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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城在肥如正北方六百里,由于九月十五rì是燕国的朔望朝会,如果赶不上拜见慕容盛,就得等到十月初一了,因此这支由数百人组成的骑队快马加鞭,大约以rì行两百里的速度行进,一路上,冯跋向卫风打听着江东的风流逸事与朝堂政局,卫风也不隐瞒,包括孙恩作反,把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如实相告,这竟使得冯跋起了种同病相怜之感,晋室风雨飘摇,燕国在魏国的步步进逼之下,何尝不是危如累卵呢?
冯跋更加的把卫风当作了一个实诚人,双方都在为各自国家的命运而奔波劳走,不由起了惺惺相惜之意,向卫风主动介绍起了龙城的风物人情。
一路奔驰中,三天一晃而过,九月十四rì傍晚,卫风抵达了目的地龙城。
龙城城周二十余里,规模与山yīn相当,地处于内蒙古高原向松嫩平原的过渡地带,境内山峦起伏,河沟密布,为河北中原进出辽右及其以北的必经之路。
冯跋先把卫风安排在馆驿,然后立刻入宫觐见燕主慕容盛,cāo办大朝会晋使入朝一事,到了晚间,冯跋使人传来消息,明rì一早上朝递交文书!
原本外国使节参见,自汉代始有一套成熟的礼仪规矩,不过,燕国自慕容儁僭越帝号以来战乱不断,先被前秦灭国,之后前秦由于淝水战败而土崩瓦解,慕容氏虽趁机重新建国,却分裂为两个燕国,待到慕容垂好容易一统燕国旧地,慕容宝又在参合坡惨败于魏主拓跋珪之手,致使以都城中山为中心的河北地区陷入魏国手中,燕国旧地被分为南北两个部分,燕国也重新分裂为了北燕与南燕,而北燕主慕容盛在去年才斩杀了外戚兰汗自号为长乐王,频频战乱之下,礼乐典章没太多的人去cāo心。
九月中旬在山yīn一带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时节,但燕都龙城已是秋未冬初了,清晨的空气中带着丝丝寒意,天还未透亮,王道怜与陈少女便早早起床服侍卫风穿戴起了官服,晋承汉制,武官官服都是绛sè,且不分官阶,区别仅在于官帽的不同。
当时的官帽的大体形状是以诸葛亮式帽子为基础,在中间横插一根长长的发簪,依官阶以颜sè及纹饰来区别,高品级的官帽是白冠,卫风身为小小的偏将,勉强可挤身于武职七品,他戴的帽子是黑冠,没有任何纹饰。
卫风倒是不在意,饶有兴致的对着铜镜照来照去,还时不时把散落在耳旁的发丝捋入帽内,王道怜无奈的看了看陈少女,担忧道:“将军您的品秩太低了,只怕入了燕宫会有人计较啊!”
陈少女虽然没有开声,可美目中也隐约闪出了一抹不安。
卫风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官小又如何?本将是办事的,又不是来比排场,对了,你们两个呆在馆驿不要乱跑,燕人xìngyín,且权贵横行无忌,若是被人掳了去,我上哪找你们?知道吗?”
“嗯!将军您放心吧,妾与少女不会给您添麻烦的。”王道怜的俏面现出了欢喜之sè,开心的一口应道,陈少女依然没有答话,眼眸中的冰寒却似是消融了一些。
卫风点了点头,拿起王凝之的文书,转身迈出步伐,馆驿外,冯跋派有专人守候,把卫风迎上马,向宫城驰去。
燕国宫城的外墙有明显的烟熏火燎痕迹,有的地方还有紫黑sè的血印,这显然是去年慕容盛攻打兰汗时的激烈战斗所致,卫风大略看了看就把目光移开,于宫门外下马,被侍从引入了偏殿。
歇息了小片刻之后,一名女官前来,唤道:“晋国使臣,大王传你上殿!”
这名女官足踏皮靴,紧身、充分勾勒出腿部线条的长裤裤管被塞入靴口,衣着形似坎肩,袖口如裤管般窄而小,头上梳着双环髻,尤引人注目的是,两边耳朵各坠着个绿松石大耳环,足有一枚铜钱大小,令人担心她的耳垂能否承载的住。
对于女官,卫风不知该如何称呼,不过,年龄看上去应该比自已稍大一点,于是示意道:“有劳姊姊领路了,请!”
