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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冷了,中年人和老人们穿着厚重的大衣,面无表情,年轻人们高声地呼喊和蹦跳。
白色的装甲车从广场旁边经过,上面有西方军队的标记和编号。驾驶座上的上等兵抬起头看着身边的年轻人,那是个东方人,穿着一身漆黑的风衣,窗口吹进的寒风卷着他的衣摆呼啦拉地作响。
和他同行的黑发女孩则可爱轻松地穿着羽绒短上衣和厚重的毛呢裙子,樱桃红的靴子上露着一截可爱的小腿和圆润的膝盖,她在摆弄随身的摄像机和采访笔,上面都有CNN的标志。
“去假日酒店么?CNN的记者都住在那里。”上等兵说。
“不,谢谢你,送我们到这里就好。”林说着,轻轻跃下了装甲车。
“我们拍一点素材。”伊瑞娜微微笑着,在上等兵的侧脸上吻了一下。
他们下了车,上等兵忽然发现这两个人的行李异常少,男人带着一只简单的黑色提袋,女人带着一些记者的装备。
“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达拉特路么?”林问上等兵。
“你们要去那里?那里是贫民窟。要小心,有反抗分子,昨天那里炸了一辆车,死了三个人,冷枪。”上等兵冲着伊瑞娜挤了挤眼睛,“好运,美人。”
装甲车开走了。
伊瑞娜笑笑,“CNN的记者?你脸上的表情看着比特工更像特工,他居然都没有注意。”
“我并不担心,”林面无表情,“我很早以前就发现,有你存在于我附近十英尺内的时候,人们根本不会注意到有我存在。”
伊瑞娜把那些带着标记的采访设备扔在地下,林默默地看着人群上前几步。满地都是被雨水打湿的纸粘着,上面印着巨大的标志和口号,空气中飘着冰冷的雨丝。林脚下踩到了什么,他低头,看见那是一只手持式的广告牌,上面写着巨大的英文口号。
“高加索不是质子反应炉。”伊瑞娜念了出来。
她微微有些惊悚,她看见断裂的木柄上带着干涸的血迹。
林沉默了一会儿,“这里现在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暴力冲突,几个月前我离开的时候还不是这样。”
“因为全民公决?”
“更多的是因为战败了,人民不知道自己的将来,也开始怀疑自己的过去。”林指着远处,“红色的旗帜是独立自由联盟,青色的是和平民主同盟,他们过去曾经是战友,不过现在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不能共存。”
“我们要去达拉特路?”
“是的,去找委托人。”林说。
“委托人?我们不是私家侦探。”伊瑞娜没有看过行动计划书,林才是主要的负责人。
“但是他是帮助我们找到将军的唯一线索。”
库拉滨河区,达拉特路,似乎是姆茨赫塔最破旧的市区和街道。
走在这条古旧而窄小的道路上,伊瑞娜觉得旁边土灰色的低层建筑几乎要倒塌下来砸在自己头上,那些建筑很明显都是用外面圈起的钢条来维持墙壁,连日的轰炸动摇了这些建筑物的地基。更令人不安的是:虽然这个街道上看不见一个人,可是隐隐约约很多窗户后都有窥视的目光。当伊瑞娜抬头去看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有。
“不用担心,”林平静地说,但是他还是把右手放进了怀里,而左手揽住伊瑞娜的肩膀让她靠近自己。“普通的市民应该没有武器,不过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激进的反西方战士躲藏在市区里。”
“那还不用担心?任何时刻都可能有人从旁边的楼里冲出来对自己开枪。”伊瑞娜忍不住苦笑。
“我是说至少比他们每个人都武装起来要好,全民战争最可怕。”林说,“如果从耕作的妇女到吹肥皂泡的孩子每个人都想杀死占领军,那才是真正的末日。”
“先生,要找人陪么?”街角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
林挡在伊瑞娜前面,谨慎地前进了几步。原本就是阴雨天,那个穿粉红色短裙的高加索姑娘又站在遮阳的屋檐下,整个人被笼罩在一团黑暗中。
“只要五个美圆,我很听话的。”那个女子为了诱惑,刻意挺起了胸脯并扭过身体展示全身的曲线,伸手轻轻挠着自己的头发。
伊瑞娜看着那个小妓女。她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一张黄瘦的脸,无声地看着他和伊瑞娜。她在骚首弄姿,可是并不美丽,她的乳房不知是尚未发育还是已经干瘪下去了,短裙下的腿细细瘦瘦,裹着已经抽丝的长袜。她在风里不住地哆嗦,一双眼睛里黯淡无神,她是一个盲女。
