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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一度的芙蓉君子宴,与宴的除了待字闺中的千金女子,和尚未婚娶的年轻才俊。还有京中不少达官贵人。前来凑趣,围观热闹。
皇后娘娘病恙,今年宴会是由薛贵妃主持,借用了湘王府的别馆,湘王妃是一定会到场的,宫里应该还来了别人,就不知是哪一位妃子作陪。
街头。一顶青幄软轿同一人一马并行而来,马上的人正扭头同轿子里的人说话。
“今晚上本来轮不到我来,可我娘硬是从湘王妃手上讨了一张人情帖,把我打发来了,要不是这会儿我还在大营里同爷们儿喝酒呢。”
冯兆苗骑在马上,冲轿子里的薛睿发牢骚,看起来是很不满冯夫人强按牛喝水。
他比薛睿小上三五岁,还没过了爱玩爱闹的年纪,房里不是没有安排陪床的人,不过女人对他的吸引力还不如美酒和兄弟。
薛睿却没附和他的话,反过来教训道:
“你也十六不小了,应该懂懂事,别总让将军夫人替你操心,我听说你前两天在军中同人打架,又闹到冯将军上门替你赔情,我看你今天活蹦乱跳的,莫不是请动了老夫人,才没挨你爹的军棍。”
冯兆苗讪讪一笑,心虚道;“还不是那小子欠揍,就是尹家一个二房庶子,也敢在大营里耀武扬威,随随便便就欺负人,又在我面前装起大尾巴鹰,我没把他打的满地找牙算是轻的,不过是出了几滴鼻血,他就哭爹喊娘的。”
他怕薛睿再问下去,又要说他不是,便忙换了话题:
“睿哥,莲房不是也收到了宴贴么,怎么没见她人,她不同你一起来吗?”
冯兆苗那天在酒楼里撞见余舒和薛睿抱在一起,便猜到两人关系非比寻常,所以没见到余舒,有点纳闷。
薛睿敏觉,查出冯兆苗话中意思,想到余舒如今处境,口不由心道:
“今晚是芙蓉君子宴,她同我一起出入岂不惹人非议。”
冯兆苗一愣,还想说什么,就听身后一阵呼啸声,眨眼间,两匹马从他身侧飞跃而过,夹着耳风,惊动了他身下的马匹。
但闻一串爽朗笑声——
“哈哈哈,十一皇子,愿赌服输,你胯下这匹踏雪良驹,现在是我的了!”
接着便是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
“朱二!你敢跟小王耍诈!”
闻声音,薛睿目光闪闪,一手撩动轿帘,就见前方数丈之外,华灯之下,两匹马一前一后对立着,十一皇子刘翼正恼羞成怒地扬着马鞭指着对面一匹枣红骏马上的年轻男子。
这般咋呼,一时间,满街上,无人不侧目回首。
那红马上的男人,才有弱冠之年,一袭葱衫,手长脚长,乌发束扎,天庭饱满,浓眉长眼,高高坐在马背上,斜睨目下,一臂挽着马缰,举动洒脱,英气逼人。
薛睿只一眼就认出来,这人正是他怀疑同十公主自尽有关的三个人选之一,京府第一世家,朱二公子,朱青珏。
朱青珏仿佛察觉到远处视线,一回头,正对上薛睿探究的眼神。
四目相接,两对剑眉上扬,满满夜灯下,却像刀剑相交,迸溅出些许火花来。
薛睿轻轻颔首,放下帘子,朱青珏勾动了一下嘴角,翻身下马,将缰绳抛给一旁侍童,对着正冲他大呼小叫地刘翼道:
“十一皇子小声些吧,我看你人气血亏空,肾脾虚盛,应是连日纵情声色所致,若是不想落下隐疾,我便给你开一张良方,今日宴会过后再找我吧。”
说罢,也不管刘翼什么脸色,便背手走进了定波馆。
冯兆苗看到这一幕,啧啧两声,弯腰去与薛睿说:
“睿哥瞧见没有,这满京城里,若论嚣张狂妄,朱二公子只怕是敢称第一,就连十一皇子,都略有不如。”
薛睿一手枕着窗沿,淡淡一笑,不置一词。
第五百零八章芙蓉君子宴(一)
定波馆内,陆续来客,宫中的主事者尚未到场。
定波馆的后花园中,有一座天然的湖泊,难得是活水引流,只此一处。
这一座精修妙-葺风水别馆,是先皇赏给还是皇子的今上,后来今上继位,又赐给了胞弟湘王。
平日里,定波馆不许外人随便出入,也只有今天这样的好日子,才难得热闹一回。
湖岸上,几间水榭花房,人影绰绰,湖面上,曲曲折折横跨着一座桥廊,桥上密密麻麻点满了花灯,宛如一条彩龙伏在水面。
湖水中央,立着一座八角亭,亭中一席乐师,琴弦钟管,放声湖上,仙乐飘飘。
辛六在一座花房外面见到了约好的司徒晴岚,同她一起来的还有一位宁小姐,三个女孩子结伴到桥上走动。
此时桥面上,多的是衣香鬓影,耀人眼光。
今晚受邀的少女们,无不是精心装扮,新衣新饰,不为争取那唯二的金玉芙蓉,也要在这一年一次的宴会上露一露风采,不落于她人之
“快看那儿,好大一群锦鲤!”