“嗯?”女官稍稍一怔,明显很受用卫风的称呼,森冷的俏面现出了些许的笑容,叮嘱道:“呆会儿上了殿,匆要放浪形骸,也匆要东张西望,大王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好了,现在跟我走罢。”
卫风称谢道:“多谢姊姊提点!”随即跟在了女官身后,鲜卑慕容氏自立国以来从未离开过征战,战事紧急时,女人也要上阵杀敌,女官那轻轻摇摆的婀娜刚健腰背,与王蔓、小兰等江南女子的纤柔又别有一番风味。
一时之间,卫风对慕容女子充满了向往,王蔓所谓的燕女多yín,那是人家的风俗,游牧女子大胆开放,兴之所致,裙子一掀立刻开干,野合、偶合习以为常,处女只在专门培养的歌舞姬中才会有,一般人家包括权贵、甚至慕容本族,要找处女,也只能在女子初cháo前下手,有可能的话,卫风倒是愿意把这名女官搞上床一品胡女的妙曼滋味,《一路向西》中,小思一边腰臀摆动,一边说她从小就会骑马,这给卫风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只是,一想到陈少女的那张寡妇脸,卫风不由暗暗摇了摇头,这都是中了王蔓的jiān计啊!
很快的,一座斗拱翘立的大殿呈现在了眼前,殿门处又一名女官清声唤道:“宣,晋国使臣觐见!”
卫风连忙定下心神,整了整衣冠,提步迈入殿内。
刚一进入,殿中就传来了嗡嗡声,卫风快速一瞥,殿首九层玉阶上端坐一名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头戴冲天冠,身着黑sè冕服,显然是燕主慕容盛,两边分坐着燕国文武权贵,服sè却较为杂驳,帽子也各式各样,有流行于江东的漆笼纱帽,也有北地盛行的尖角胡帽,不如晋庭开大朝会时,文官一排黑袍,武官一排绛袍来的整整齐齐。
但燕国君臣都有个共同点,均是面含不快,慕容盛稍好一些,面sè略微沉了沉,其他人有的目中现出了鄙夷,有的表现出轻视,还有人shè出了仿如受了羞辱般的愤怒目光!
卫风不禁看了眼冯跋,冯跋有些不自在,把头扭了过去,很可能他就没向慕容盛交待自已的身份品阶。
“砰!”猛然间,已有一人拍案怒道:“岂有此理,晋国竟派来个小小七品武官,又不持旌节,冯将军被你蒙骗过去,不代表我辽东无人清楚你晋国典服章仪,着实欺人太甚!”
卫风转头看去,这是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于是拱了拱手:“请问这位是。。。。”
少年傲然道:“本将七兵尚书丁信!”
七兵尚书源于五兵尚书,谓中、外、别、都、骑,晋分中、外军各为左右,遂为七兵尚书,晋室的五兵尚书由于兵权都在藩镇手上,因此形同虚设,但燕国有强大的中军作为倚仗,地位又有不同。
“原来是丁将军,卫某失敬了!”卫风不紧不慢道:“自古从未有规定,出使须以官阶定资格,旌节有否也需另看情形,何况燕主上坐朝堂,卫某尚未拜见,丁将军于此时指斥,是否不合时宜?”
“哼!”丁信一时词穷,冷哼一声不再言语,其余众人也把吐到嘴边的喝斥收回,冷眼怒视卫风。
卫风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行至殿心,捧上绢册深深一躬:“晋国使节卫风参见燕主长乐王殿下,今奉安东将军、会稽内史、领散骑常侍王凝之之命奉上文书一封!”
这话刚落,“砰!”又有一人拍案怒道:“当真是无理之极,竟然是一郡太守麾下武将,这也叫出使?今rì若不把你烹了,我大燕颜面何在?来人,架上锅鼎,把这江东狂徒丢入油锅!”
第一一二章 化险为夷
(谢谢狼武士与云歧青谷的打赏~~~)
殿中卫士并未出列,而是把征询的目光投向了慕容盛,慕容盛眉头一皱,似是想说什么,卫风已刷的转身,怒视道:“你是何人?”
“也罢,让你死也做个明白鬼!”这人冷冷笑道:“老夫乃左将军慕容国!”
卫风向慕容盛遥遥拱了拱手:“季孙氏有家臣阳虎,趁三桓与公室作战之际窃取季孙氏军权,以致目中无人,于季平子逝世,孙季孙斯继位后不久,软禁季孙斯,并以杀鸡儆猴手段逼迫季孙斯承认由阳虎代表季孙氏执政鲁国,不知左将军可识阳虎?”
“哧!”慕容国不屑的轻笑道:“谁知道那阳虎是何人?该不是你杜撰出来的罢?又或是你江东一无名之辈?你休要顾左右而言他,辱我大燕,必死无疑!”
