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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从宝仁柜房几百人里杀出重围撤退的记忆犹新,余舒走在这街上,就有点儿浑身不自在,过路听见街边的不少人嘴里都在津津乐道着什么道士乞丐的话题,她脚下就快了几步,小跑着穿了街。
来到总馆,裴敬竟然在,见到余舒,并未斥责,而是把她单独领到一个屋子,关心问道:
“我听说你前几日夜里到馆子里找我,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余舒苦巴巴道:“和我相依为命的姨母出了事,撞破了头,那天晚上是来找先生借钱的。”
裴敬惊声道:“那现在怎么样了,可是平安无事?”
余舒叹气道:“伤的挺重,还得再看看。”
裴敬同情地看着面前这孩子,前几日走时候,还是精精神神的,这才几天啊,眼眶都凹下去了。
“需要多少钱,我现在就支给你。”
尽管当时求人不在,现在也用不着钱了,但裴敬的爽快,还是让余舒心热了一把,感谢道:
“钱都凑上了。”
裴敬道:“钱若不够用,你尽管开口。”
裴敬心里叹了声可惜,若能借这机会,让余舒承了他一个大情,往后她翅膀硬了,不好外走。
这是余舒第二次坐马车,上一回是坐纪家的车子到郊外去找薛文哲,当时和纪三老爷坐一起,端端正正的不方便乱瞧,在裴敬这里她显然要自在许多。
裴敬的马车,虽然不如纪家那辆宽敞,但车内摆置明显的要精致许多,窗帘是两层分着,一层纱一层绸,靠墙三边座位,底座包碰着赤红色的皮革,中间摆着两层高的三角圆茶几,桌面上凹下去几处,正好嵌住茶杯茶壶,还有一只蓝宝盖的点心盒子,车内拥着一股雅香,是从国角上悬挂的香囊里露出来的。
余舒晓得裴敬很懂得享受,人家衣服就见天不重样的穿,连马车都有讲究。
“我昨儿夜里才回来,早晨听说了个大事情,”裴敬执起茶壶倒了两杯香茗,一杯推给余舒,“前日头万象街上来了一个道士和一个乞丐,在宝仁赌坊赌易,连赢四十余局,差点砸了人家的牌子。”
余舒一口茶险些喝到鼻子里,扭头咳嗽了一声,做出了惊讶状,“是么?”
裴敬没发现余舒这点异样,面上十分的感慨,道:“这万象街修好有二十多个年头了,赌易由来已久,还没有出过这样的事儿,四十余局,连赌连赢,大衍试出来的算子怕不过如此,要不是最后庄这拉了箱底出来,多少挽回了点颜面,那宝仁赌坊的易区,现在怕是要撤了,这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还比一山高,可惜我出门在外,没能有机会一睹高人风采。
”
余舒脸色古怪了一下,瞥着裴敬,暗想他要是知道他嘴里的“高人”就坐在他手底下打工,不知会作何感想。
“咳,那传闻应该有些言过其实了吧,大许是那家赌坊的题目出的不难。”
裴敬呵呵一声,“这便是你不知内情了。”
“哦?先生说与我听听?”还有什么内情她不知道:
“说与你也无妨,那宝仁赌坊是城里易学纪家开的。”裴敬摇摇头,没看到余舒脸色扭曲了一下,自顾道:“外头有传言说,是纪家得罪了什么人物,故而人家上门去找麻烦,我看倒有些依据,那样本事的人物,岂会为了银两来寻人晦气,该是有私怨在。”
还真叫他说着了一半。
余舒抬头望车顶,私怨的确是有,不过她那天真的是纯粹为了钱去的,唉,早知道那是纪家开的赌坊,她就不那么客气了。
那天一赔三,头一局开的时候她有二百两,一番是六百,两番是一千八,三番是五千四,四番是一万六午二,五番是四――余舒扭了扭屁股,自己都暗替纪家捏了把冷汗,那天她真贪心下狠手赌了,是不是要搞的人家家破人亡?不过,纪家肯定不会坐视她揽局,几万两啊,她真敢出手,十成十是两败俱伤的下场,谁都讨不了好处。
