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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你却记得那天晚上你们回去过。”
“因为那条河，”梅展恐惧道，“尘封的记忆被打开了，那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样。贺希希之后，那条河也找上了我，它带回我的一些记忆。我模模糊糊地想起来一些东西。但是每当我在梦里，站在河边，看着河水里流淌着那些记忆的碎片的时候，我都有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很痛苦，很恐惧，仿佛要死掉一般。你能明白那种寒彻骨的绝望心情吗？那种深深的不甘和悔恨以及无力的挣扎。然后那条河就会变得暴怒，它在咆哮，白浪滔天，它忽地直起来，就像一面海浪一样砸向我，我被冲走，喘不过气，我的身边只有喝水的咕嘟声，鼻腔和肺部都在进水，很快我眼前就是一堆金星乱冒，然后是黑暗，我知道我要死了……”
她慢慢陈述着，目光愈发迷离。过了好一会儿，“然后我就会醒过来。每一次都是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在黑暗中不断的喘气，喘息的速度很快，声音很大，浑身都是湿漉漉的，就像在水里泡过一样，甚至鼻孔里还能嗅到水的腥味……你可能无法明白那种难受、恐怖的感觉，真的就像死过一回般，而且死亡还没有走远，就徘徊在你身边，下一次睡觉它还会继续折磨你……我听说有一种刑罚就是在囚室的外面亮起大灯，让你根本睡不着觉，最后精神崩溃就会招供。我感觉那条河对我施加的就是类似的刑罚，一个人在操劳了一天后，如果连一份睡眠的安静都无法保证，那么生活还能有什么盼头？”
湛明婵沉默一会儿，“当年你们回去过，那么那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是真的不记得了。”梅展抬起头，真挚地说，“或许，腾印他们会知道更多。”
湛明婵摇摇头，“有些事情，你选择忘记，他们可能不是这样。梅展，你今晚留在我这里吧。明天我们一起出去找贺希希和那条河的所在地。我觉得你最好不要单独行动。”
“为什么？我得回去。我的东西都在房里。而且……”梅展看着湛明婵，“我很抱歉……的确很难以启口，我其实愿意相信你是一个好人。但是……但是毕竟出门在外，而姚窕跟我到底是认识了多年。我知道她不是坏人。腾印、温彦哲、黄丝妙的确有点问题，但是他们跟我也是认识多年，我……不敢说很了解他们，但是至少比起你……夏之声，很抱歉。但是如果是你的话，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吧。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不是在胡乱诬陷你……”
湛明婵想了想，“好，你去吧。”
梅展说：“明天早上可以找你吗？”
“没问题。”
梅展回过头，绿光一闪，她晕倒在地。
湛明婵指挥傀儡将梅展抬到床上去，随后轻吁一口气。
听了那四个人的那番对话，她对于“那件事”是什么，已经有几分明了。梅展醒过来后爱怎么怀疑自己，就怎么怀疑自己，反正告到警察局……她老子再不待见自己，再火冒三丈，也会出面解决。回去后或许会受点苦，但是比起人命，也算不得什么了。
这一夜过得极快，仿佛前一刻闭上眼，后一刻天就亮了。大概也是因为临近东边，太阳出来的更早。湛明婵睁开眼后没多久，梅展就醒了过来，“我这是怎么了？”
“你昨晚昏倒在我房里了。身体冰凉，可能是连日压力下你没有得到好的睡眠，导致身体虚弱。我也不知道他们几个住在哪里
，就留你在这里睡了一晚。真抱歉。”
梅展略带怀疑的看着湛明婵，又低头看半天自己的身子和衣服，湛明婵有点想笑。
但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梅展自然要回去，回去后不到一分钟，一声惨烈嘶叫传来。
