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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得过於简单了,无论如
何都不会想到是这样的发展。你会遇到小葭,还有孟朝晖出现,太多的意外了,完全超出了我们的掌握。是我们太过关切逡语的病情而忽略了你。等接到你的电话时,我就知道不好了!我不知道你是什麽时候看到我的短发的,可是为什麽不早来跟我说呢?心里藏了这麽多苦闷,为什麽要一个人吞呢?小非,我也是你的大哥啊!如果不是我当
时立刻冲到昆信拦住正要出去的孟朝晖,而恰好他的公寓离公司不远的话,你让我怎麽去见逡语?近二十厘米啊,还是这麽锋利的轻云匕!小非,你没有痛觉的吗?怎麽能对自己下这麽狠的手?看到你泡在那一缸血水里,我都几乎要晕过去了!”
他已经激动得不能自已,抓住我的肩,激奋而难过地吼,我可以想见他当时的震惊和惊慌,如同我看到古葭仪的新眼睛一样。不,不一样,我也不过是猜测,而他是确确实实看到了。
“对不起,让你看见会做噩梦的东西。”我很诚意地道歉。
“不是那麽回事!”他瞪著我,又有点生气的样子,“为什麽不珍惜生命?不管你和逡语如何约定说,你们两个的命已经绑在了一起,也不能这样轻易放弃!什麽都没有见到就去死,万一只是误会要如何回头?!你以为你们是罗密欧与茱丽叶啊?况且这种白痴死法也没有人会为你哭的!”
你就会!我在心里轻轻说著,脸上不由得浮现一丝微笑,他说得是,虽然已经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廷语,你等了很多天了吧?”
“……什麽?”他有点错愕,但口气仍然不佳。掺杂著复杂的情绪。
“想要这样骂我,已经等了很多天了吧?”我眯著眼睛笑起来。
他用力捏在我的脸颊,我痛得叫起来。“笑?让你也知道我这些天来的滋味!”
赶紧拍掉他那凶狠的爪子,他还好意思说:“看你瘦成这样!一点肉都没有,害我掐得手疼!”
我白他一眼,吃痛地在脸颊上慢慢揉著,然後轻轻地问:“为什麽要把长发剪了呢?”像个被抛弃的怨妇,不依不饶地追问不甘心的答案。
他就像当时在电话里听到我这个问题时一样,呆了呆,不过这回并没有给我代答的机会。“因为没有必要了啊。”他说。
我的手迟疑地停住了,吃惊地抬头看他──果真是这样?
“就是这样。”他看出了我的心思,有些嘲弄地笑,“当时听到你这样说时,我也吃了一惊,不过我们的意思有偏差,你当时应该听我说完。”他用手梳了梳清爽的头发,弯起了一边的嘴角,“逡语去了德国之後,我抽空去看了一次。他那时情况还算好,还能跟我聊聊天,突然便地对我说,天气这麽热,大哥为什麽不把这麽长的头发剪短呢
?这麽多年了,是为了和谁的约定吗?我就笑著答,你允许我剪短了吗?他还很奇怪地问,为什麽不?当然可以!就这样,我才发现原来费心留了这麽久的头发早就被想看它的人抛弃了。我还把他当十五年前那个天真的小弟弟,而他却早已长大了,心已被别人占满,哪里还有空来在乎我的什麽长发和短发?所以再留下去也没有意思了,回来
之後我便立刻去剪了它。为此本少爷在杜氏集团内部女性员工中受欢迎率上升17。4%,男性员工中受欢迎率上升10。3%,社交圈内总受暗恋率上升……就不具体跟你说了。”他笑嘻嘻地越说越得意。可是我却觉得那时的他应该是怅然若失的,一头柔顺的长发代表了多少年来骄傲满足以及全心全意地爱著那个精灵古怪的弟弟的心情。逡语随便一
句话,便似乎把这一切都勾销了,让他心里如何不难过?
“短发比较适合你。”作为那个“别人”,我只能这样说。尽管心里想的是相反的意思,也只能这样说。代替了那个不负责任的杜逡语,这样安慰他的哥哥。
“你们两个,”他拍拍我的肩,轻笑著低下头,露出优美的颈项,“有默契得让人妒忌!知道吗?我把照片从网上传给他时,他也是这样说。”
“是吗?”我低低地答,眼神有些迷离地望著窗外的树梢,犹豫著要不要追问。
他却自己说了:“这麽有默契……也不知是好还是坏。”他抬起头来,似乎思考这个问题出神了,转身将手臂搭在窗台上,像是说给自己听似的喃喃,“你自杀入院的那段时间里,他的情况也变得相当危急。你昏迷不醒,他也一样,甚至心跳停止了两次!”原来是这样!我想起那时对他的询问,他那隐忍的眼泪,明明很苦痛,也要对我说,
不要想太多,他在努力!
