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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置。最初,在商人们最喜欢的《北平新报》上,参照宋代对结党的定义,这伙人被戏称为保皇党。而其中领军人物不以为杵,反而真的聚集起来,以保皇党自居。并在六省爵士会里边迅速拉拢了一些代言人,一时间,倒也显得声势浩大。
事态发展正如郭璞所料。燕王朱棣是个聪明人,很快,他就放弃了对军队的盲目调动,又换了一种新的谋求利益方式。也许是有所顾忌吧,燕王朱棣现在尽力避免当面与郭璞决裂,而是转以通过民间舆论和手中实力对比的方式来逼迫郭璞让步。数日来,郭璞与他已经在具体权力划分上互相试探。虽然没有硝烟,但看不见斗争与战场上一样激烈。武安国当年创立的那个大圆桌,和郭璞后来打造的爵士会,缓冲了双方的冲突,但也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郭公,我们必须有所表示了,不然,爵士会里的老爷们,越来越多的要重新选择支持谁了。况且,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吴思焓站在郭璞身后,低声建议。到目前为止,冲突的双方还在充分利用北平原有的规则,但到了关键时刻,吴思焓不敢保证朱棣会不会做出疯狂的举动,毕竟。在两军对垒期间,让个把人消失,并且嫁祸在建文身上,还不是件困难的事。
“不急,聪明人不会只看一隅,让他们跳一跳,我们也看得清楚些。否则,总是人家在暗处,我们在明处,吃亏总是我们。”郭璞回过身来。笑着说道,笑容让人感到一种说不出的镇定。
“还不急?再不急那些爵爷们就都到燕王那里宣誓效忠去了?”跟在吴思焓身后的白正茫然不解,对于阴谋的理解,他远远不如师弟郭璞。眼看郭璞摆出一幅挨打不还手的架势,暗暗替他着急。
布政使郭璞笑了笑。看来并没把白老夫子的警告放在心上。捧着杯新茶,悠闲的几乎让人觉得他是在欣赏水中的叶片。“该去的,还是要去,拦也拦不住。但新政这么多年,我就不信在百姓中扎不下根。那些书院,图书馆,难道二十年来都白修了么?还是师兄认为北平这些年教出来的都是周崇文之流?”
白正闻言,微微楞了一下,看情形郭璞是将扭转局势的希望寄托那些后辈身上。可那些后辈们靠得住么,毕竟这场争斗,有可能是要赌上身家性命的事。
“可是眼下在北方六省的爵士会里,咱们的力量可是越来越弱了。”思考了一会儿,吴思焓又担心的提醒。登高一呼,吴思焓能保证自己可以招唤来百余豪杰。但与现在双方争执的重点转向了对爵士会的影响,吴思焓插不上手。他只能在法理上,不断完善郭璞的平等宣言和自己的分权制衡办法,尽力不让反对者找到更多的破绽。
“咱们的实力并不弱,天下并不仅此一隅。燕王殿下在北方六省这么多年,这点形势,他还看得清楚!”郭璞笑了笑,看着窗外的天色补充。风暴快来了。细雨已经渐渐急促。
如果能逼迫燕王朱棣放手,遵守承认了平等规则和契约,这才是最佳办法。毕竟诸王之中,他在北方六省呆得最久,最了解新政也给国家带来的好处。利益诱惑面前,他难免心动,但认清天下大局后,郭璞坚信这个聪明的王爷会做出对他自己最有利的选择。双方现在都把冲突放到了规则之内解决,本身已经说明了燕王朱棣还接受原来北平的规则。
这就是希望,无论这个希望多渺茫,郭璞认为值得自己去试一试,哪怕是以身犯险。
“可武公和蓝将军毕竟相隔甚远?”