是梅展的！
湛明婵急忙打开门，很快听见楼梯上有人奔跑下来，走廊尽头出现梅展的身影，她表情扭曲，张牙舞爪，目光混乱。
“来人啊！来人啊！”带着哭腔喊着。
“怎么了？”湛明婵看到她还活着，松了口气，但很快就提起了一颗心——她没事，那有事的是……“出什么事了？！”
不会是……
“姚窕……姚窕……”梅展哭道，“姚窕……她……她……躺在卫生间的浴缸里，一滩血……快……快报警……”
☆、第五章 串供
姚窕死了。
死因尚不明确。湛明婵进入房间的时候，只看到姚窕的尸身就在没有水的浴缸里，她睁着双眼，身体摆成一个奇特的姿势，仿佛是在呼救、挣扎般，大概是从后脑淌下来的鲜血在浴缸上抹了大片，现在已经凝黑，显然去了有一段时候。
湛明婵只看了这么一眼，便退出来等待警方的勘察。只是这地方较为偏僻，正经的刑警一时半刻也赶不来，闻讯而来的旅店经理倒是个见过世面的，先让几个男员工封锁了现场，请客人们都回房呆着，又嘱咐门房关了门，暂时不让人进出。湛明婵见梅展哭得厉害，便带她一起回到自己的房间，还没坐定，腾印那几个连门都没敲就跑进来了。
“姚窕是怎么回事？！”腾印劈头便问，“她怎么会……会……死？”
梅展只是点头，黄丝妙气急败坏道：“你倒是说句话啊！你昨晚为什么没回房？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她昨晚因为梦里河的缘故，压力过大，晕过去，我也不知道你们几位住在哪里，不好挨个敲门，就只好留她在我这里休息了一晚上。”湛明婵道。
黄丝妙还要说什么，腾印看着湛明婵说：“夏之声，拜托你一件事，待会警方来人盘问，无论怎么质询，咱们几个都要统一口径。首先，我们留在这里并且彼此认识、交谈、往来，都是为了找到贺希希；第二，昨天晚上从六点开始，我、温彦哲、黄丝妙、你还有梅展和姚窕一直在一起商讨贺希希的事情。一直到十点多，姚窕困了，就自己回去睡了。我和温彦哲差不多是在十点半的时候也回房了。大概快十一点的时候，梅展回了黄丝妙的房，昨晚她们俩在一起睡的。直到早上梅展要回去拿洗漱用品，才发现姚窕已经死了。都记住了吗？然后咱们几个再商量一下昨晚聊过的话题，每个人都说了什么，大致什么时候做过什么事，彼此都知道一下。”
“这是做什么？”湛明婵皱眉，“大家都是问心无愧，何必串供作伪证？”
“梦里河有多可怕，你现在明白了吧？”一直沉默的温彦哲此时开口了，“它将我们这些人都带到这里，让贺希希失踪，现在又取了姚窕的性命。”
“你怎么知道姚窕的死和这个有关？”
“一定是的！”温彦哲说这句话的时候，牙齿都在哆嗦。
湛明婵低头思忖片刻，“昨晚姚窕回来的时候，说贺希希要取大家的命。不知诸位还记得不？”
“别开玩笑了！”黄丝妙盛气凌人，“我们与贺希希没有任何仇怨，她为什么要我们的命？先让自己失踪？然后就偷偷潜回来杀人？这
完全没有道理。姚窕昨晚一定是看错了。”
“或许不是希希……”梅展停止了哭泣，神情恍惚，“或许……是……是他们……”她用空洞的眼神注视着腾印、温彦哲和黄丝妙，“我们都受困于梦里河，然后纷纷来到这里。但是结果呢？先是希希失踪了，然后是姚窕死了……你们说，还有谁会这么做？还有谁会这样针对我们？”
湛明婵在心里翻白眼，这是做过催眠啥也记不起来的人吗？梅展，如果不是你昨晚睡在了我这里，或许今日尖叫的人和躺在浴缸里的人就会调换呢？
“你给我闭嘴！”黄丝妙恶狠狠道，“不要自己吓唬自己了！”
“那姚窕是怎么死的？！”梅展失控地喊道。
“或许……”腾印冷冷道，“是自杀呢。”
“对对对。姚窕最近的情绪的确不太正常。这个我可以作证，大家对一对口供，都可以作证。昨晚上她还在旅店门口发疯。”温彦哲眼前一亮。
“如果法医验尸出来，她的死因不可能是自杀呢？有些死亡方式，自杀是办不到的。”湛明婵冷冷道。
腾印蹙起眉头，“反正多加这一条也不打紧，就加进去吧。”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大家要一起串供。”湛明婵说。