“现在不光是纪家,孔刘二家也都在找人,不知那两位离开义阳城没有,若是还没走,被哪家请到了,我或许还能找人引见一下。”
余舒听得庆幸,还好她有先见之明,和景尘两个人捂得严严实实的,认谁都没有怀疑到她头上去,丰富的社会经验告诉她,没有同能力相对应的地位,暴露后只会让她受制于人,招来灾祸。
一路上,裴敬就津津有味的说着那天宝仁赌坊里的大事件,话里话外流露出没有亲历现场的遗憾,余舒听的昏昏欲睡,好不容易到了地方,赶紧让马车停下来,就在赵慧家路口:
“裴先生,再往里面路窄,我自己回去了,过几日我慧姨情况稳妥了,我再去总馆找您啊。”
“好的,代我问候你姨母。”裴敬在窗口冲余舒摆摆手,他年过四十,膝下无子,只有一双女儿,对这机灵又大方的孩子很是喜欢。
青铮说去七日回来,余舒数着日子,一到七天,入夜就跑去临巷等人,但一连三天,都没见青铮回来。
余舒有些焦躁,赵慧这次出事,让她迫切意识到,要套出祸时法则是个多么重要的任务,这些天,她不断想着,假如她能够计算出身边人的灾祸,赵慧是不是就能逃过一劫,就不会昏昏沉沉地躺在病床上同,差点因为没钱治病死掉。
还有那天景尘的谈话,虽然他从头到尾没有因为自己的命理表露出难过,便他很自然地把她身上所有的倒霉事都归咎于他的说法,那种习以为常的口气和态度,让她都替她憋屈。
不知道青铮师父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景尘摆脱店里那个见鬼的计都星。
至于那一天赵慧出事,现场行迹可疑的两男一女,等赵慧身体好些,她得想办法弄个明白,真是她们做鬼,说什么都不能轻饶了那几个混蛋。
“铛、铛、铛。。。”余舒在厨房里,把鸡骨头剁地叮咣乱想。
“姐,慧姨醒了,叫你呢。”余小修探头进来,见余舒板着脸在剁鸡子,好意提醒道:“姐,这半只鸡你都剁了半个时辰了,再剁下去连骨头都找不见了。”
余舒低头看看案板上的碎末,把刀放下,在围裙上抹了抹手,解下来走到门口丢到余小修头上,道:
“搁上锅吧,等下给慧姨熬了汤,姐拌个麻辣鸡丝给你吃。”
手头上有银子,余舒倒是不吝啬,赵慧养那几只鸡子她没碰,昨天特意去街上买了两只老母鸡回来,给赵慧和余小修补身子。
余舒来到房里,弯腰询问一动都不能动的赵慧,“是想要解手吗?”
赵慧轻轻“嗯”了一声,她脑袋不能轻易挪动,连话都说不利索,大小便都行余舒在旁边陪着,一开始是不自在,现在就剩下心疼和愧疚,毕竟不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却好似亲娘一样伺候她。
余舒这头倒是并不觉得有什么,要知道于磊瘫痪时,比赵慧麻烦多了,上厕所都行两个人抬着。
余舒关上门,扶着赵慧小解了,又给她擦干净,把人托到床上,重新盖了被子,去洗了手,回来就伸到被子里头,给她按着发麻的腿脚,一面笑道:
“慧姨,你这两天气色好多了,再躺上几日,我扶您出去晒太阳。”
赵慧这几日吃汤药,脸上虽还没是没什么血色,但至少不是惨白的吓人。
赵慧嘴巴嚅动,发出含糊的音节,是个“好”字。
余舒把她两条腿轮流按了按,听余小修吆喝着水煮开了,才给她掖掖被子去做饭。
第81章师父回来了
打好了,不等了,我先发一段)
吃完饭,余舒去收拾桌子,余小修就趴在里屋写功课,陪这赵慧。
余舒绑着头发进来,凑想小桌边看了看,问道:“你那两天没回家也没去上课,今天去了他们没说什么吗?”
赵慧出事,余小修逃了三天课,连家都没回,今天早上才回三觉书屋去上课。
余小修头也不抬道:“纪家现在才没工夫管我呢,四小姐回来了,一家老小都围着她转,我就是死了都没人晓得。”
纪家四小姐回来了?那个一块玉就让她前身死翘翘的四小姐回来了?
余舒愣了下,紧接着便伸手去拧余小修的耳朵:“什么死不死,你找晦气是不是?”