“不在乎远近,关键在于举动能让大伙看清楚!”郭璞神秘的笑了笑,拍拍吴思焓的肩膀,示意老友不必为此担心。“再等两天,风雨来时,方知松之劲节,再等两天,武兄弟的货就要到了,那时候这场风雨也该结束了。”
武安国和蓝玉不会让郭璞在六省孤军奋战,白正早知道这一点。但二人隔着这么远,到底能给郭璞什么实际性的支持,他不太清楚。但这回大伙没让他等太久,上午他刚从郭璞的住所回来。下午,西北大都督蓝玉的货物先到了。
具体的说,蓝玉的“货”不是一份真正的礼物,而是另一份宣言。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西北大都督和定西军的主要军官共同在报纸上发布了一份声明,仿照《平等宣言》的格式,以半文半白的体材,宣布他们不支持再拥立一个皇帝。如果这个皇帝还与原来的皇帝同样一言九鼎的话,西北将永远自治下去,不向任何一位帝王效忠。至于西北大都督的职位,他们将模仿海盗共和国,通过选举的方式选出,而不是父子相承。
在宣言里,蓝玉列举了古往今来皇帝的作为,得出一个结论,就是十个皇帝里九个昏庸无道,剩下那一个,既便不昏庸,也是凶狠残暴,株杀功臣的好手。并且,没有历史上没有一个皇帝遵守承诺,也没有过一个皇帝认为自己的身份与庶民平等。做皇帝的,总是把家族利益凌驾在国家之上,投敌卖国,认贼作父的事情举不胜举。既然这样,与其选一个皇帝在大伙头上作威作福,还不如永远消灭帝位,断了大伙皇帝轮流做的念头。
这份宣言发布,立刻又在民间激起了一场喧然大波,保皇人士跳起来大骂蓝玉无君无父,但骂了几天,就没有了力气。蓝玉远在西北,与国有大功,周围诸侯没一个敢起兵向其发难。况且当日秦王通敌。蓝玉说把他砍了就一刀将他砍了,过后也只是将秦王的罪行在报纸上公布了一下,并没向朝廷通禀。在蓝大将军心里。早已经不把君仅当回事。几句骂声对他来说的确不痛不痒。
“国家将亡,必出奸贼啊。”油灯下,有人捧着书本做痛心疾首状。
“弄个皇帝出来,本来就是给自己找麻烦。蓝玉说得对,自古脏唐臭汉窝囊宋,自古以来当帝王的,就没几个好东西。是好东西当了皇帝也的变成坏蛋。老子做生意骗人要赔钱挨板子,他撒谎就成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扯淡”,茶馆酒楼,有人笑着起哄。
“武兄,你看看燕王和郭大人,一个漫天要价,一个着地换钱,咱们是不是又该动一动了。”泉州港水师大营,靖海公曹振笑咪咪的将一份报纸递到了武安国的眼前。是一份《北平春秋》,报纸上,各派高手笔仗正打得热闹。
“是该动一动了,如今,全天下都被这场热闹吵醒了,咱们再不动动,也忒说不过去!”武安国接过报纸扫了一遍,笑着回答。
舷窗外,一艘艘战舰云帆高挂,时刻做好了起锚的准备。
武安国动了,五月初八携战舰二十一艘离开泉州,去向不明。
天下诸侯跟着动了起来。仿佛热油中间溅了一滴答水,刹那沸腾,刹那又回复平静。观望,湘王、蜀王等几个实力稍逊的地方自治力量热闹了一下后,又静下心来埋头开始处理领地的内部事务。
既然是打着支持北平的《平等宣言》和《分权与制衡》旗号而脱离朝廷的,新政的样子肯定得做一做,几个月来,各地爵士会加快了建设步伐,有些地方已经仿照当年北六省的模式开了几次会,会议上的热闹程度亦不亚于六省的爵士会初建,互相漫骂的,互相吹捧的,如参禅一般语藏机锋,桌子底下暗伸一脚的情况比比皆是。好在这种乱像当年在北方六省的报纸上已经见识过了,郭璞等人摸索出来那套处理办法照搬到各地,修修改改也能用,这才没闹出更多的笑话。当然,这些笑话到了朝廷控制的报纸上,都成了世风日下,道德败坏的典型,但自治各地的士绅们,却在磕磕碰碰中,渐渐明白了爵士会的运行规则,开会议事的目的性越来越强,提案越来越言而有物。至于这种发展情况是不是有违诸侯们的初衷,很少有人注意。反正现在各省之间的竞争越来越激烈,在力量均衡没打破之前,有头脑的诸侯不会轻易的推翻自己的自治之初的承诺。
武安国离开泉州三天后,一份秘密情报送到了大明总参谋长徐辉祖的案头。出山主持朝廷军务不到半年,这位总参谋长已经被累得满头白发。此刻看了武安国出海的情报,他脸上的皱纹瞬间又多了数条。
如今大明的各派实力比较,若论情报收集能力,朝廷无疑是最强的。总参谋部敌情司是由锦衣卫转变职能而来。本来班底就有优势。去年讨逆行动失败后,迫于形势,建文皇帝和黄子澄、方孝儒等人不再对军务指手画脚,这样一来。敌情司的运转更加高效。各地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通常十天时间之内,大致情报就能送到徐辉祖手上,这些情报是他了解诸侯动向的手段,也是对抗北方军队的基石。
除了西北的蓝玉,诸位番王如何动作,徐辉祖对此并不是很在意。那些表面上热闹的番王们没有和朝廷一搏的实力。他们现在的所作所为很大程度上是趁火打劫,为将来事态平定后和胜利者讨价还价增添些资本。但武安国与曹振的一举一动,却牵动着天下大局。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东南三省和北方六省宣布联手,不用计算。谁都能看出朝廷绝对承受不了燕王和曹振的联手一击。
“这次,武公恐怕真的要与燕王联手了!”新任内阁大学士李琪放下情报,忧心忡忡的对徐辉祖说,二人四目相对,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忧虑。
书案上的情报,分外轻重两类。重要部分。有一半都是关于东南三省的。
“武公北上,是早晚之间的事。他不可能任由郭大人在北边孤军奋战,先前不肯向北,恐怕是为了海面上的事。如今西下舰队已经开始返航了,他们没了后顾之忧,自然要着手解决北方六省内部的冲突。”徐辉祖苦笑了一下,将几份标记着重点记号的情报推到了大驸马李琪面前。“咱们这两个妹夫,做事并非常人所能预料啊!”
