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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一幅见多识广的样子,撇撇嘴接着说:“当这大元的百姓还有更大的‘好处’呢,官吏升堂,相关差役人等需要付“常例钱”,您要打官司,原告一方要付钱,叫“贲发钱”,被告也要付钱,叫“公事钱””。
“不会吧”,王飞雨等人大开眼界,瞪大眼睛抗议道:“这当官的升堂办案,职责之内的事,怎么能向百姓要钱呢”?
“要不说你们是外乡人,不懂本地规矩呢,知道不,蒙古人说了,能摔跤放牛的孩子就是好孩子,升堂办事对他们来说是受罪,收你点儿钱算清廉的,碰上混的,连原告带被告一块关起来,要你倾家荡产赔他耽误玩乐之罪。收了钱,叫“得手”,收不到钱叫“晦气”,调到好地方当官叫“好地分”,留在云南城里叫“好巢窟”。要想一级级升官,哪级不得塞给上司万八千的,这钱还不都是从小老百姓身上出。就是遍地是银子,也禁不起他刮地三尺啊”!
“那你们的梁王爷呢,不管管吗”!
“管管,蒙古人认为汉人就是应该交银子的,不然早杀光了。蒙古人打死了汉人,就赔一头驴,还得看你家得主人是谁。不明着上你家里抢就不错了,收你点儿钱你还敢叫苦”!掌柜的说着说着觉得心寒,不住的摇头。
这回轮到王飞雨给他递手巾擦眼泪了,掌柜接过手巾,眼角余光看见王飞雨虎口上的茧子,愣了一下,苦笑一声道:“打这山后边有条小路,据说是当年武侯伐孟获时修的,不知真假,好些年没人走了,说是闹鬼。五年前我走过,比大路远不了多少,险点儿,没官寨子,你们从打那走会省点儿事”。
“谢谢你老”,王飞雨不住地给掌柜的作揖。
掌柜的上上下下重新打量了王飞雨一回,笑道:“不用谢,大家都是汉人,其实城里的汉兵挺不容易的,蒙古长官过个寿,出征,宴会一干人情都得送礼,他们搜刮点儿也落不到自己手上,您也别见怪”。
王飞雨诺诺答应了,带着一干弟兄推了车子,顺着掌柜的指引的路线绕道而去。手打凉棚看他们走远了,掌柜的笑着点点头,转身对小二说,“小李子,收拾,收拾,准备收摊”!
被称作小李子的伙计闻言一愣,惊诧地问道:“收拾,这太阳还老高呢”。
“别多问,叫你收拾你就收拾吧,把东西归置归置,明天套上车咱们拉走,回乡下去”。掌柜的高兴地说。、
“您不是晒糊涂了吧”,小二更加惊诧,伸手来摸掌柜的额头。
“你才糊涂呢,明天再来一天,后天赶快接上你妈和你妹子到山后姥姥家呆上一个月去,听老人言没亏吃,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别耽误功夫”。
“兵荒马乱的”?小二哥成了丈二的和尚,一时摸不着头脑。
“嘿嘿”,想想刚才那个大伙计打扮的人虎口上的老茧,掌柜的开心的笑了,从怀里掏出一把大子儿放到小二手里,“拿着,小子,回家去吧,等上些日子再来,好日子快到了”!