余小修没挣没动,只是小声喊了声“疼”,余舒就赶紧撒开了,顺手揉了揉他耳朵。
提起了私塾,余小修就想起来一件让他牙痒痒的事,冷笑道:“薛文哲那个傻小子,前些日子还半死不活的,这阵子蹦跶的可欢了,整天往纪家跑,问都没再问过你一声,也不想想是谁救了他的命。”
余舒心想,她巴不得那薛姑娘把她给忘得一干二净呢,按着余小修的脑袋,笑话道:“你还叫人家傻小子,他比你大好几岁吧。”
“那又怎么了,白长了年纪,忘恩负义的混蛋,”余小修有时候心眼比余舒还小,到现在还记仇那天薛文哲把他们叫到醉仙楼给他们甩脸子,害得他们饿肚子回家,然后偷鱼被抓的事。
余舒哈哈一笑,拍拍他,“好了,赶紧写你的功课,看着点慧姨,我出门一趟,家里的灯油快没了,我去买几两。”
余舒拿了钱出门,反手将门带上,一扭脸,对上一张枯树皮,差点惊叫出来,心一提一落,往边上挪了挪,拍着胸口嗔怪道:
“师父,您这张脸突然冒出来会吓死人的知道不。”
迟了三天才赶回来的青铮道人,瞪了这不着调的徒弟一眼,背着手就往巷子口走,余舒赶紧跟上去,心里反复想着她是又怎么招惹了这爱生气的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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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徒两个一前一后回到了青铮的小院,门一关上,青铮一扭脸,就翻了脸:
“你做的好事!”
“啥?”余舒一脸迷茫。
青铮沉声道:“生老病死,自有命数,你救了个本该死掉的人,知不知道你闯了祸。”
闻言,余舒抿嘴一想,疑道:“师父,您是说慧姨吗?”
“就是那个卖云吞面的妇人,”青铮一震袖,气闷地走到院子里摆置的藤椅上,躺下来,他早看出那妇人命不久矣,掐准了日子离开义阳,就是怕有他在,余舒会从中搅和,不想他故意迟了几天回来,这孽徒还是逆了人命。
余舒那边也想明白了,脸拉下来,闷声道:“师父,你早就知道慧姨会出事吧?”
其实这几天赵慧时好时坏,她静下心用生死门排过卦,结果算的前局多半是死,后局又突然有了活路,她可没有断生死的本事,当时是隐约有感觉赵慧的命数有变,却不愿多揣摩,现在青铮一提出来,是让她想装糊涂都不成。
原来赵慧这一劫,本该是死jie,却因为她。。。活了下来。
青铮没好气道:“早就知道又如何,你还想责怪为师不成?”
“徒儿不敢,”余舒低下头,她不是十多岁不明事理的孩子,青铮早一开始态度就很明确,当初她被纪家毒打一顿赶出来,差点丢了小命,他不是也算到了么,硬是连声招呼都没和她打,眼睁睁看着她落难,对她况且如此,何况是一个不相识的人。
她没什么好抱怨的,但是不觉得自己救人有错。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人命你都敢改了,你说说你还有什么不敢的!”青铮这一回的怒气出奇的大,也不管余舒事先根本就不知道赵慧这一局本来是死。
余舒就低个头不顶嘴,这模样落在青铮眼里,是成了无声的抗议,顿时冷笑:
“个人自有命数,福祸能避,生死难逃,这些话为师耳提面命你多少回,你都当成是耳边风,你以为你逞能救了她就是做了好事吗?”
余舒抬起头,不服气道:“至少人活着比死了好。”
果真如青铮所说,那她也不后悔,有的只是庆幸,庆幸赵慧还活着,对于死去又重活一次的人来说,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
青铮同她坦然无虑的目光对上,提了口气,怒气渐渐消下去,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件物事,一摆手,道:
“早就知道你不是个安生的,你过来。”
余舒走过去,见青铮递给她东西,便伸了手去接,下一刻,手心里便多了一枚黑乎乎的戒子,不是玉石,倒似某种金属物。
“这东西为师花了大代价给你讨来的,你戴着,不是手断了就不要摘下来。”
余舒在手指上比了比,最后大小只能套到左手食指上,因为赵慧的事,心里头里头没有收到礼物的喜悦感,下意识地问了句:
“这是什么?”
青铮没好气道:“让你戴着你就戴着,问那么多做什么。”
余舒摸摸手指,放下手,“师父,您刚才说我救了慧姨是闯了祸,此话怎解?难道我会有什么报应?”
青铮冷笑:“现在知道害怕有报应了?”
余舒把脸一扭:“不愿意说就算了,反正人我是救了。”
“。。。。。。”见这死不悔改的样子,青铮已经没力气发火了,抹了把脸,疲惫道:
“罢,罢,为师恐怕是上辈子欠了你这个小混蛋,至此一回,我且替你化解掉,日后你再做这等出格的事,就让你好好吃顿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