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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不安。虽然他仍想不起在奥克戴尔的生活的具体细节,但那大致轮廓已开始渐
渐浮现。有什么东西在想和他联系。抑制住内心的不安,他沿着面包片指引的方向
走去。
面包片一直通向两个街区以外的一幢空房子。对面,一位母亲正在招呼她的孩
子回家吃饭,几个遛狗的邻居正在彼此问候。
似乎没有人注意那一长串烧焦的面包。他鼓起勇气,深吸一口气,走进了屋子。
里面的房间没有任何家具。他慢慢迈过门槛,四处张望着。没有动静,没有人
或鬼魂。但周围的气氛仍很紧张。他觉得随时都可能有人跳出来吓他一大跳。明智
的举动应该是掉头出去,但他一定要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领到这里来。于是他硬着
头皮向屋子深处走去。
在后面空无一物的卧室里,那小女孩正在向他挥着手。
她最多不过10或9岁。身上穿着一件脏兮兮的白袍,很宽松,似乎一动就有可能
从肩头滑落。一缕搭在额前的头发使她显得很诱人;不是那种成年女孩的故作姿态,
而是一种自然、不加掩饰的性感。
她站在一扇窗户前,隔壁房子的灯光映着她的身影,他能清楚地看见她那两条
纤细的腿。他的眼睛不由自主朝她下身望去。
他这是怎么了?那女孩年轻得足以做他的孙女。
孙女?
重孙女。
那姑娘冲他微笑着。那笑容是阴险而不自然的,他想都没想,转身便跑。他飞
奔下台阶,踢飞了堆在人行道上的面包。狂跳的心脏险些令他窒息,但他仍继续跑
着,在离那房子百米远的地方才停了下来。在他眼前,他似乎还能看见那个肮脏、
浑身散发着性感的小女孩。他无法将这一形象赶出脑海。他想接着跑,跑得越远越
好,但双腿和肺都已不听使唤。尽管恐惧到了极点,他也知道自己得好好休息一下,
才能离开这个地区。
街对面,一对遛狗的夫妻正盯着他,奇怪地皱起了眉头:一个老家伙怎么会从
一幢空房子里狂奔而出?再说那也不是他该去的地方。他看着那对夫妻,咧嘴一笑,
向他们挥挥手。他们不好意思地转身走开了。
诺顿两手撑着膝盖,努力调理着呼吸。太阳已经基本下山,暮色渐渐降临。他
不想天黑后还呆在街上。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天哪,他的身体真是一团糟。
几分钟后,他终于直起了身。心跳仍很剧烈,但呼吸已经平稳下来。他决定冒
冒险。他走得很慢,但已不用再停下来。五分钟后,他终于来到了自己家附近。
那脏女孩的影子仍然挥之不去。她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自己很熟悉。一开始他
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但现在回想起来,他对她的反应似乎说明他很熟悉她。
他以前见过她。
他来到家门口,摸出钥匙,打开门,把灯打开。他已准备好会见到卡罗尔的鬼
魂或其它什么幽灵,但屋子里空无一人。为此他很高兴。
他放下提包,走进厨房。
多娜。
那女孩让他想起的正是她。
还有那些蚂蚁。
他为什么没有马上看出她们之间的相似之处?他走到柜子前,拿出一个酒杯和
一瓶威士忌。
多娜。
过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们曾经是朋友。起码开始的时候是。他们一起摆
弄玩具、玩冒险游戏。但不知什么时候,情况改变了。他想起了他们是如何殴打别
的孩子,把他们弄哭。活埋一只仓鼠。扒掉一张狗皮。
还有那些蚂蚁。
过去曾很快乐,他很陶醉。但一切都变了。
接着两人发生了性关系。
这也令他陶醉。他以前从未体验过如此巨大的快乐,而且他知道这是他那些朋
友无法做到的事。他所得到的不仅仅是肉体上的快乐,而且还有它带来的那种独享
的滋味。
但后来……
后来事情变得不可收拾。
多娜年龄比他小,但比他有经验得多。随着事情的发展,她开始引诱他进行变
态的性行为。她让他做的那些事情是他想都想不到的。他害怕了,开始疏远她。但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他想不起来了。他的记忆一片模糊。她搬走了吗?还是他们仅
仅是不再做朋友了?
