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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如易-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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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么地方?

她脚步踟蹰,对直走了过去,跟随着人流进了楼中,视线一昏一明,满眼皆是人头,还未看清楚里面情况,就听一声大吆喝:

“买定离手了呵,金木水火土,来开了啊!”

第62章赌易

余舒听见那一声吆喝,八成就肯定是什麼地方了,再踮脚朝里头一看,宽敞明亮的大厅里头,人一堆一堆的站著,吆喝声此起彼伏,搭上哗啦啦的钱币响声,声音很是嘈杂。

余舒一边跟著人往里头走,一边奇怪,就她所知,从宋元起就严刑禁赌了,怎麼这赌坊正大光明地开在大街上,难道大安朝不禁赌吗?

在大厅中间来回走了一趟,余舒确定这是家大赌坊,十多张桌面上,大多数是在赌骰子和斗牌九,余舒对有关数字的东西都很有兴趣,她上大学的时候,曾专门和一个教授私下交流这一行当,因而认得这几样古代的赌具。

转完了中间的部分,她没什麼兴趣地往两边走,两边墙下的赌摊围的人要更多些,东面墙下多的是人仰头看著墙面,西面墙下不少人手里头举著罗盘——

咦?罗盘?

余舒多朝西边多看了两眼,正要过去,却被一群人挤著推搡往了东边。

这东面墙下一排,不见骰子不见骨牌,墙上横竖分成几块区域,有的地方挂著许多长条形状的黄色小牌子,有的地方则是贴著很大一副白纸,上面写著字,临墙摆放著一排桌子,后头高柜上站有几个夥计,人群里算盘声啪啪作响。

这是在干嘛?

余舒脚下快了几步,走进那几桌墙后贴了白纸的,被堵在人群外头,垫脚看了一会儿,看不出什麼门道,正要往里挤,就看到一个伙计在高柜上摇了铃铛,吆喝道:

“买定离手,金木水火火土,来开了呵—”

桌子前围的人皆是后退了一步,余舒仰著头,就看见那个窑零的伙计对后头一招手,立马有另外一个伙计采上高柜,在墙上那一大张白纸旁边又贴了一张,上头繁体写著一串数。

两旁嗡声顿起,看客们议论道:

“中了吗,有人中了吗?”

“谁中了前头说一声啊!”

“裴先生又中了吗?还是宋先生?”

。。。。。

余舒站在人后看不见前头动静,就听见过了一会儿,铃声再响,方才那个摇铃的伙计再一次吆喝道:

“无人中——买牌子重开了啊!”

“哗”地一下,人群往两边散了散,余舒瞅准了一个往外挤的人,拉住对方,客气的问道:

“这位大哥,这里头是在赌什麼啊?”

这人是个看客,并没有输钱,故而脸色还好,冲余舒一笑,指著中间的赌桌道:

“小兄弟头一回来啊,你要玩还是上那里去,这易区不是你玩的地方。”

易区?余舒疑窦,好声道:“我不是来玩的,就是看个热闹,大哥同我说说吧。”

这人看余舒人面乖巧,就多了几分耐性,转身指著高柜后头的墙壁上贴著的白纸,道:

“瞧见没有,这一块就是赌数的,一盏茶开一局,能把上面的题目解出来,解对了,就算中。”

余舒眯著眼睛去看最近的一张大白纸,却见上头粗体黑字明白写著:

“只闻隔壁人分银,不知多少银汉人,美人七两少七两,每人半斤多半斤,试问各位擅算者,多少人分多少银?”

余舒一愣,这不是数学题吗?

这也能拿来赌?

余舒心有不解,继续问道:“那这赢了怎麼算钱?”

这人指著另一头:“瞧见没,那里有换牌子的,一角银一对牌子,牌子后头刻有牌号,拿了红头牌上去参算,桌上有纸笔,算好了用红头牌押上,黑头的牌子留底,中了就上前去领,自有人叫号,唉,刚才那一局,挂了五十多个牌子,这要是有人中,少说能赚五两银,可惜。”

五两!

余舒喉咙发乾,吞了吞口水,看著墙面上题目,就像是看到了一堆白花花的银子在冲她招手。

这题目还不好解吗,设两个未知数就成了。

这人见余舒两眼发亮,遂笑道:“怎麼,小兄弟有兴趣赌一把啊?”