李琪现在入主内阁,对天下大局少不得要替徐辉祖分担一些,听徐辉祖话语里无奈中还带着几分佩服,从怀中掏出眼睛架在鼻梁中间,拿起那几分新到的情报仔细看了起来。
这几份情报由敌情司快马送来。汇报的是曹振麾下两支分舰队的最新动向。几个月前,东南三省局势刚一平静,曹振立刻将两支分舰队派了出去。朝廷这边大惊失色,日日提防这水师从海上来攻,枕戈待旦了好几个月。现在总参终于收到情报,那两分支舰队有消息了。据潜伏在东南三省的线人汇报。曹振麾下的麻哈麻(马和)与姜烨二人,带着舰队,正护送着大明商队,从阿拉伯海向回赶。这趟行动带回了大批金银,一下子解决了舰队的给养供应问题。
“原来是索要战败款去了,这倒附和武安国的秉性。”驸马李琪笑了笑,自言自语的说。他和武安国相处过一段时间,知道对方的做事原则。在武安国眼中,恐怕找不到“天朝上国”这几个字。在海上击溃了阿拉伯舰队,曹振和他不会不追究战败者的责任。在他们眼里,各国平等。意味着责任和义务也平等。打了胜仗还给战败者好处,那不是有颜面,那是愚蠢。况且能在阿拉伯诸国头上多刮一分银子,就意味着从大明百姓头上少要一分锐款。
“是啊,这就是曹振的养军之道。黄大人当年天天叫嚷着国库空虚,削减水师费用,就没想到以战养军这一招。”徐辉祖摇摇头,叹着气呼应。做过一段时间布政使。知道为政艰难的徐辉祖发现自己越来越佩服武安国和曹振,虽然他们此刻是朝廷的主要对手之一。
“恐怕开了此例,西洋诸国再无安宁之日。曹振麾下那支庞大的舰队每日消耗甚巨大,仅凭税收,东南三省很难养活他起。”阁老李琪的目光看向如画江山图,锡兰山现在已经成为大明水师基地,阿拉伯海距离此地不到二十日航程,加异勒、古里、忽鲁谟斯、刺撒、木骨都束、竹步、天方。沿海各地都在大明水师威慑之下,今后大明水量经费缺乏时,恐怕半数要着落在沿海那些国家头上。
内阁大学士李琪甚至可以预测,将来的无论南北双方谁取得胜利,大明历史上一定会隆重的记录下这样一笔,“东南初定,舰队粮饷不足。靖海公曹振以其麾下悍将姜烨、马和率巨舰出海,护送商队下西洋,经锡兰山、加异勒、古里等地至木骨都束(摩加迪沙)。沿途征剿海盗,宣中华天威于各国。阿拉伯舰队新败。沿岸各国见大明战旗,皆纳款赎罪。大明至南洋商路中断十途年,由此再通。东南三省海滴皆颂曹、武二人之德……”
“这才是对国家民族之功。至于西洋诸国的生死存亡,自有他们国家的精英负责。我们这些人替人家考虑。不是太矫情了吗?”徐辉祖站了起来。围着书案蹒跚踱步。他手里还有一份情报,因为不能确定其准确性没有和李琪共享。根据那份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