这话一出,殿中凡是读过《论语》的一干人等均是老脸微红,阳虎是《论语》中的重要人物,除了完全不通诗书的人,即使是小孩都应该听说过他的大名。
燕国虽以鲜卑慕容氏为主,但自慕容廆、慕容皝时代起,趁中原大乱招揽落难士人,尊崇儒学,以儒学教化部众,以图改变慕容氏的落后蒙昧面貌,近百年下来,慕容氏权贵都以jīng通汉家礼仪典章为荣,以原有的饮血褥毛生活方式为耻,晋国来使以阳虎为喻,分明是在反讽慕容国不分尊卑,不识主从,可今rì,慕容国竟然听不出,在江东使臣面前丢了个大脸!
要知道,当时无论是燕国、魏国、还是姚苌建立的秦国,或者其他偏远部族,虽然称王称帝者比比皆是,但在名义上都奉晋室为正朔,公认华夏衣冠尽在江东,苻坚不顾群臣劝谏以举国之力伐江东,最重要的原因还在于晋室为正朔,晋室存在一天,无论他如何推行礼教,又或是身体力行的尊孔,在士人眼里却永远是胡虏出身,只有灭了晋室,他才能争得正朔名份!
果然,卫风的脸面现出了极为不屑的笑容,仿佛在说,野蛮之辈再经教化都脱不了野蛮二字。
慕容盛再也看不下去,摆了摆手:“左将军匆要再言!”说着,又转向卫风道:“左将军倥偬一生,为我大燕立下赫赫战功,因cāo心于军务,无暇读书也情有可原,此事就此作罢!
倒是你,以地方太守名义出使我大燕,未免过于目中无人了罢?不错,孤虽未称帝,以长乐王摄国政,可纵是如此,也该由你家会稽王遣使前来,我燕国虽小,却不容轻慢,不过,念你舟车劳顿,迢迢数千里来此不易,今rì孤给你一个分辩机会!”
卫风略一沉吟,便道:“卫某先谢过燕主,另请问一句,燕主可明了我江东形势?”
慕容盛点点头道:“你朝自孝元帝南迁以来,朝庭一直黯弱,各路强藩你来我往,国势如危卵!当今晋主口不能言,不辨冷暖,以致政令皆出于会稽王,但会稽王一无强兵在手,二不能服众,殷仲堪、刘牢之之辈皆怀有异志,所辖不过三吴一巴掌大地方罢了,因此,你朝虽名为一国,实则可看作一分为三!”
慕容盛知道的尽管不是最新形势发展,却大体符合,卫风当即施礼赞道:“时人皆言燕主沉着聪慧,富有谋略,今rì一见,果然不假,否则也无以诛除兰汗,复新慕容氏统胤,在卫某作出解释之前,请先容卫某为燕主介绍一下江东形势的最新变化。。。。”
接下来,卫风着重介绍了孙恩作反以及王凝之与北府军翻脸这两大事件,燕国君臣均是大为动容,却也仅止于动容,晋国发生的事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呢,燕国的防御力量基本上集中在蓟(今běi jīng)一带,这是抵挡魏国入侵的最后一个战略要地。
末了,卫风一脸诚恳的补充道:“相王虽录尚书事,但实际控制地域仅在建康周边,对会稽已心有余而力不足,浙江以南的真正当家人是我家府君,我家府君为抵挡孙恩,保境安民,虽明知遣使出访燕国于礼不合,却考虑到成大事者必不拘小节,是以冒险遣卫某前来,而卫某曾听闻过燕主事迹,自忖燕主必不会计较身份高低,是以慨然应允,可卫某也知此举确是唐突了些,轻慢之处尚请燕主见谅!”
慕容盛面sè稍有缓和,向左右吩咐道:“把文书呈来!”
“遵命!”一名女官步下玉阶,接过卫风奉上的文书,摊在了慕容盛的案头。
慕容盛细细看去,不多时,又眉头一皱,迟疑道:“你家主公是要交换战马,莫非不知,我北国历来严控向南朝输入战马,更何况你朝与拓跋氏交好,yù求战马,该往平城才是!”
卫风微微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贵国的大敌乃拓跋氏,与我朝已无厉害关系,请恕卫某说句犯忌的话,自去年中山丢失,又经兰汗之乱,燕国国势已明显落于下风,魏国却蒸蒸rì上,反攻魏国,收回旧地怕是颇为困难,采守势以待变机方是稳妥。
而守城需要是粮米盐铁,战马倒是其次,恰好我家府君因孙恩虎视耽耽,急需组建骑兵破之,故差卫某以粮米盐铁前来交换战马,这于你我两方皆有益处,卫某以为,燕主乃明白人,无须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