余舒按下惊喜,摇摇头,憨笑道:“我就是看看。”

那人点头会意道:“这里都是城中易学先生们来试手的地方,靠的可不是运气,也跟不了风,你自己转吧,我走了。”

余舒向他道别,看人走远,没有急著过去买牌子,而是挤到人群前面,仔细的观摩了几局赌数,一角银子一局,她只有一次机会,切不可草率了,先看看情况再说。

按一盏茶一局,走了有五局,三中两不中,中者有寡有多,寡则独占,多者均分,不中就是庄家通吃,每押一块红头牌,都会在写有算题的白纸旁边挂上一块黄木牌,算是公正公开了下注数目。

余舒摸明白了流程,又跟著算了几道题,暗自庆幸刚才没有盲目买牌子下注,庄家贴出来的题目可不是全靠口算和列数就能算出来的,当中就有两道,是几个多位数的积和除商,在没有算盘的情况下,余舒可没有把握能够不错一道。

早知道就带个算盘来,余舒后悔地又看著一局落空,高柜上伙计清空了墙上了三十多块黄头牌子,舔舔嘴唇,转身向卖牌子的柜台走去,掏出腰缝里的一角小银,买了一对牌子,挤到前头。

到了前面,反而比后面宽松很多,易客们要比寻常的赌徒们守规矩,站在桌边上就是不再推挤,一人守著一席之地,气定神闲的仰头等发题,互不相扰,边上看热闹的比真正下注的人要多,赌数不同於别的,下注的单子都扣在桌上,个人写了,不存在跟风下注的的现象。

“第一十八局,换牌子买注下了啊,先生们请上前,买的压牌子不买的后退了啊!”

余舒仰头看著重新张贴在墙上的题目,暗道一声好运,是解答题,用不著算盘,她在长桌上抽了张纸,没有用桌上的毛笔,而是掏出了怀里的炭笔,趴在桌上一手捂著写式子,未免招人怀疑,算好了之后,她把这张纸团了塞进袖口中,又用毛笔沾了点墨,一笔一画地在一张纸上重写下了答案。

写好后,就用红头牌压住,不急著交,看两旁有人算出来后,才叫了一声伙计。

没过一会儿,就听见摇铃,买定离手了,余舒随著人群后退两步,看著墙头一块块挂起来的黄头牌子,心里默念:再来一块,再来一块。。。。

牌子挂到三十二块才停,余舒心里激动,要知道,这是三两二钱,比得上曹子辛店铺里一天的盈利了!

假使她寡中,就是翻了三十二倍!

“第一十八局——两人中——贰拾陆号牌,参拾柒号牌!”

余舒低头看看手里的黑头牌,却是“参拾柒号”,听见中了两人,郁闷了一下,又想这样也好,寡中彩头大,难免招人眼嫉。

即便这样,当余舒这个“少年郎”跟著一位中年人上前去取彩头,还是响起了一片嘈杂的议论声。

“前头的,谁中了?”

“裴先生中了——呀,这有个黄毛孩子也中了!”

“啧啧,这样年纪,怕不是哪门易家的子弟吧?”

“兴许是运气好蒙中的。”

“嘁,你有本事上去蒙一个试试?”

“嘿嘿,我哪有那本事。”

。。。。。。

余舒耳朵很灵,听见后头议论,就知还是惹人注意了,拿好了均来的一两六角银,退回人群里,接受著四周投注来的视线,心生犹豫,只中了一回就让人盯上了,要是她再中几把会不会风头出得太大?

可是不赌,她上哪去找十两银子进大易馆的书阁?

这麼一想,余舒又定了心,挤到卖牌子的地方,心里估了个数,肉疼地拿了刚到手的一两银,一口气买下了十对牌子,重回到长桌前面站好。

余舒多了个心眼,下面开局,她每局都压了,遇上要用算盘的,就大概写个数,并不细算,遇上准头大的,看四周下注的人多,才跟著压上一块牌子,十局下来,五中五不中,两次中了寡,三次均分。

“快看,那位小公子又中了!他都中有四五回了吧?”

“这有什麼,裴先生一早上中了七回呢。”

“那怎麼一样,这位小公子才多大岁数,能同裴先生比吗。”

余舒将最后一把赢来的一两二角塞进怀里,身上热出来了汗,脸蛋也有些兴奋的泛红,这几道题根本没什麼难度,她兴奋的是揣在怀里的银子。

足足十一两还多三角!

她来到大安朝快两个月,头一回有这麼足的钱,上次帮景尘卖珠子不算,那是人家的,这可是她自己的!