辛六趴在桥栏上,探身指着水下正从桥底游窜而过的一大波鲤鱼,被桥上灯光一照,就好像一团硕大的彩云从墨黑的水底飘过。
司徒晴岚看见,不由赞叹道:“这样成群结队的三色丹顶,除了宫中御花园,怕也只有定波馆里能见得到,我去年曾养过一对,就在风水池里,远不如这湖中的颜色艳丽。”
这时旁边一声笑,“这位姑娘好见识,锦鲤所养,确是活水为上佳。”
司徒晴岚三女回头,就见几步之外,立着一名年轻公子样貌生的端正大方,正彬彬有礼地朝她们点头,视线却明显落在一身黄裙,姿色淡雅的司徒晴岚身上。
司徒晴岚面色微红有些局促地倒退了半步,正要见礼,就听辛六唤出来人:
“齐二哥,怎么就你一个人,小爵爷呢?你们两个不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吗?”
来人却是齐大学士府上的二少爷齐明修,而辛六口中的小爵爷则是忠勇伯府的小公子瑞林是也。
齐明修这方收回视线,对着性子活泼的辛六无奈道:“瑞林今日要带妹妹同来,我未与他同行,何况我俩只是少小兄弟,常常来往是真,哪有你说的那样黏糊。”
辛六撇嘴道:“薛大公子和冯兆苗是盟兄弟,也没你们俩亲热。”
“咳,”齐明修尴尬地看了一眼司徒晴岚未免辛六再口无遮拦地说下去,忙转移话题,询问道:
“不知这位姑娘是哪一府的小姐能否告知尊姓?”
偌大一个安陵城,有些人住上十多年,抬头低头,却不曾见过一面,尤其是男女之间,只闻其名,不见其面的多。
司徒晴岚到底是出身世家,又年纪稍长,没有羞怯失礼,对着齐明修盈盈一欠身道:
“敝姓司徒。”
辛六插话道:“司徒姐姐是我们太史书苑的学生,八等的易师,她祖父是教奇术的方院士。”
“原是司徒小姐,在下齐明修,方才失礼了。”齐明修也朝司徒晴岚揖手。
本是陌生的男女,在这宴会上初次相识打听身家姓名,相同的情形,不只发生在这一处。
齐明修能言善道,很快就借了锦鲤这个话题,与司徒晴岚谈到一处,辛六插不上话,同行宁小姐倒有些察觉,拉拉辛六,要往一旁走。
辛六不解道:“正说话呢,你拉我干什么,司徒姐姐还在那儿呢。”
宁小姐小声说她:“嘘,你这憨六儿,没瞧见齐二爷都懒得搭理你我,人家是冲着司徒姑娘来的,我俩杵在边上,不是碍事么。”
两人站远了,辛六再回头去看齐明修与司徒晴岚,便觉得齐二少今晚殷勤的很,再转头看这桥面上,形形色色的年轻男女,竟不知何时,多了几道双双对对的人影。
“,”她啐了一口,白眼道:“真是无聊,早知道不来了。”
宁小姐也不理她,只挽着她的手不让她乱跑,一面漫不经心地张望着桥头的方向,像是在搜索什么。
“你东张西望找什么呢?”辛六问她。
宁小姐出身书香,也是个大方人,和辛六又是闺蜜,就老实道:
“我哪像你,天天可以出门,我整日里闷在家里,只有轿子抬了才能往外走,这京城里不少人物,只是耳闻,却不曾见过,今晚难能有机会,要饱个眼福。”
“哦?”辛六好奇上来,“这么说,你都想见谁?”
