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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的内廊,阻挡了光,只有借着廊顶上的路灯,看清楚那门上鲜明的寝室号:——504。
其中一个男人放下行李,掏出钥匙开了寝室门,和另一个男人把行李箱全扛进了空无一人的宿舍
。
另两张床还空着。同住的两个男生应该还没来。
两个男人开始卖力地收拾床铺整理行李,而那个身材高大的男生就漠然地袖着手站在一边。直到
两个男人终于把一切打叠妥当。
“少爷,我们就先回去了。”
男生只是点了点头,一屁股坐在铺好的床褥上。
男人们已经迈出步子,却仍回头犹疑地看着男生。
“少爷——真的不再考虑了吗?还是回家住好吗?这里谁来服侍您呢?”
走到门边的一个男人终于忍不住哀求地开口。——明明家里离大学这么近,为什么少爷偏要搬到
学校来住——他们这些下属真的不明白!
“你们可以滚了。”
男生的回应只是面无表情地轰走了这两个关心自己的下属。
是春天的微曛的黄昏。
带着媚意的光线,从阳台上投递进来,照射到男生所住的下铺床沿上。那里贴着的白纸标签上,
用潦草的字写着铺主的名字。——孟飞。
孟飞!
是的,他叫孟飞!
他是赫赫有名的孟氏实业有限公司董事孟清远的儿子……他叫孟飞。
每个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叫孟飞,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谁,自己的真正名字是
什么。
十岁以前,所有的记忆都是甜蜜而温馨的。英俊而有成就的爸爸,漂亮而富仪态的妈妈,他是爸
爸妈妈捧在手心里的小心肝。因为家里三个兄弟姊妹中,他最小。
一度还真以为自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
直到十岁那年,和姐姐吵架,突然被骂“你这野种!被爸爸妈妈捡回来的臭小孩,还嚣张什么!
”
虽然闻声赶来的爸爸立即狠狠地揍了姐姐,可是他还是呆楞住了。
终于反应过来,立刻含着泪猛烈地反驳姐姐!
“我不是野种!我不是野种!爸爸妈妈,我才不是野种对不对?”
这样大声叫着急切地去寻求父母眼光和表情里的肯定,却,看见,无法掩饰的,爸爸端正脸上的
些微的尴尬,妈妈眼里的轻飘的心虚。……
事实就是如此揭开。
他不是那个让自己引以为傲的父母的亲生儿子,而是被家里的仆人何叔从他家乡那座偏僻小镇上
的医院里捡来的。据说他当时被扔在那所简陋医院的卫生间的垃圾桶里,要不是心善的何叔觉得
可怜捡回了这个刚出生大概还没有几个时辰的婴儿,他大概早就死在那所医院里了。
……怎样的事实。被父母狠心抛弃的孩子!
刚开始知晓事实,心里满天满天的只有痛恨。
有时候自己都奇怪,那么幼小的自己那么幼小的心脏,究竟是腾出了何处来盛载那样无法按捺的
恨意。
从此不再守在养父养母的身前的撒娇撒痴,也习惯在兄长姐姐争夺食物和玩具的时候退避三舍。
自知没有资格,——我不是爸爸妈妈的孩子……
尽管养父母已经不止一次地温柔地劝慰过自己“就把我们当成亲生父母吧!”
尽管姐姐含着泪不知一次地反复向自己说过“对不起!你是我的亲弟弟!永远都是!”
脸上是带着笑在应承,心里却根本听不进去。
身子一直在学校和家庭里徘徊,思绪却飞得很远很远。
常常坐在接送自己上下学的汽车里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想着在这遥远的遥远的人
世间,芸芸的芸芸的众生里,到底我的亲生父母是谁,为什么他们要将我抛弃。
不知从何时开始,不论醒或是睡,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亲生父母的念头。
年幼的时候,是想着要将他们找出来找出来,然后号哭着问一声他们:为什么要将我抛弃!
