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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害怕别人知道他根本无法区别对象。
热心照顾信浓的觉,一点都让人感觉不出有什么令人厌恶的居心,或只是基于同班同学的虚假关心。
尽管如此,虽然只有那么一瞬间,可是信浓还是对自己的疏离感懊恼不已。
几分钟之后,觉回来了。
信浓一眼就可以看出那两手紧握着饮料跑过来的人影就是觉。
“信浓,你要红茶还是咖啡?”
“我喝咖啡好了。”
现在他可以看着觉的脸露出笑容了。
觉皱起他那满是雀斑的鼻头笑了。
“还好你恢复精神了。”
信浓眯起眼睛望着露出和他的恋人神似笑容的觉。
虽然已经去除了对觉所产生的恐惧感,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信浓心中的疑问已经获得根本上的解决。
(下次见到小十夜时,该用什么表情呢?)
中午过后,昨天晚上那个把信浓送到医院的、叫米杰的男人,骑着摩托车到大学来了。信浓当然无从区别他的脸孔,但是那脱色成金色的头发,和几乎要把耳朵切成细片的大耳环,却依稀还有印象。
对信浓而言,区别事物形象的不一样,是比较轻松的。
有着一头蓬松的红茶色头发的觉(学校里原本没有这种发型的学生)所以也很容易辨认。可是,如果他明天变了个发型的话,信浓没有自信还认得出他。
另一方面,觉在米杰面前总是一脸灿然。而米杰又总是有威吓的视线看着坐在觉附近的信浓,由此推断,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是很特别的吧?
自从有了小十夜这个恋人之后,信浓渐渐地有一点观察的眼力了。
“信浓,米杰把车钥匙送来了。”
和米杰说完话的觉,笑着跑回信浓身边。
信浓清楚地看到,在飘飞着红茶色的觉后面,跨骑在摩托车上的米杰不悦地竖起了中指。
上完所有的课,和分不清长相的朋友们打过招呼之后,信浓来到美术实习教室外面。
“立川同学,你跟他有什么关系?”
觉一向在同学当中是非常突出的,在信浓保持泛泛之交的朋友当中,他大概算是异数中的异数吧?难怪一向了解信浓交友关系的人会产生疑问。
“是有一点关系。”
信浓避免做正面的答复,因为他尚无法掌握自己对觉的感觉。
他是信浓心中某种特别的,但不是小十夜的存在。这种感觉好微妙,因为太微妙了,信浓不知道该怎么有言语来形容。
那些终日众星拱月地追着信浓跑的人,对信浓模棱两可的答复感到怀疑,因此压低了声音说道:
“不是我们喜欢道人是非,不过你还是少跟他扯上关系为妙。”
“没错,他常跷课,连学分也是岌岌可危,是个散漫的家伙。他根本不适合信浓。”
可是,究竟什么人才是混吃等死,最好避免交往的呢?
信浓再怎么钝也了解这一点。至少他不需要花多少心思去想,一个担心大学同学的身体,一整晚等在医院里,第二天也不管自己彻夜未眠,还细心地照料别人的人,和那种趁当事人不在的时候,背地说三道四的人,哪一种比较诚实?
“谢谢你们的忠告。”
信浓脸上带着笑容回答那些光会在嘴巴上示好的朋友。
美术实习室前面的走廊上,挂着几副框起来的学生作品。
这是美术老师从学生在实习课交出来的作品当中,选出特别引人注目的作品来展示的。
当中也包含信浓的作品。那是一副静物的素描。
“连零点一厘米的差错也没有。”
美术老师惊叹道,接着又说:
“可是,这不是素描。”
信浓自己是这样想的。他的画不折不扣地是描摹画,并没有掌握人物或物品的本质。这是自从进美大以来一直维持着优秀成绩的信浓在苦恼的事。
他画的画可说是正确无比的,几乎就像是一张百分之百相同的相片一般。可是,他无法抓住更重要的本质——灵魂。
再这样下去,信浓大概很快就会到达瓶颈了吧?
最近他对绘画的热情,甚至也处于熄火的状态。
一个直长形的画框,挂在距离他的画数步远的距离之外。
白色的画纸上只用色铅笔画着等身大的人物像。笔触很粗糙,勉勉强强可以看出是一个人物在唱歌。
然而每一笔中所隐含的力道,却真切地从画中传达出来。
(最近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副不靠技术而能直指心灵的画,在信浓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好想见见作者。)
信浓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急急离开现场。
否则那些好不容易才甩开的人群,又要围上来了。
信浓想暂时一个人静静地想想。
第四章
放学回家的路上,信浓前往昨天事故的现场。
墙虽然没有多大的损伤,但是为了谨慎起介,他要直接去跟屋主道歉。
还好,那道墙因为要拓宽道路,原就预定近日内要拆除,所以信浓并没有遭到任何责难,屋主甚至跟他一见如故。
“真难得你还特地跑来道歉。”
信浓一直是如此的。很少有人会对这个外表非常整齐,看起来清爽又舒服的青年印象不好。
接着信浓到OO车站前的停车场去取车。
车子也没有多大的损伤,信浓一向很幸运。
为了小心起见,信浓把车子交给熟悉的保养厂处理。包括烤漆在内大约一个星期才修得好。不过信浓租了一辆车,周末的约会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就这样,意外发生的事故,也轻轻松松地就处理完毕,表面上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除了一点,他发现了另一只让他无法跟自己最爱的小狗区别开来的小狗。
“嗯,我得跟小十夜联络,为昨天晚上的事情道歉。”
小十夜心思纤细且容易受伤。他总是睁着他那漆黑的大眼睛,定定地守着信浓。追着他背影和侧脸跑的视线,一点都不生疏,反而让信浓有一种痒痒的幸福感。
因为他可以明确地感受到,小十夜是衷心地爱着他的。只要信浓给他只字片语或是小小的动作,小十夜就会全身散发出喜悦的气息。小十夜比一般人内向而孤独,信浓必须采取积极的引导行动。
信浓拿出放在仪表板箱中的行动电话,快速地拨了小十夜的号码。
对方仿佛早就在等在那头似地接了起来。
“喂?”
