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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吧,豁出去了,吃这行饭的,压根就没想过死在家里。”老镖师一边挥刀一边回答。
“再坚持一会儿,等你的伙计杀上来,让大伙用弓箭射住阵脚,给咱俩打掩护。”高德勇喘着粗气,说出了一条计策,“咱俩和狼群赌一次,改向前冲,我前你后,砍了了那头狼王。”
“听你的,你这千万富翁不怕,我这穷人怕啥。”老镖师应了一句,见前方已经有人影晃动,撮起嘴唇,场长短短发出镖师们才懂的信号。
骑在骆驼背上的镖师们闻之一愣,收起长刀,将手弩掏了出来。迎着狼群兜头一阵箭雨。
高德勇与张怀仁身边形势一缓,停住了脚步,背靠着背喘了几口粗气,大喝一声,又背靠着背冲入了狼群。那些吃尸体畜生哪里想到猎物有此一着,变阵不及,几头冲得靠前的公狼当即在高德勇剑下丧命。
狈王见形势不妙,突然在后腿立起,冲着苍天发出一声渗人的长嚎:“呜——呜——呜——”
队形刚被打散的狼群闻之一振,不顾一边的箭雨,一同向高德勇和老镖师扑来。二人面前形势登时比刚才逃命时还险恶,被狼群压得手忙脚乱。
“老伙计小心!”高德勇大喝一声,肥胖的身躯猛然跃起,脱离战团,手中长剑如一匹闪电,从半空中向狈王斩下。数头围攻过来的公狼放弃老镖师,在地面上跳跃不舍。
“扑!”血光四射,狈王的坐骑从头到脚,被高德勇一剑砍为两段。狡猾狈王在关键时刻舍弃了坐骑,在草地上一个翻滚站起,趁着高德勇换气的时候,狠狠向他的腿肚子咬去。
“快闪!”几个镖师大声呼喝。意欲扑上,怎奈距离太远,眼睁地看着高胖子气力不济,一条粗腿马上落入狈王牙下。
血口,尖牙,粗王口中突然窜出一股鲜虹,随着“乒”的一声火铀响,狈头四分五裂。群狼失去了首领,夹着尾巴四散奔逃。
“谁开的枪、找死啊,死里逃生的高德勇脸色刹那间变得铁青,瞪着铜铃般的大眼怒喝道。回转身形,见俏晴儿脸色雪白,手中呆举着一肥三眼火铳,碧眼里,珠泪滚来滚去,因为周边人多才勉强没有落下。
满腔怒气刹那间变成了绕指柔情,高德勇不忍苛责睛儿,脱下满是污血的貂皮大氅扔到地上,在泥沙中擦干净剑身与手上的血迹,走到晴儿身边,替她紧了紧衣领,柔声问道:“你怎去过来了,不是叫你在帐中等候么”?
晴儿双臂紧紧抱住高德勇德的肥腰,将头深深地埋在胖子宽厚的胸膛上,眼泪瞬间穿透了丈夫的衣服。
“别这样,大伙都看着我们呢”。胖乎环视四周,尴尬地拍了拍晴儿的背,伏在睛儿耳边小声说道。
“我不管,死胖子,你甭想把我抛下,这辈子赖定你了”,睛儿一边在胖乎的衣服上抹着鼻涕,一边抽噎着说道。
高德勇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对着众镖师们叮嘱:“大家将沾了狼血的的兵刃洗净,带血的衣服就地扔了,这群狼可能已经染了疯狗瘟。”
“小心,身上有伤口的别染上粮血。马上将营帐拆了,向左边那片胡杨林子里走。骆驼身后别忘了撒迷魂散”。老镖头张怀仁补充了几句。亦走到镖师们身后将外套脱下来扔进了灌木丛里。
大伙不敢怠慢,整理好衣服刀剑,匆匆赶回营地。将营帐收了放到骆驼背上,趁着天边的微光隐进胡杨林。老镖头张怀仁亲自用杂草扎了把扫帚断后,一边小心地将驼队痕迹隐去,一边将对付猎拘追踪的迷魂散撒在秋末的枯草上,约模走出三五里的光景,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急剧的马蹄声。
“俯下骆驼,准备家伙、没我的招呼不得先动手”。高胖子一把晴儿拉到身后,掏出望远镜,蹲到了靠近树林边缘的一个大树后。
马蹄声来自刚才大伙扎营的方向,借着微弱的暮色,高德勇看到五十几匹骏马从远方冲了过来。停到了众人遗弃的营地。一个头领打扮的军官跳下马背。围着营地踱了数步。马鞭一挥。直指众人才向。