林从怀里抽出了右手,手里不是枪,而是一张钞票。他把钞票塞进了那个女孩的手里:“谢谢,我还有事。”
两个人走了过去,伊瑞娜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小妓女已经幽灵一样地消失在那个门洞里了。
“战争过去了,这里全靠救济来维持,可是救济永远不会让所有人吃饱,所以大家都必须出卖一点什么来换吃的,”林面无表情,“男人们可以去抢劫,有地位的人可以找到各种关系,军人还可以倒卖武器。像这种姑娘,只能出卖身体,虽然她并不漂亮。这就是现在高加索人的心情。”
“我们到了。”林停下了脚步。
达拉特路137…3号,林伸手拂去铜门牌上的灰尘,“是这里了。”
“像是很久没有人住过的地方。”伊瑞娜说。
“这只是野兔的后门,”林伸手敲了敲门。
门上的灰尘簌簌落下,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开门,只有一只老鼠从旁边的下水道刺溜钻了出来,瞪大一双乌黑的眼睛四处张望。
“老鼠也那么胆大。”林把手掌按在了门锁的位置。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低喝了一声。几乎看不见他身体的动作,似乎只是全身微微颤抖,门锁处镶嵌的木条就彻底断开了。门悄悄地敞开,林的短距离发劲并没有震动门扇,也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展现在伊瑞娜面前的是一个凌乱的房间,冷湿幽暗,肮脏的墙壁上是各种水渍,屋子正中间是一扣煮着羊尾的锅,浓重的膻味随着水蒸气弥漫开来,伊瑞娜几乎要吐了出来。一个面孔黝黑的青年此时疾步从里间跑了出来,一脸的笑容:“哈,哈,是西奥么?天哪,我又睡过头了。”
不过他的笑声很快就结束了,林的枪点着他的脑门,“格日勒,不要玩了,我们赶时间。”
名叫格日勒的高加索青年摆了个无奈的姿势,“难道我会故意不开门么?一扇门不可能挡住你的,我知道。”
林收回手枪,坐在四处露着海绵的沙发上,“不用玩什么花招,我知道你在藏匿资料,像你这样的情报贩子当然不只为我们一家工作,只要有钱,你可以为任何人提供信息。我不关心你是否也为我们的敌人服务。”
“不过,”林盯着他,“记得你的职业准则,不要背叛你的客户,否则……”
“知道,”格日勒笑着露出一口白牙,“我是只野兔,我的客户们都是老虎和雄鹰。”
“但是我想我们付给你钱了,现在说情况吧——将军在哪里?”林说。
“不先来一条羊尾啃一啃?”格日勒揭开锅盖,冲着林眨了一下眼睛。
林和他对视了一瞬,而后从旁边抓起一只盘子,盛了一条肥羊尾,递给了伊瑞娜:“尝一尝。”
他又盛了一条给自己。
伊瑞娜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两个男人。
“不必担心吃穷他,他是姆茨赫塔最有钱的情报贩子。但是他工作可靠,不会在抢时间的关头请我吃羊尾。”林熟练地拨弄着盘子里的羊尾。
“是啊是啊,”格日勒笑,“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林了解我就像我肚子里的蛔虫。根据我得到的情报,将军被软禁了。对于如何处置他,高加索的政治人物们也没有达成共识,但是要求处死他的人不会少。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但是我的主顾知道。而且你必须和他见上一面。”
“你的主顾?”林挑了挑眉毛。
“是的,我受雇于他,来做L。M。A。的联络人。”格日勒把一张印有高加索传统图案的请柬递到林的手上,“明天晚上,高加索外交部会在斯瓦涅季酒店举行特别酒会。被邀请的人包括各国大使和西方联军的高级将领,当然所有高加索的大人物也都会出席。他在那里等你。”
“他是谁?”
“只有电话联系过。”格日勒耸耸肩。
“你相信一个电话里的主顾?”林瞟了一眼那张请柬,收在衣服的内袋里。
“相信一个人有很多的办法,有的时候只需要一点勇气。”
林点点头,“我明白了,酒会的目的是什么?向西方阵营摇尾乞怜?”
“当然,政府需要体面地结束战争,我们战败了。彭·鲍尔吉的强硬政策引来了西方阵营的狼群,我们没有挡住他们的爪牙,那么只有坐下来和狼群一起喝酒,希望酒精能够帮一点忙。”格日勒似乎并不在意这些,虽然他也是高加索人。
“是个上层酒会,我以什么身份去?”