“喂,是我。”
信浓的声音又甜又让人心神荡漾,若无其事的眼角更是风情万种。对有一个放浪灵魂的信浓而言,再也没有任何时候比跟小十夜在一起时更感觉到安适的了。
小十夜是唯一一个让信浓知道自己绝望的缺点之后,希望能够永远交往下去的朋友。
“昨天晚上真对不起,我把行动电话留在车上,害你白打了电话……”
信浓觉得送小十夜回家后,自己在小十夜家不远处开车撞了墙一事,十分地不光彩,实在没办法老实对小十夜说。信浓在这方面夜有所谓的“男人的坚持”。
交换几句甜言蜜语之后,两人约好周末碰面,随即挂了电话。
小十夜似乎对信浓打电话给他十分感动。
在敲定约会的时候,隔着电话传过来的声音,因为太过激动而不住地颤动。
小十夜实在是一个既可怜又可爱且老实的恋人,配信浓这种有缺陷的人,说实话真是太可惜了。
“小夜,你是我的心灵清凉剂,是撒了砂糖的棉花糖。”
然而,这时候用一只手轻松地操控着租车,整个人快乐得仿佛在半空中飞舞的信浓,脚边已经张起了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陷阱了!
这时候,月乃宫小十夜正在立川家和立川惠榴在惠榴的房间里一起等待信浓回家。
说“等待”其实并不正确。
在学校聊过之后,惠榴知道了信浓还没有跟小十夜联络,于是便提议道:
“那就到我家等他吧?”
“明明有小十夜了,我那个笨哥哥到底在想什么?”
或许是对哥哥爱之深责之切吧?每当提到哥哥时,惠榴就特别嘴巴不饶人。
一边用手指头把玩着上了发卷的头发,一边将零食塞进嘴巴里,这些动作足见她的焦躁不安。
“不,我也有错。”
不知道为什么,每当惠榴数落哥哥的不是时,小十夜就好像自己不对似地缩起身子。 “我们也没有特别约定好,再说,或许他在我关掉电话的时候打来了,而且……而且……”
看到小十夜一直为哥哥说话,惠榴更是对哥哥的散漫感到愤怒。
“就算没有约定,对方既然已经打来了,就应该要回电话啊!即使刚好不在,手机上也应该有记录啊!再说,如果你关掉电源,没有办法直接对谈,也可以留言或发E-MAIL嘛!不就是为了这样才买同样机型的手机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小十夜,你是个烂好人,那种不知好人心的家伙,只能用力地咒骂他!”
惠榴倐地站了起来,用力地敲着桌子大叫。 惠榴心想,小十夜大概还不曾对信浓怒言相向过,所以哥哥才会越来越不像话。
(在小十夜感到厌烦之前,我这个做妹妹的得先说说他不可!)
惠榴燃起一股强烈的使命感。
这时,小十夜的行动电话突然响了。
在确认荧幕上所显示的号码时,小十夜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是信浓打来的。”
在小十夜挂断电话之前的那几分钟,惠榴可以说是厌烦到了极点。
只见小十夜满脸笑容,用甜甜的声音说着话。
连脸都微微泛红了,其实对方根本看不到嘛!
在挂断电话之后,小十夜用陶醉的眼神看着行动电话,叹了一口气。
“呼!”
“哥哥?”
小十夜轻轻点点头。
从运动衫底下露出来的脖子泛着红色,仿佛才刚洗过澡。
“那他说了什么?”
“他说昨天很抱歉……还有,说星期六要约会。”
说话的瞬间,小十夜的眼睛散发出晶亮的光芒。
惠榴则是不知该怎么说他们。
“我说你们也行行好!”
虽然都是男人,虽然开始交往已经几个月了,可是信浓和小十夜之间却仍然像刚认识时一样炽热。
那是刚开始交往的恋人之间特有的新鲜感和心动。
就惠榴所知,小十夜最少也有二十次以上的上床记录(当然是被哥哥带上床的),可是一碰到哥哥,仍然像处女一样,全身散发出羞涩的气息。
“小十夜,这真是太好了。”
“嗯。”
小十夜轻轻地笑了。
(这种坦率的个性,真叫人气也气不起来。)
惠榴嫉妒的箭头无处可发,只好用深深的叹息来掩饰。
就在这时候,惠榴的房门打开了。
“呀!惠榴,今天你还是一样可爱啊!”
踩着轻快的脚步出现的就是惠榴那无可救药的哥哥信浓。
他想都没想到,刚刚才通完电话的可爱恋人,竟然就近在眼前。
小十夜也一样。他根本没料到一直焦急等待着的恋人,竟然在通过电话之后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啊?”
信浓走过红着脸、叹着七的小十夜眼前,对坐在桌子另一侧的妹妹说话。
“惠榴,有事情问你。”
在这个时候,仍然还在做白日梦的小十夜根本没有发现信浓的存在。
尽管信浓把小十夜当成“妹妹的一个朋友”,对着小十夜轻轻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