他想不起来了。他放下杯子,来到卫生间。
但仅仅想着过去,他就感到了一阵冲动。长大之后第一次,他开始允许自己回
想他和多娜所做的事。不仅仅是做过的,还有那些她要求他做的事。他还想起了在
空房子中看到的女孩,想象着她如果没有穿长袍会是什么样子。
他的呼吸渐渐变得沉重。他解开裤子,对着马桶开始自慰。
第9章 斯托米
他到家时,罗伯塔正在等他。
还有一个律师。
他们两个坐在茶几对面的椅子上,于是斯托米别无选择,只好坐在了茶几这边
的沙发上。椅子比沙发高,于是那两个人低头望着他,而他则抬头看着他们。他不
得不挤出一个微笑。电影里的老套路。把好人放在高一些的位置上,这样可以赋予
他们权威和力量,使人们觉得他们占了上风,并具有道德上的优势。
估计这是那律师的主意。
一切都很突然,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但他装出一副洞察秋毫的样子,把公文包
放在一旁,对罗伯塔微笑着。“我们非得这么早就把律师扯进这件事里来吗?”
她皱起了眉头。“你在说些什么?”
“他。”他朝律师摆摆头。突然间,他有些拿不准了。
“雷诺兹先生?”她开始耐心地解释。“他来是因为芬尼根兄弟已经宣布破产,
而你是他们的合伙人之一。”
“我来的不是时候?”律师问道,看看罗伯塔,又看看斯托米。
斯托米疲惫地摇摇头。“不,没关系。”原来罗伯塔并没打算跟他离婚,这让
他有点儿失望。律师在解释破产企业的现状,他努力想听,但思绪还是神游开去。
他接过律师递给他的表格、文件,听着律师的建议,但他知道以后有时间时他得把
所有的东西再过一遍。他和芬尼根兄弟出资购买了市中心的一个剧院,想把它变成
一个艺术剧院。而现在一切都灰飞烟灭了。
他的念头仍然集中在离婚上。这场虚惊给了他一直缺乏的勇气。他第一次意识
到,婚姻的结束具有非常现实的可能性。在这之前,这还只是一个抽象的念头,一
种假想,而且不知出于什么愚蠢的原因,他一直认为如果要离婚的话,也一定是她
先提出来。
但是为什么?他完全可以启动离婚程序。他可以采取主动。
雷诺兹站起身,递给他一张名片。“我想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如果近几天您
有什么问题,请给我打电话。”
“我会和我的律师谈谈,”斯托米说道,“然后让他跟你联系。”
雷诺兹点点头。“名片上有我的电话和传真号码。”
斯托米将律师送到门口,看着他上了车,向他挥手道别。他关上门,回头朝罗
伯塔望去。她还站在茶几旁。
她盯着他。“你真的以为我要离婚?”
他点点头。“是的。”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便向厨房走去,脸上挂着一副难以捉摸的表情。
第二天,他开车去了那家剧院。
一夜过去,他已基本放弃了拥有一座艺术剧院的梦想。毕竟,那只是他当学生
时的雄心壮志。可时代不同了。有线电视和卫星电视已几乎扼杀了所有独立的艺术
剧院。现在的人们很难离开家去看场不知名的电影,因为他们知道不出六个月,他
们就能在电视屏幕上看到这部影片。
车来到了剧院门口。他下了车,去看他的梦想遗迹最后一眼。他来到剧院的前
门,打开锁,推开门。他本来应该把钥匙放在地产商办公室的,但他想在别人收养
自己的孩子前,再最后看它一眼。
他刚走进大厅,就感到脖子后面一阵发凉。这是生理反应,并不是什么心理作
用。人身上那种动物的本能察觉到这里有危险。尽管平时他会把这归结为工作压力
过大,然后忘记一切,但这次他似乎无法轻易忽略自己的反应。
他想起了肯告诉他的关于汤姆和他父亲的事,还有发生在保留地上的种种怪事。
有关会动的娃娃的记忆再次活跃起来。但他说不清是什么会让他产生这种联想。
也许剧院里的某个地方就有一个娃娃。
他的身上开始起鸡皮疙瘩。他真想扭头出去,开车回到地产商那儿,把钥匙交
给他。尽管前门大开着,大厅里仍然很暗。通往阳台和剧场的楼梯都是漆黑一片。