而今渐渐长成,年少的伤感早已被坚硬如铁的憎恨取替。无数次地想象着手指用力,放到那个不
负责任的父亲的颈项上,把他一点一点掐死,给他濒死的瞳孔里,最后留下自己残酷的笑意。
无数次想象那个男人的面孔,在无数次的想象里,每一次,他的容颜都不尽相同,相同的只有每
一次想象到他时的恨意。
不要让我找到你!——……因为,我是如此恨你。
同寝室的两个室友似乎还没有来到的迹象。
落寞的孟飞站起来,从阳台往外看着这校园的晚景。这时,金乌已渐渐西落,从阳台外,可以看
到渐渐变得肃穆的夜色,感受到夜晚的槐花的香气,正一阵阵地升腾上五楼,看到那树梢横斜的
天空,已经悄悄地沁出了一弯苍白的眉月,——可以觉察到、认识到,黄昏的步履已渐行渐远,
黑衣的夜晚正带着不怀好意的微笑缓缓走来。——孟飞突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似乎觉得在这里
,就在这里,就在自己站立的这里,多少年前,就是这同一时刻,有一个不同的人,似乎也跟自
己有过同样的思绪……
这奇妙的思想使他心惊。猛然转身,视看这满壁陈旧的宿舍。
这时夜色已晚,华灯初放,把宿舍满壁陈旧的壁纸,映得如日本和室一般洁白和鲜明。
就算如此,也能大看得出,这个宿舍,不知已住进过多少届的学生,留下了多少青春的故事和记
忆。
为什么总觉得这个普通的宿舍里,似乎曾经隐藏过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是自己胡思乱想吧。
叹一口气,孟飞准备洗漱了就寝。
躺到床上,却一直清醒无眠。终于要睡着了却突然迷迷糊糊地惊醒。似乎睡梦中有谁在耳畔哭泣
,轻声地哀求着“救救我,救救我……”
那么近,那么分明,让孟飞产生有人就在身畔啜泣的错觉。
可是猛然睁开眼睛,却依旧一室光明的,一室空虚。
还没熄灯,应该还没到11点钟。
隔壁寝室不知在讲什么黄色笑话,几个男生张狂地大笑,隔墙的邻床似乎还笑得厉害过头边拿拳
头锤墙边笑,震动得孟飞这边的墙上墙壁粉簌簌地往下掉。
孟飞恼怒,坐起身来就套裤子,准备过去警告他们一下,但他的眼光——却突然凝固了。
墙粉簌簌处,露出班驳陆离的旧墙皮。就在那污黄的旧墙皮上,有几个浅浅的刻成的潦草字迹。
——……救救我。
心脏象被铁钉刺过,突然的一激灵和激动和恐惧。——那是什么。
纤细的、神经质的……似乎是用指甲划出的字迹。——……救救我。
孟飞猛地跳下床来,从常备的工具刀里拿出刮刀开始飞快地刮墙壁。……小心地轻轻刮掉上面的
一层石灰粉,就露出原来的旧墙皮。
满心以为还能看到什么让人惊骇万端的留言,可是孟飞失望了。
满壁的陈旧的灰白上,只有那浅浅的几个指甲印……——救救我。
…………救救你……
你是谁?
是生活在哪一个年代的哪一个时空的你?
你当时是处在什么样的困境,只能如此凄哀而隐忍地在墙上写下这样的字迹?
……你是谁?
……然而,没有人能回答这样的问题。
孟飞叹一口气,拿刷子过来刷掉掉落在床边沿上的墙粉。再提起床单抖了抖,重新铺好。
正准备熄灯继续睡觉,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谁?”该是来晚的室友吧。
“请开一下门好吗?我们没来得及去领钥匙。”
响起的却是一个沉稳的男人的声音。
——To be continue
莎·S
CHAPTER7
孟飞去开了门,看见门外提着行李的一个男生和一个中年男人。似乎是父子俩。
那个身材高大的男生看起来气质如此剽悍凶横,不由让孟飞吓了一跳,几乎要疑心是不是黑社会
的少主走错了地盘,误撞进男生宿舍了。
可是看他神情笃定,定是和自己同住一宿舍的同学才是。
一问姓名果然就是同宿舍的室友于江和他的父亲。
于江的铺位在孟飞对面。他面无表情地和孟飞打了声招呼,提着行李进来就开始整理床铺,和他
那冷酷气质太不搭配的,他的动作既快又利索,不由得让孟飞吃惊地稍微眯缝起眼睛。
于江的父亲倒站在一边没事儿干,开始他似乎想帮儿子的忙上前去,却被于江粗鲁地推开,他就
只好不知所措地看着动作娴熟的儿子时而尴尬地望一眼孟飞。寝室里满是尘埃,所以没地方坐,
于江父亲就只好一直站着。
孟飞觉得过意不去就站起来去拉他道:“叔叔,你来我床上先坐一会儿吧!”