听著四周议论声,余舒扭头看了一眼一开始和她同中了一局的那位裴先生,暗自庆幸,还好有这麼个老手在,压了她的风头。

裴敬也正在打量余舒,他今早上不过是起兴来这里玩一玩,哪想会遇上这麼个对手,虽说是他多中两把,但自己的年纪摆在那里,同一个十多岁的小儿比算,多赢了两把他可不觉得有什麼好得意的。

听见旁人议论,说这少年许是哪家易门的公子,他却不以为然,果真是易学世家的子弟,怎会到这种地方来玩,易学世家教条很严,对面就是孔家易馆,被熟人瞧见,通知了家里,回去势必要挨上一顿打。

记不是易学世家的人,那就值得他上心了。

裴敬看见余舒挤出了人群,稍做迟疑,就不动生涩的跟了上去。

人群里,也有两个人,看到余舒离开,相互打了眼色,跟随出去。

第63章泰亨商会

孔家易馆里,余舒捧着一把碎银子,看着对面童子手里上二楼的通行牌子,狠狠心,把钱给了出去,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捏着“门票”,余舒总算是进到了二楼书阁,正值正午吃饭时候,楼上没什么人,诺大一间屋子,到处摆放着书架,高高低低,错落有致,一股浓郁的墨木香气浮散,楼上无人言语,只有脚步声。

余舒就近取了基本书翻了翻,大抵是同易学有关的文章,因为拽古,不是百话,她看不懂就又放了回去,四下打量,见到前头书架下站着一位老者,博学多闻的样子就过去请教了。

果然找对人,老者听闻了她所述的书种,侧头想了想,便引余舒道:“随老夫来。”

在临近窗子的一排书架下,老人弯腰翻找了一会,拿了厚厚一卷线状的书本给她:“你看是不是要这个。”

余舒接过去翻看了会,眼睛越闪越亮,惊喜地点头道:“正是要找这个,多谢您。”

这一本百余页的厚书,里头正是有关天灾人祸的实录,比方说,有某某年月,某地某县遭遇旱灾,有某某年月,某八字已知的人,在某天某时从马上摔下,某天生了场大病,包括何时入土,都有详尽记载。

比余舒所需要的更详细,顿让她觉得那十两银子没白花。

“若是买书,就找童子到楼下结账,若是抄录,就去那边买纸笔。”老者留下句话,就转身走了。

余舒抱着这本书,扭头找到了童子,问过价格后,果断地朝老者刚才所指的方向去买纸,准备抄录。

一本书十五两银,她倒是想买也得有钱买,赌坊今天是不能再去了,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私底下太多黑幕,她不得不心存忌讳。

花一角银子买了一打藤纸,余舒靠墙找了张桌子,趴下后就开始翻书看,大概浏览了十多页,就拿出炭笔在纸上抄写她所需要的内容。

午饭都没吃看,她就坐着抄了一个时辰,直到饿的心理发慌,手里的炭笔磨得短的握不住,她才意犹未尽地擦擦手,把书合上去,揉着脖子抬了头,看到对面坐着个人正在翻书,却是赌坊的裴先生。

余舒看了他两眼,对方察觉,抬头冲她一笑,余舒也笑笑,心生警觉,收拾了东西就抱着书去还,刻意塞到了书架最下面以免被人买走,她往楼下走却听见身后脚步声,回了头就见那位裴先生跟在她身后出来。

这位裴先生衣着很是讲究,银角发冠,青绿色长衫,衣襟袖口都有滚边,外面罩着一层纱衣,腰带上系有玉扣香囊佩环,扶在楼梯的手指上还带着一枚明晃晃的扳指,看着非是富即贵。

楼道里,两人视线重对上,裴敬开口道:“这位小公子且留步,在下裴敬,乃是泰亨商会的副总管,适才在赌坊里头和小公子有过一面之缘,不知可否请你去喝壶茶,交流下算学。”

裴敬以为讲自己讲明了身份,对面这少年如何都会赏个光,不料余舒开口却是婉拒:“不好意思,裴先生,我待会儿还有事。”

裴敬阅人无数,不难听出余舒此话是推托,又见她脸上少许戒备,朝外看了一眼,低声道:“小公子不知,你方才在赌坊里赌中五局,已是被人盯上,外头正有几个恶徒等着你,若你无所仰仗,被他们跟踪后,定是要挟你为他们出面做赌,你若不同意,少不了要吃苦头。〃

余舒暗自心惊,她已经小心留了好几手,没想还是被人盯上了。余舒的沉默,让裴敬证实了心中猜想,这个算学出色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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