“你醒了,他也稍稍恢复了。好不容易等到条件符合可以动手术时,你又给我来厌食!小非啊,你知不知道医院已经对你下了紧急通知?害得我迫不得已手忙脚乱地给那边打电话求神拜佛地希望逡语情况比你好,能起点作用。母亲和浚语在那边本来不准他接的,可他好象什麽都知道一样,笑著说,如果非出了事情,我也不活了。唉,你们两
个……能少爱一点就好了。原来只有他一个,我都已经很操心了,现在要操双倍的心。拜托你配合一点不要再来添乱了。”他最後说,带著苦笑,露出淡淡的疲惫的影子。
今年的秋天似乎姗姗来迟,即使快到了那天,空气中也依然充满了阳光的味道。院子里的九里香慢慢谢了,那浓郁的香甜被清澈的野菊花香取代,淡爽地弥漫在夜的月光里,有种让人神清气爽的神奇功效。
“曹先生,你早点睡吧,我明天一早就帮你订花去。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吴婶对我拍胸脯保证,我也只是笑了笑。她是个能干的看护,古道热肠,又充满爱心,以前相处过的病人一定也很喜欢她。
我问过主治医生,虽然我的情况已经大好,但依然不被允许随便走动,更勿论出院。所以只得请吴婶去帮我订了花,怕到了那天赶不及给卖完了就不好了。至於在哪里,倒是无所谓的。
吴婶不在的时候常常叫一个小护士帮忙看著我,我们叫她小夏。
我说要到出去走走,她一时走不开,也赶紧去医生那里拿了许可,才准我出门。
“你先在附近走走好吗?我忙完了这里马上去找你。”她对我这样嘱咐。我笑笑,点点头,猜测到底李以靖拿那个“重复自杀论”恐吓了她们多少次,害得她们到现在还战战兢兢。
第一次自己走出这间病房的门口,脚步有些虚浮,气也要不停地调整才顺得过来。慢慢地沿著走廊走著,忽然发现似乎总有目光投射过来,等我循迹望去,只见一些护士急急收拾著视线,三三两两各自忙去,或是扎堆聊天。
不动声色地继续走著,目不斜视视若无睹地走向电梯。在电梯门口站定了,猛地向右面一扫,正巧看到一个护士用手肘推搡著另一个,用下巴指向我叫她看。我的目光迎过去,她很不好意思地赶紧低下头,尴尬地转过身去。
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这家医院从哪儿找来这麽多好奇心旺盛的八卦护士?
“哎哎,就是他啊~~~~~怎麽出来了?”低低的议论在我踏进电梯的一刻终於让我听到。
我?我怎麽了?老虎严禁出笼?奇怪!
下来的电梯里也有些病人和护士,不过都还好,并没有再出现类似的景象。显然这只是我们那层病房的护士作祟。
下到一楼,刚出电梯,还在判断该往哪边走,便听到有人叫我。
是李以靖。她穿著平常的白袍急急地走过来。
“曹先生,你能出门走动了吗?”她的脸上满是关切,有些担心地杵起了眉。
“你好,李医生。”我礼貌地对她点头,“你可以叫我名字,大家都这麽熟了。小夏问过刘医生了,他说不走远的话就可以。”我像每一个安分守己希望给医生留下好印象的病人一样,乖巧而认真地回答。
“是吗?小非,那我陪你走走吧。”她根本不问我的意见,自顾自地就决定了。
我其实无所谓,也从礼貌上问一声:“呃,这个,不打扰吗?万一有急症病人……”
“没关系的,反正又不走远。偶尔偷偷懒也好。”她笑笑,沈静的面上有著成熟内敛的韵味,这点竟跟杜廷语非常相似。“这个时间段还不到忙的时候,有值班护士在,有事他们会呼我。你想去哪儿呢?”
