哦,那个不会说话的宰相’‘啊,那个只会捞钱,只会坐在家里给珠宝商人和小贵族调解纠纷的宰相’哼,他们以为我会不知道么。可是,我并不在乎这些,我亲爱的管家,一点都不在乎。”
宰相大人说到这里,却拿出了其中的一封信,他的眼神有些变化,看见了信封上的署名,嘴角露出一丝怪异的笑容来:“我说的讽刺的意思是:像我这样年纪的老人,过生日实在不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难道不是么?我已经六十三岁了,过生日,过上一次,就更老了一岁,就距离死亡更近了一步——天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认为这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庆贺什么?庆贺自己距离死又近了一步了么?还是庆贺自己的生命又少了一年?”
不过说到这里,宰相大人还是笑了:“看看,还是有人明白我的意思的,看看这封信上怎么写的,不是无聊的祝贺,也不是故作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