众轻骑一声呐喊,翻身上马。几头牛犊大小的牧羊犬带头向西南方冲了过来,边冲,边不住将鼻子贴向枯草。跑着跑着,最前面的那头牧羊犬一声悲呤。四蹄发软,一头栽倒在草地上。正在轻骑们茫然不解的时候,其它几头牧羊犬见样学样。也吐着白沫蜷缩在马蹄边。
莫非得罪了神明?骑手们惊慌失措,围着倒地不起的牧羊犬乱成了一团。苍茫的暮色中,隐隐传来野狼的哀嚎,几个胆小的骑士吓得抽出刀来,在空中乱舞,仿佛冥冥中有冤魂缠住了他们的脖子。
“噗哧”,躲在高胖子身后拎着个小千里眼偷看的睛儿忍不住笑出声来。怕胖忆责怪,腾出一只手,轻轻捂住嘴巴。转身对老镖头张怀仁问道:“老剑客,你用的是什去法宝,怎去他们的狗一闻就死了”。
“杀人毒医亲手造的蒙汗药”,老镖师不满地答道。眼前这个风韵少妇是个冒失鬼,要不是她救夫心切,也不会因火铳声引来追兵。蒙汗药虽然能挡得一时,恐怕今晚过后贴木儿麾下的各路军队都会派出搜索队伍。为了保持长途奔袭的效果,贴木儿不惜杀光沿途部落,自然不会允许自己这一小撮人在大军眼皮底下漏网。
果不出老镖头所料,只见那个带队的军官抽出马刀,一刀一个将几只牧羊犬全部砍了,然后嘴里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哨,也许是用了什么特制的哨子,那刺耳的声音在空旷的草原与林地边缘传出很远,许久才听到回声。
回声刚落,四面八方就响起了同样的哨声。众镖师不敢起身,躲在密林里小心观望,就连骆驼也知道危险的来临、小心地将头贴到了地面上。
一队,两队,三队,无数股轻骑如同地狱里突然逃出的幽灵一样出现在暮色中。有的骑马,有的乘骆鸵,迅速向先前那伙骑兵靠拢。队伍虽然众多,聚在一起却保持了各自阵型的完整。带队的军官围成一圈,仿佛在商量着什去。一会儿,轻骑们按原来的队形散开,四下展开了拉网搜索。
一颗颗硕大的汗珠从高德勇额头上滚落下来,瑟瑟秋风吹过,却没人感觉到寒意。对手有一百二十多人,从刚才集合的表现来看,称得上训练有素。而自己这边算上晴儿与驼夫在内加起来人手不到二十个,一旦双方接触,此战凶多吉少。
“胖子,我去引开他们,你趁机带大伙逃走”,老镖头张怀仁苦笑了一下,俯在高德勇耳边商量。
肩膀上传来一股巨大力量将老镖头硬压回了树后,高德勇撤回肥厚的大手,低声说道:“等一等,天马上黑了,我们还有侥幸逃脱的希望。况且你冲出去,他们发现也不会相信只遗漏了你一个人”。
众镖师全部沉默,刚才撒离时虽然做了些掩饰行藏的工作,但看到那么多野兽尸体的突厥骑兵不会相信一个人可能端掉一窝狼。引开敌人,迎来的也不过是几个时辰的喘息而已。众骑兵发现上当后,肯定还会杀回来。这苍茫暮色后,不知隐藏了多少军马,多少豺狼。
“吱,——吱”,河道边突然传来一声短笛。四下搜索的骑兵们放弃搜索,一起向笛声方位冲去。高德勇慢慢站起,弓着背,小心翼翼地借树木掩护跑向河道,如狗熊般伏到了最靠树林边缘的一棵大树后。
晴儿关心他的安危,不硕地面寒冷,在枯草掩护下惯惯爬了过来,“隐藏在高胖子脚下。
眼前一幕惨绝人寰,七、八个衣衫褴褛,满身污泥地牧人护着几个妇孺。呼叫着,左冲右突。贴木儿麾下的骑兵猫捉老鼠一般,围着众人往来奔走。每一次循环,必然有一个牲人倒在马刀下。
“啊”,一个身材高大的牧人大叫着。发了疯一般冲向骑兵队。手中的砍刀舞成了一团青光。暮色中看不清楚他的脸。只有那绝望的长嚎顺着晚风传来,让人头皮一阵阵发麻。两个正对着牧人的骑兵默契地拨开的骆驼,两边一分,持牧人夹到了中间,马刀挥舞,长嚎声瞬间变成了惨呼,慢慢衰弱,慢慢变成了临终前的呻呤。
草丛中,睛儿紧紧地咬住牙关,眼中的怒火几乎将面前的枯草点燃。儿提时代的噩梦仿佛突然重现,一幕幕缓缓地出现在她面前。
同样地骑兵,同样的屠戮。碧敢的战士,懦弱地降者。整个城池毁于一旦,剩下的不过是她们几个长相比较漂亮的小女孩,失去了亲人,失去了家园,失去了名宇,辗转于人贩子之手,不知明天将面临什么命运。