“高加索北部联军,格日勒少校!”格日勒咧开嘴笑,搂住林的肩膀,对伊瑞娜说,“可爱的姑娘,看看西奥长得像我么?”
8
“这么看我像记者么?”年轻人在镜子前整理自己的小翻领衬衣。
他一身手工考究的小夜礼服,和满是红酒瓶子的昏暗所在很不相称。
“不,你这么穿像是在酒店大堂里帮我扛行李还问我要小费的。”抽雪茄的人依然离不开他那支粗大的哈瓦那雪茄,一边喷云吐雾,一边逡巡在酒窖的边缘查看红酒的年份。
“这个只说明了一件事,你住的都是高级酒店。”年轻人并不看他,“侍应生穿得起佛罗伦萨的衬衣和全手工的小夜礼服。”
“相信我,我们家那里三十个美圆住一晚上的汽车旅馆里,侍应生也都穿成这样。”抽雪茄的男人舔了舔嘴唇,“枪放在哪里?”
“不用带枪,里面到处都是各种枪。我只需要一小段金属。”
“刀子?那里有金属探测器。”
“没有人要你公然带着伞兵刀进入会场。”年轻人回头瞥了他一眼,以两根手指在自己的发际线里一划,把一顶中长的假发摘了下来。他把假发翻过来,一柄极薄的小刀被胶带固定在那里,沁着凛冽的寒光。
“喔!巧妙的设计,漂亮的刀子。他们大概不会用金属探测器在你后脑勺上蹭来蹭去。”抽雪茄的人把刀子接过去摆弄,以手试着它的锋刃。“是柄有年头的东西,嗯,还很锋利。不过,是不是小了一点,你准备用来削苹果?”
“用了很多年的东西,顺手。它的刀锋有两英寸长,杀人足够了。”年轻人把刀子拿了回去,举起来在灯下眯着眼睛凝视。
“初恋情人的礼物?”抽雪茄的人撇撇嘴。
“不是情人。”
“总之是类似的玩意儿吧?这种用了很多年的东西,像是上面附了某人的灵魂那样让人觉得有种神异的效果。我有个朋友,第一个与他订婚的女人送了他一件家乡的特产,那是一瓶加拿大产的冰酒,很小的瓶子。那个女人家里是非常虔诚的南部浸信会教徒,不得饮酒,也不得寻欢作乐。但是我的朋友是一个可以醉死在瓶子里的狗杂种。”
抽雪茄的人不再说话,继续寻找着他想要的红酒,年轻人扎上了领带,两个人之间微妙的沉默着。
“然后呢?”年轻人忽然说。
“嗯,我就是在等你问然后呢。”抽雪茄的人直起身子,“然后那个好姑娘就送了一小瓶冰酒给狗杂种,这个违反信仰的行动让我的朋友觉得比拥有整个苏丹的后宫还要幸福,但是那个女人死了,包括她的浸信会家人和那座城市被一群导弹掀飞上天了,一点灰都没有留下。”
“嗯。”
“我的朋友只剩下那可爱的一小瓶酒,于是他在酒瓶上打了一个孔,用一根银链子把那瓶酒挂在胸前。每次行动前他都对着酒瓶祷告,虽然在其他任何时候看来他都该被上帝用雷电劈死。他相信这个时候那个姑娘会像圣母一样保佑他,所有射向他的子弹都在半途转弯。”
“效果如何?”
“蛮好,”抽雪茄的人耸耸肩,“好了十多年。后来终于有一颗子弹从他的左胸下面穿了进去,打出苹果那么大的口子来。他躺在我怀里问我有没有开瓶器;我说没有,但是我可以用枪打爆瓶口,我也真的这么做了。”
“结果呢?”
“他把那瓶酒喝了,喊了一声哈里路亚,就死了。”
“很有意思的故事。”沉默了一会儿,年轻人说。
“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抽雪茄的人拾起自己的帽子戴上,把一瓶酒揣进风衣的口袋里,“祝你一切顺利,这次我们和L。M。A。站在了同一立场上,是不是从未尝试和猎犬狐联手?”
“从未,我和他只有一个人能站在阳光下,另外一个必然站在黑暗里。”年轻人说。
“无论如何,要保住彭·鲍尔吉,他是焚烧草原的火种。”抽雪茄的人拉开门
“彭·鲍尔吉不会屈从学院的压力,可也不会追随你们,他是自由的火种。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