洪武十四年九月初一,朱元璋以梁王不臣之故,下旨收复云南,命颖川侯,宿将傅有德为征南将军,西平侯沐英为副将军,率师十五万南征。根据武安国所献如画江山图,朱元璋亲自制定战略。传密旨给傅有德,曰:“自永宁先遣骁将别率一军向乌撒,大军继自辰、沅入普定,分据要害,乃进兵曲靖,曲靖,云南之噤喉,彼必并力于此,以抗我师。审查形势,出奇制胜,正在于此,即下曲靖,以一将提兵向乌撒,应永宁之师,大军直捣云南,彼此牵制,使敌疲于奔命,破之必矣。云南即克,宜分兵径趋大理,先声以振,势将瓦解,其余部落,可遣使诏谕,不烦兵而下矣”。
有德接旨,与沐英按照王飞雨秘密传回的详细地图商议战术,调兵遣将。洪武十四年九月二十六,明军兵分两路入云南,郭英、胡海洋、陈恒率伍万旧军佯攻,摆出一幅由永宁(四川叙永)趋乌撒(贵州威宁)的态势,傅有德和沐英却率了新旧军共计十万人马,由辰、沅直扑普定。
乌撒乃云川交界,元右丞实卜闻听明军来攻,唯恐有失,即率蒙汉大军十万来夺。那汉军日日被鞑子官儿盘剥,非但没有军饷,连盔甲刀枪都得自备,逢上长官家有喜事,还得从牙缝里省出礼金奉上,如若不然,必被寻了短处治理。这时闻听明军将致,欢喜还来不及,岂肯卖命,没等大军到乌撒,十停人马已经有三停中途丢失,害得鞑子官儿晚上扎营时还得派人把汉军的营帐围了,以免士卒再跑。
紧赶慢赶,实卜总算在明军到来之前赶到乌撒,稍一接触,郭英即率部后撤,几天内丢城失地,连得来不易的毕节亦弃了,直接赶奔赤水河边,上船渡江而去。隔了江,每天鸣锣击鼓,喧嚣不止。实卜无船,过不得江,只能隔江冲着对岸叫骂,郭英不理实卜百般侮辱,就当他在唱歌。张恒忍耐不住,主动请战,郭英曰:“贪官污将,不过草尖衰露,冢中枯骨,理他作甚,累了他自会歇”。
骂了数日,有梁军探子来报,发现有一路明军杀奔普定,实卜恐曲靖失守,回师欲救,才过毕节,问得身后敲锣打鼓,郭英率部追来。
卜大怒,返身杀回,明军虚晃一枪,转身就走。蒙古军追不上,心里惦记着普定战局,方调队南行,郭英又大叫着杀来。
实卜忍无可忍,大叫:“先杀郭贼,再回普定”。率军尽数杀回,紧追不舍。郭英让张恒、胡海洋率军先退,自己独带三千人马断后。
云南哪来的三尺平地,追着追着就靠近一个山谷,实卜这边望见郭英大旗,命骂手扯开嗓子大喊:“姓郭的小儿,有种别跑,和你家爷爷明刀明枪的地做战”。
郭英一挥手,命部下整理队伍,依次过谷。自己却带着五百余火铳手,于入谷峡窄处塞了,“乒乒乓乓”一通三连射,将追兵迫开。远远的对着实卜指点道:“有母无父的鞑子,坐地分赃的强盗,穿着官服的山贼,云南被尔等弄得天高三尺,还不找个地方跳下去把自己埋了,却厚着脸皮来找郭爷动手。不到腊月,你爷爷我刀子还未磨,赶快回家自己去烧开水,洗干净了等候爷爷我到时候用你祭灶”。
语毕,不管实卜愣在当场,拨马追赶大队人马去了。
实卜不精通汉学,只知道先前那几句是骂自己贪葬枉法,后边的意思却不甚了了。琢磨了半晌才明白郭英把自己比做了腊月二十三用的猪头,暴跳如雷,不管一路上队伍跑得稀里哗啦,催着骑兵往山谷中赶。
赶到谷中,前边却走不动了,有百户来报说发现一些圆滚滚的石头挡住去路,请丞相定夺。没等他说完,头上就挨了数十鞭子,实卜边抽边骂道:“纯材,你没长着爪子么,不会搬开”。
旁边的人见了,不敢触他的霉头,赶紧去搬,众人动手,倒也利落。堪堪清理开路面,却发现连续有几个石头上冒出烟来。正诧异间,耳听一阵闷雷滚滚,石头纷纷炸开,把靠近的士兵炸了个人仰马翻,哭爹叫娘。
众人再不敢乱动,一路上看见不似天然石头的,就小心翼翼地绕开,尽管如此,还有数百人被炸伤,石头后,树丛中,只要不小心碰了弦子,顷刻间便是数条人命。炸死了还好,偏偏有些命大的被炸得断胳膊断腿,哭哭啼啼叫苦连天。恼得实卜索性下令,凡被炸致重伤者,一律处死。大小将士闻命,心中暗自问候实卜家人,一个个不敢言而敢怒。
拖拖拉拉挨到赤水边,明军早就乘船过了江,对岸看热闹去了。实卜检点人马,折损虽然不多,但士气低落,根本无力再战。无奈,吩咐沿江扎营修整,派遣手下到附近各土人村寨中抢些牛羊、牲畜、妇女来劳军,以期待能重振士气。一时山中彝人,怨声载道。乌撒、水西等地土酋原本占山观望,不堪忍受梁军暴行,纷纷起兵造反,推举受封为明宣慰使的奢香夫人为主,凭着道路熟悉,不断偷袭。
实卜带七万大军陷在江边,火冒三丈。欲进无船,欲退又恐被郭英衔尾袭击,正不得要领间,噩耗传来,经营多年,固若金汤的普定一夜间失守,汉军造反,城主自焚,叁万多蒙古精兵被杀的被杀,被俘的被俘,无一人逃出。傅有德、沐英趁势扫荡普宁等地,前锋直指曲靖。现在自己背后,南归曲靖的路已经被平南军大将高得贵堵住,手下这帮士卒,已经成为一支孤军。
“天亡我也”,实卜大叫道,眼前依稀出现那日被郭英痛骂的一幕,“坐地分赃的强盗,穿着官服的山贼,云南被尔等弄得天高三尺……”。
人自做孽,与天何干?