“因为我们不会被警方相信是为了一条梦里河。”温彦哲耐心解释，“他们只会怀疑我们，从而耽误我们寻找贺希希以及真相。”
“你表姐所遭遇的事，”腾印说，“是超灵异的事。从当年的梦里河到现在她的失踪。”
“不可否认我们都连续梦到那条河，甚至那种窒息将死的感受都很类似。”黄丝妙道。
“这是科学能解释的吗？我们早不在一起，也不存在集体癔症的可能性。”温彦哲补充。
“但是那些世俗的警察是不会理解的。他们那种高高在上的官僚主义的作风，只会百般猜忌怀疑。”腾印道，“夏之声，别指望他们能找到贺希希。”
“尤其是这种小地方的条子，你能指望他们找人？小孩子或许还能在打击拐卖的行动中侥幸获救，但是一个家世普通的成年人的失踪，不会受到太大重视。甚至会猜测这女孩搞不好是私奔。”黄丝妙冷笑。
“姚窕的死……无论是他杀还是自杀，但是都和那条河脱不开关系。”腾印冷冷道，“我们必须团结。先熬过警方盘问那一关，然后才能继续搜寻真相。这件事，我们只能靠自己。夏之声，如果你真的是为了你表姐好，请相信我们。”声音低沉，倒是有了几分沉稳。
湛明婵垂下睫毛，“梅展？你的意思呢
？”她柔和道。
梅展早已擦干了泪痕，她思考片刻，“听大家的。”
腾印那三人明显松了口气，黄丝妙还说：“这就对了。梅展，你肯定不希望自己被当作头号嫌犯吧。毕竟你和姚窕是一起住进来的，而且是一个房间，昨日还一起出行。警方搞不好会直接拘捕你，然后……呵呵，那里头的事，说不清呢。”
梅展抖了抖，湛明婵淡淡说：“既然这样，就少数服从多数了——”反正自打自己昨晚的窃听之术被某种力量破了后，她就笃定这里面的问题，已经超过警方的职能范围，最终也是得交到玄黄界来。不过……
“我想问一下，我表姐失踪后，警察也应该来过，那么你们当时也没说实话，对吧？”湛明婵道，“就像现在这样，大家聚在一起凑出一个对自己最有利的口供？”
黄丝妙和温彦哲脸色一变，腾印道：“你表姐不见的时候，姚窕、梅展还有黄丝妙都没来呢。”
湛明婵没说什么。腾印又道：“对了，你昨天是不是说过要上网啊？我的手机其实也能上，可以看看论坛，但是信号很不稳定。如果你有急事的话，可以试试。”说着取出手机。
湛明婵定定地看着他，“不必了。”
腾印脸上阴晴不定，收回手机后又轻声道：“为了你表姐，请你一定要相信我们这个团体。梦里河也好，幽灵也罢，这一切请千万不要说给警察听。否则……被当成精神病，事小……”他眼神黯淡，“搞不好，我们可能都会有致命的危险。拜托了。”
他向湛明婵轻轻躬身。
湛明婵坦然受了，她想，如果不是自己昨晚窃听过这个男子的恶行恶状，搞不好真的就被绕进去了呢。
一个多小时后，从市里赶来的刑警勘察完现场，开始对旅店的人进行盘问。因为大家都是按照事先商量好的来回答，很快就都被放回来。只是湛明婵心里有点不安，毕竟她这个贺希希的表妹是不折不扣的假头衔。刑警总是要查证一番的，到时候……
打开自己关了一天多的手机——只有到地方后给湛明磊发过一条短信，告诉他“一切平安”，而后也不敢等回信，直接关了机。
等了片刻，跳出来一条短信，是湛明磊来的。
父亲已经知道了。这事肯定瞒不住。不过我看父亲和大哥的脸色都还凑合，吃饭的时候胃口也都还好，不是很生气。而且大哥刚开始还帮着劝了父亲几句。
湛明婵松了口气，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害怕湛修慈，但是或许是多年臣服在父权之下的惯性使然吧。想到湛修慈会勃然大
怒，她多少有点提心吊胆。不过有时候，湛修慈不动声色可能比勃然大怒更可怕。
不过好在湛修慈要想在湛家继续称王称霸，在玄黄界继续呼风唤雨，少不得需要自己这个傀儡掌门。就算有气，也不至于真怎么样。等再过两周，开了学，报了到，住进大学的宿舍，认识了新的同学……或许——那又是一番新的天地了。
不知道新的同学——尤其是舍友，会是些什么样的女孩子呢？自己这别扭性子，能和她们相处好吗？她们中……会有自己的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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