宁小姐抿嘴一笑,凑到她耳边道:“京城里姿色出众的几个女子,我多是见过,譬如尹家明月,瑞家紫珠,还有湘王府的息雯郡主,便不说了。这男子吧,我倒是有几个想亲眼瞅一瞅,看看他们是不是名副其实—”
“这其一,是近来名声大作的道子景尘,太史书苑年纪最轻的院士,云华易子与麓月公主之子,到底是个怎样风光霁月的神仙中人?这其二,是三年前不动京城,一时隐于市间,年少成名的薛家大公子,素闻他是安陵第一雅人,就不知他是真别致,还是假盛名。这其三嘛,便是小药王朱青珏,我想看这个号称是京府第一狂人,会不会生了三头六臂呢。”
辛六听罢,哈哈一笑,捏着她手臂道:“这三个人我都见过,怎么被你一说,突然神神叨叨起来。”
宁小姐嗔她一眼,“那正好,待会儿看到人,你指给我瞧。”
“那有什么,”辛六眼珠子一转,扫过桥面,目向远处,眼睛一亮,连忙抬手指向岸边——
“看到没有,你想见的人来了。”
宁小姐顺着她手指,往岸上一望,瞬间便被一袭白衣夺去视线。
却见那人身形高挑·两袖伴风,白面无须,依稀可见清俊容貌,似白鹤而独立·又似清风净爽。
“喏,这就是景院士了。”
宁小姐目中欣赏,点头道:“这般风姿,也只有‘道子,一号衬得。”
辛六道:“景院士是长得好看,性情也和善,太史书苑不知多少女学生倾慕于他,明着暗着往上凑·就我前几天和你说的那湛家小姐,就是才进了司天监做女官的那个,便一直打着景院士主意呢,今天不知道她来没来。”
宁小姐回过神,道:“你们世家女子,多是胆大不知羞。”
“呸,不知是谁专门来看男人的。”
辛六仲手去拧她腰,宁小姐一边躲闪·一边倒退,两人就在桥头笑阄,谁也没留意·不小心就撞到了人。
“唉哟!”
宁小姐踩到一只脚,听到一声痛呼,被辛六拉住站稳了,忙转身要道歉,一句“对不起”还没说出口,就听到迎面娇斥: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也敢瞎阄,还有没有规矩?”
要说也巧,宁小姐踩到的不是别人,正是辛六方才提到的湛雪元。
辛六抬头一见来人·便皱起眉头,扶住了手帕交,反唇相讥道:
“我们有没有规矩,轮不到你来教,桥面这么宽,谁让你往我们身上凑。”
湛雪元也认出辛六来·知道她与余舒交好,便恨屋及乌,冷笑道:
“看来有些人不只不懂规矩,还蛮不讲理,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什么样的人,交什么样的朋友。”
辛六可不是好惹的,听她暗指,便竖起眉毛,“你什么意思?”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宁小姐头大,出声要劝,另一头,与湛雪元同行几个女孩子,也走近了。
被前簇后拥的那一个,竟是息雯郡主。
“嚷嚷什么,都少说一句,怕不能丢人现眼吗?”
今夜的息雯,着实费事妆点了一番,一袭广袖,紫裙鸢摆,体态娇纤好胜扶风弱柳,梳理着双环飞仙髻,额点桃花,人面娇艳,凝脂赛雪的颈子上挂着一圈价值连城的紫玉流苏环,熠熠动人。
她一出现,便夺去这半座桥上的风头,使其余女子都相形失色。
辛六纵是心中不服,也晓得不能和她硬碰硬,便与宁小姐上前见礼。
湛雪元看她们服软,心中得意,走回到息雯身边,神情多少变得有一丝丝讨好:
“郡主,这桥上人多杂乱,不如我们到那边花房里去坐坐。”
息雯睨了她一眼,却没答应,而是去问辛六:
“余算子呢?”
辛六多少听说到余舒和息雯郡主有过节,这便含糊道:“我来得早,没见她。
息雯笑笑,手中美人扇轻轻一摇,转头去对身后一名容貌倩丽,不比她逊色的少女说话:
“紫珠妹妹应是没见过咱们这位女算子吧,你常在闺中,大概没听说过,今年大衍这位余算子,就在睿表哥的那座忘机楼中管事,同表哥亲近着呢,好像她人就住在酒楼里,常常与表哥同进同出。”
一听这话,瑞紫珠顿时蹙了下眉毛,早在个把月前,她就听家中长辈提起过,有意将她许配给薛家大公子,她对薛睿亦是有着几许少女心思,所以这方听说别的女子同未来夫君交从过密,怎会喜欢。
辛六也皱了眉头,听出息雯话中歧义,暗指余舒品行不端,便瓮声道:
“郡主莫要听人胡言乱语,莲房她一家人就居在城南,何必要往酒楼里住,再说了,她与薛家大哥是有兄妹之谊,我们都知道的。”
“兄妹?”息雯拿扇子挡了嘴,笑得抖肩,眼中冷光一闪而过,“难怪我听她一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