“随便吧。”我左右看了看方位,“我从病房里看到外面有个人工湖,就去那里吧。”
“呵呵,那边人不少呢,大家都喜欢那儿。”她带我回身穿过中堂,经过他们急症室的门口,本来站在里面整理资料的护士一抬头,看到了我,又是一楞,竟目不转睛地直直看著,像惊见火星人登陆地球。
李以靖也注意到了,轻咳了一声,她才立刻被惊醒了一样回神。“cindy,有事呼我。我陪曹先生去‘摘叶湖’走走。”她淡淡地吩咐了一句,小护士边看著我边点头。
从侧门穿了出去,正是我窗子下的院子。阳光正好,草坪和石凳上都坐满了闲聊的人,几个穿著住院服的孩子在阳光下嬉戏,树影打在他们快乐无邪的脸上,重重叠叠,竟看不出病容。也有坐著轮椅在看书的人,温和的阳光清凉的风,每个人都在享受初秋的美好天气。
“李医生是北方人?”我没话找话说,延著伸向人工湖的水泥小路踩过去。
“不啊,怎麽会这麽问?”她又笑,被阳光直射得微眯起眼。
“口音,听口音很像。”
在这样的阳光下散步一直是我的最爱和习惯。尤其被关了这麽久,现在这样,像极阴雨天後把被子拿出来晒,感觉霉气从身体里蒸发出来,都被晒掉。
她忽然不说话了,转头看了我好一阵,才又笑起来:“幸亏我有些了解你了,否则我会认为你是故意的。”
“什麽?”难道我踩进了雷区?没有这麽神准吧?
“没什麽。”她轻轻摇摇头,“这件事说起来很可笑,不过也没什麽了。因为以前一个我很喜欢的男生说他喜欢听,我便硬改过来,说到现在也习惯了。”
男生啊……这麽小女生的词汇。我的心里有点领会了。开始装傻:“真幸福啊,那个男生。後来呢?”
“後来?我们分手,他结了婚,现在很幸福!”她拿眼睨我,故意大声说,早就看穿了我的小小把戏。
我只好傻笑,杜廷语是因为她太聪明才要分手的吗?“那你呢?”
“我?哈,每天在跟死神抢人,被一些走路不长眼睛或是嫌命长拿刀割自己的笨蛋搅得头昏脑胀,哪里有心思想别的!”
喂喂,这算不算人身攻击?!这种牢骚怎麽可以当著当事人的面说?太伤人自尊了吧!
我的笑容扭曲起来,心里为摆脱了她的杜廷语叫好!
“不要这麽小气,我开玩笑的。”她看了我一眼,又快乐地笑起来。我发现她真的很喜欢笑,很多时候都以一张明豔的笑脸对人,看得人也跟著放松下来。如果这算职业病也真是难得了。
她笑著笑著,笑容忽然黯淡下来。“唉,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低叹一声,忽然念起诗来,吓我一跳。
难、难道是……她幽幽地望向那越来越近的湖幽幽地说:“我最爱的人就死在我的抢救台上,车祸,一辆载重车把他的车挤得稀烂。我拼了全力去救,怎麽救也救不回来。无论我怎麽哭怎麽叫对他说什麽他也听不到了……所以我讨厌自杀的人,拥有生命却不珍惜是可耻的!”
我心里一阵黯然,她讲和杜廷语一样的话啊,是串通好的吗?可是她为什麽不提那个活下来的人有多痛苦!有过经历的她更该清楚。
人为什麽要自杀?不就是因为活不下去了吗?
“你很坚强。”我只得说。
“你也可以。”她望著我,满面坚定的神采令我无法直视。
在心底面对苦笑,如果可以,谁愿意选择死亡?左臂上长长的伤口至今仍能让我轻易回忆起那时的疼痛,可是,跟心上的痛比起来,这算什麽?
死去时一瞬间的痛,与一辈子活著的痛比,算什麽?
我们没有再说话,走到湖边,找了张没人的椅子坐下。气氛有些窒闷,低沈的气压在我们之间流动,大家都有点不自在了。
“你知道这个湖为什麽叫‘摘叶湖’吗?”她忽然用轻松的语气说。
“为什麽?”
“呵呵,这有个典故的。说起来也很滑稽。”她调整了一下语调,更轻快地说,“去那边摘片叶子下来就知道了。”
我懵懵懂懂地去照办,从旁边的树上摘了片叶子递给她。
她摇摇头,没有接,笑著:“看出有什麽不同没?”
不就是普通的树叶吗?我拿著那片叶子翻来覆去,狭短的形状,暗绿的颜色,还有点厚。如果逡语在就好了,我对植物一窍不通,除了柳树和松树,绝大多数树种在我眼里没有分别。
“咳,我还以为你和逡语在一起这麽久,多多少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