他来到售票处,将灯打开。黄色的灯泡亮了起来,但却未能驱散屋内的昏暗。
剧院什么地方有个玩具娃娃。这想法很愚蠢,但那形象却挥之不去。他似乎可
以看见它就藏在投影仪下、逡巡在座位下、或躲在储藏室的幕布后。
但他不是那种能被吓住的人。假如他怀疑自己对什么东西有恐惧感,他会直面
危险,战胜并驯服它。他曾经害怕飞行,可现在他有飞行执照。他曾经害怕大海,
但却自己驾船去过阿拉斯加。他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让怀疑、恐惧和迷信把他从
自己的房子里赶出去。
他继续向前走去,穿过左边的门走进了剧场。面前是一排排渐渐低去的座椅。
过道和舞台上没有发现任何动静,但他仍感到身上一阵阵发冷。他站立片刻,倾听
着、察看着。
什么也没有。
剧院里面悄无声息,惟一能听到的就是外面街上传来的声响。这寂静让他感觉
好了些。他没有听到爪子在地上滑动的声音、衣服的窸窣声。如果那娃娃在找他,
他会听到这些声音的。那娃娃在找他?他怎么会这样想?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那些声音。
他以前曾听到过。
剧场里的宁静已不再使他心安。他顺原路回到大厅。他没有理由呆在这里。他
应该锁上门,交回钥匙,签署文件,并在雨下来前回到桑特菲。
但他不喜欢这种逃跑的感觉。
他伫立片刻,望着那布满灰尘的爆米花机,然后转身顺着楼梯来到了阳台上。
照理说,这里应该显得更加恐怖。这里更黑、更封闭,但他在楼下感到的紧张
却减退了。当他向下注视舞台上的银幕时,他已什么都感觉不到了。这只不过是座
破败的建筑物。没有任何反常。
可他为什么会认为他知道那玩具娃娃跟在他身后发出的声音呢?
为什么他会认为自己以前听到过这样的声音?
他连想都不愿去想。
他慢慢走下楼梯,打算锁上门离开。走到一半时,他的眼角余光看到了什么动
静。他在楼梯上抬起头来。
看见男厕所的门正在慢慢关上。
若是在十分钟前,他会在惊恐之中跑出门去。但现在,他的恐惧似乎都消失了。
可能是因为他没关前门,所以哪个无家可归的人溜了进来。他得想办法让他出去。
他匆匆忙忙走下剩下的楼梯,冲到卫生间门前,推开门大声说道:“好了——”
他闭上了嘴。
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就像剧院其它地方一样,卫生间里也是一片破败景象。没有隔间、没有小便池,
在一堆橡胶和各式各样的管子中间,只有一个洗手池和一个马桶。
马桶最近被人用过。周围的地板上留下了水痕。用的人没有冲过水。然而马桶
里的东西看上去却不像是人类的粪便。却像是水果沙拉。这使他已经绷紧的神经险
些断了弦。
他朝洗手池望去。水龙头里伸出一块奶酪,上面插着一只长长的玫瑰花。
这太不可思议了。让人毛骨悚然。他不明白眼前发生的事,也不知道这意味着
什么。他只知道自己不想被卷入这件事中。他已不再拥有这幢大楼,即使他们把它
变成一座核电站,他也不会在乎。他只想马上离开这里。
他紧盯着那朵玫瑰花。
会动的娃娃已足以让人胆战心惊,但至少它们还能让人理解。就像鬼魂、女巫
和魔鬼一样,它们属于那种超自然的现象。可这却是完全不同的东西。这是……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
他只知道这把他吓得魂飞魄散。
他跑过空无一人的大厅,颤抖着手锁上大门,急不可待地跳进汽车。
也许这是一次孤立的事件。也许这和保留地上发生的事完全没有关系。
也许。
可他并不这么认为。
他开车来到地产商的办公室,交了钥匙、签了文件,然后以最快速度离开了市
中心。
但恐惧一直伴随着他回到桑特菲。
当天晚上和第二天,也没有丝毫减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