一只温暖的大手遮住了睛儿的眼睛,轻轻她替她抹去脸上的泪痕。惨叫声不绝于耳,骑兵们的游戏巳经进行到了尾声。无论逃走者,还是投降者,没有一个男人幸存。几个部落中的女子不忍活着受辱,捡起亲人手中的刀,互相朝自己同伴的胸口刺去。结着伴倒在草地上,双眼瞪向青黑色的天空,向长生天发出最后的质问。
“哈——哈——哈”,骑兵们的狞笑声再次传来,睛儿想看看外边发生了什去,望远镜却被高德勇夺走,连眼睛也被胖子的大手死死蒙住。伴着狞笑,睛儿听到了女人哀伤的求饶声,听到了痛苦的呼喊,突然所有的声音嘎然而止。晚风送来了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
“胖子,有人生孩子了”?晴儿挣扎着小声问,高胖子没有回答。随着一声狞笑,初声婴儿的啼哭亦嘎然而止,整个死一般沉寂,只留下魔鬼的狞笑在空气中回荡,回荡。
血腥味慢慢飘来,慢慢飘走。露水打湿了众人脊背,大伙浑然觉。老镖头张怀仁面前那个大树已轻被他抓破皮,十根手指紧紧地扣进大树里。几个镖师情况亦差不多,铁青着脸,面前的泥土隆起成一个个小堆,每一堆都压抑着一坎杀出去的冲动。
瘸狼贴木儿麾下的骑兵走了,杀得心满意足。远方草地上,横七竖八躺满牧人的尸体。曾轻逃过一决坎屠杀的牧民们终归没逃脱贴木儿的毒手。女人,孩子,婴儿……
“出去葬了他们吧,他们是因咱们而死的”,高德勇低声吩咐,声音仿佛失去了生命般,没掺杂半点感情。镖师们陆续走出树丛,收集草地上的牧人遗体,用泥土与杂草将他们掩埋。没有人说话,每个人仿佛都已经在刚才那场屠杀中战死。
“我算什去剑客”、老镖头张怀仁抱着脑袋蹲到了坟场中、愧疾地站不起身。
“走吧,我们冲出来不过是送死。他们那些刀法,就是在屠杀中练就的。没有这种血腥屠杀,贴木儿根本建立不起来他的帝国”!高胖子轻轻掺起老镖头,掺起一个个在坟前跪拜的镖师。
“我们哪里去,前边是帖木儿的军队,后边也是”,驼夫绝望地问。队伍中除了晴儿,数他武艺最差。方才的屠杀已经吓破了他的胆子,黑暗中,脸色像尸体一样白。
“沿着伊克塞河向北,去阿里玛图(阿拉木图),那里当年是草原上的珍珠,众河之女”。高胖子低声回答。
“胖子,那个城市还会存在么”,老镖头迷惑地问?
“不会,但贴木儿肯定会把那里当成一个大补给站,驻扎在那里的也必然是他的心腹。从今晚起,委屈大家将镖旗收了,将詹氏保险行的一切标记毁掉。记住,你们都是我的随从,我的蒙古名宇叫阿尔思楞(狮子)。”高胖子从怀中掏出一个青石刺成的狮子,自嘲地掂了数下,继续说道:“这里距离阿里玛图不到二百里,从明天起我们不再躲藏,打起我当年的旗号,大摇大摆向前冲,看追兵发现我们快,还是我们跑得快。记住了、我是阿尔思楞,贴木儿的救命思人,结义弟弟。你们能不能活着返回中原,就看这两天的运气。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大伙都要忍,只有忍住了,我们才有机会将敌军来袭的消息确切地送回大明”。
才出狼窝,又奔虎穴。老镖头张怀仁忍不住闷哼一声。懊恼之余,心中却有一个清晰的声音反复重复着高德勇说过的话,“贴木儿必然将那里当成一个大补给站,驻扎在那里的也必然是他的心腹,大补给站,心腹……”。
“走吧,镖师们彼此对望,收起膘旗、徽章,将与保险行有关的东西借着星光埋在了树丛中。阿拉伯长袍,包头巾,面纱,一队胡商穿过漫漫长夜,疾驰入晨曦中。高胖子挽着晴儿,默默前行,队伍正前方,胖子家族的大旗迎风招展,旗面上绣的,是一头半梦半醒的狮子。
一头半梦半醒的狮子急速沿伊克塞河向阿里玛图城前进,狮子身后,几头饿狼紧追不舍。玩够了杀人游戏的阿拉伯斥候分队第二天就发觉杀错了对象,那些在草丛中终日东躲西藏的当地部落余孽无论如何也拿不出一把火铳来,若是他们有实力歼灭如此一大群狼的队伍,也不会这么容易地任人屠戮。醒过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