谁知他的手刚碰到于江父亲身上,就被于江给一把推开:“不用了!就让他站着!”
他口气粗暴地吼,同时一把把自己父亲扯了过去,险些将那男人扯得一个趔趄。
孟飞惊讶地睁大眼睛,因为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于江的手在他父亲腕上狠狠掐了一把,显然非常用
力,他父亲倒抽了一口气,却不敢吭声。——同时于江还给了他父亲一个冷而且狠的瞪视。——
那斯文儒雅的男人顿时可怜地涨红了脸,难看地避开了儿子凶恶责备般的视线。
于江又回过身去继续铺床。
看得一头雾水兼疑窦丛生的孟飞却顿时睡意全无。
奇怪。
真奇怪。
奇怪的是于江对待他父亲的态度和方式。——那根本不是儿子对待父亲应有的正常的态度!倒象
是……恩,倒象是黑道上混的大哥,对待他那些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的态度。
他父亲回应于江的态度和方式也很奇怪。——没有一点父亲该有的威风和力量,倒是怯生生的,
似乎一直在看着儿子的脸色行事。而且,有一点——孟飞从他们一进门就感觉到了。
——于江父亲一直全身僵硬,他的视线游移着,在这寝室里,眼镜下的瞳人里,不时闪烁出轻微
的恐惧和哆嗦。似乎是透过这寝室里的空气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可是宿舍里光明一片,什么也没有。即使有,有自己和于江两个身高超过一八五的大男生在,也
根本不用畏惧。
真是奇怪,嘿!
孟飞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父子俩,越瞧越觉得不对劲。——这时候于江利落地铺好了床,而时间
也已经到了十一点了。
孟飞怕于江和他父亲不知道宿舍十一点钟关大门,就提醒他们道:“十一点钟关大门哦!叔叔您
是不是住在学校招待所的?晚了就出不去了。”
于江父亲一听脸色又是一僵,却默不作声。
倒是于江恶狠狠地看了孟飞一眼,冷冷道:“他不走!”冷酷眼光里的意思就是:要你多管闲事
!
孟飞开始大恼,片刻又大奇,愕然暗想:
不走?难道于江父子俩今晚要同住一床?
这学生宿舍的单身床,只有发育不良的男生睡上去才叫绰绰有余,象孟飞和于江这种身材高大的
男人,谁一个都嫌拥挤,更别提两个男人了。——更何况于江父亲虽然看起来畏怯瘦弱,身材倒
颇修长,不是可以忽略体积的对象。
然而于江既已摆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孟飞自然也不好再问。——而且对于江的无礼蛮横,
孟飞心里也很气恼,心想就算你操得狠混上了黑道又怎样,本少爷难道就怕你不成?
只是他并不是爱惹闲气之辈,从来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此刻除了冷冷回于江一眼,就不
再多话,回身上床,打开台灯看书。
正看着书,突然觉得有视线自己。借着看书的眼角余光一瞥,就看见于江父亲正抱歉地看着自己
,似乎是在恳求自己不要计较他那个粗鲁儿子的态度。
他的眼光清澈,神气恳切至极,固执地看着孟飞,似乎不代儿子得到孟飞的原谅就不肯罢休。
孟飞不知为什么心里就有点感动,觉得这个男人跟他那粗鲁儿子大不相同,心里颇有好感,不觉
对他微微一笑,表示没事了。
于江父亲立刻就放下心来的样子,微红着脸对孟飞一笑。
孟飞心里不由一跳,呆呆看着那张白皙笑脸转不过眼来。——片刻才意会自己的失神!不由吓了
一跳,慌忙拿起书本挡住视线,不去看于江父亲。
可是忍不住又要拿眼角的余光去仔细打量于江父亲。——只见他身材修长,皮肤白皙,面容清俊
,气质儒雅,怎么看怎么是个知识分子,而且还绝对是个地位不低的高级知识分子。——凭着孟
飞在宾客如云的孟家练就的利眼。
只是——他跟他儿子——怎么说呢?
——怎么看怎么暧昧……
这时于江已经铺好床,把他父亲往自己床上一按,冷冷道:“我去打水!坐在这里等我!”
一边粗鲁地提起水瓶,一边威吓般地看了自己父亲一眼,再回头冷酷地瞪了孟飞一眼。
于江父亲怯懦地低下头。
孟飞却又吃了一惊。——于江瞪视他父亲时那种威吓暴戾的眼色——分明就是:你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