太阳从西边的山上落下去,忙碌了一天的商户和农夫赶回家中与妻儿团聚,街道渐渐空旷,蛙声与蝉鸣中,夜晚的普定城宁静而悠闲。
王焱烨在亲兵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上城头,虽然平时受尽了蒙古都万户拜术的欺压,大小他也是个千夫长,守城的士兵对他尊敬有加,一齐向他行礼。
“免了”,他有气无力的吩咐, “东边有什么动静没有”。
“禀将军,没什么动静。斥候回报明军离这里还有六十里,被者忽将军阻在天鹰寨附近”。
“嗤”,王焱烨用鼻子出了一口气,就凭者忽那个草包,他能阻住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傅有德和沐英,那不比母猪会爬树还荒谬吗?
亲兵也看出了将军对者忽的轻视,小声嘟囔了一句:“也许明军走累了,在那歇歇脚吧,者忽这小子估计腿都吓软了,不然早跑回来了”。
声音虽然低,守城的士兵还是听到了,轰地大笑起来。普定城汉人多蒙古人少,守城的都万户是个蒙古王公的后人,没什么本事,除了看女人跳舞外,只会鱼肉百姓。找到理由,一定要让汉军给他送礼,娶了七、八个小妾,每月都有小妾要过生日,手下将官如果送的寿礼不满意,必然被穿小鞋。王焱烨就是因前两天送的金锁子成色不够,被者忽借机修理,结结实实打了二十大板,还要被罚巡夜。
王焱烨是军旅出身,十几年参加平定当地部族叛乱的战斗不下百次,积功升到千夫长的位置。本来按其战功和其军中的威望,职位还可以再高些。偏偏在按原来大元朝的规矩,一个地方军政长官必须由蒙古或色目人担任,汉人即使本事再大也只能做同知(副手),所以在千夫长位置一呆就是五年。元向明称臣,梁王对治下的汉人愈发仇视,对手下的蒙古将军的贪污行为不闻不问。都万户拜术等人在普定雁过拔毛,克扣汉军伙食不说,各种收礼名目弄得大伙和乞丐似的,就差没把手中的兵器换成半剌子破碗蹲在城门口了。
“这明军怎么了,没道理走这么慢啊”,望着漆黑的夜色,王焱烨心中暗想。凭借多年鲜血换来的经验,他本能的嗅到了空气中危险的味道。者忽的本事有多少,他心里如明镜一般清楚,如果不是出身好,此人根本不配当军人。“莫非他们故意停住,在搞什么阴谋”?
“猴断肠”,猛然间王焱烨出了一身冷汗,如果对方从猴断肠那边摸过来,普定城前面的几个关口根本形同虚设。
“快,扶我下城,备马,我要求见都万户大人”。他大声吩咐道亲兵,转身又对守城的士兵说道:“大伙小心些,说不定明军已经离城不远,不要稀里糊涂把命丢了”。
“将军小心”,士兵们同情地叮嘱,一个百夫长低声提醒:“将军,现在都万户大人说不定正在看美人跳舞,您这样去……。”。
“什么时候了,还顾得上这个,万一敌人从猴断肠崖那摸过来,我们拿什么守城啊”。
“啊”!士兵们显然被这个推论惊呆了,面面相觑,过了好半天才有一个士兵低声说道:“不会吧,那猴断肠的小路早就不通了,栈道烂了快二十年了,并且还闹鬼”。
“是啊”,其他士兵自我安慰道,“那条小道连猴子都未必能爬过,明军哪有那么厉害”。
听了部下这些话,王焱烨也有些犹豫,拜术的跋扈他是领教过的,那天要不是几个生死与共的汉军将领求情,自己都不知是否有命活着回家。但是作为一个军人,他认为自己还是应该尽一个军人的责任。
“大家还是小心些,我去提醒都万户大人一下,让蒙古军提前做好准备”,嘱咐了大家一句,王焱烨一瘸一拐地向城下走去。
望着他的背影,一个士兵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嘀咕了一句“小心什么,明军早打过来早好,到时候放下刀枪,老子回家种地去,不好过给蒙古人当狗”。
“对啊”有人从旁边帮腔,“咱是汉人,干嘛为蒙古人拼命”。
王焱烨肩头突地抖动了一下,显然,这些话他都听见了。“可我是军人啊,大敌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