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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静静。”
“您以为我愿意来这儿?”罗疏冷着一张脸,公事公办地问齐梦麟,“齐公子您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我只是因公办案,来问问您发现尸体的时候,有没有看见其他可疑的人或事?”
“就那一具恶心的尸体,还不够可疑吗!”齐梦麟铁青着一张脸,高声嚷嚷道,“那一具尸体光溜溜地泡在水里,被水草挂着,呕我今晚铁定要做恶梦了!”
罗疏见他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心知此刻也问不出什么来,便趁着连书端压惊汤进门的空当,起身退出了厢房。
罗疏回到二堂时,韩慕之和陈梅卿正在讨论案情,因此一见她进堂便问道:“可有问到什么?”
罗疏摇摇头,皱着眉回话:“那齐公子受了惊吓,除了尸体没发现别的。”
陈梅卿闻言便叹了一口气,向韩慕之提议道:“还是先贴告示等人认尸吧。这具尸体八成是从汾河上漂来的,也没死两天,通知附近三县查报走失人口就是。好在仵作已经从尸体嘴里发现了一颗金牙,还算容易排查”
第十三章 清虚观
齐梦麟从小在锦绣堆里长大,虽然最喜欢听各类惊悚命案,却纯属叶公好龙。这次在河边发现尸体,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死人,真是活生生吓掉他半条命。
他缩在被窝里足足躺了两天,才将自己受伤的心灵安抚平定,当惊骇淡去,一颗为怪力乱神而活的心便又蠢蠢欲动起来,忍不住还是打发连书在县衙里打听命案的消息。
“公子,那个淹死的人身份已经查到啦!”连书一边端着热乎乎的压惊汤走进厢房,一边兴致勃勃地禀告齐梦麟。
“哦?这么快就查到了?”齐梦麟一听这话就来了精神,哪还用喝什么压惊汤,立刻就生龙活虎地从被窝里爬出来,“快说,那人是谁?”
“那人是城东清虚观的道士,刚刚道观里来人认尸,把他给认出来了!”连书一脸震惊地告诉齐梦麟,两只眼睁得溜圆,“公子您说怪不怪,一个道士,怎么会光溜溜地死在水里呀?”
“这我哪会知道?八成是他下水洗澡,结果一不小心淹死了。”齐梦麟摸着下巴猜测,想了想又问,“那刑房的人怎么说?”
“刑房的人都去清虚观查案了。”连书回答。
齐梦麟一听县衙里的人已经去了清虚观,顿时心痒难耐道:“走,咱们也上清虚观瞧瞧热闹去。”
“不行啊公子,您才受了惊吓,怎么能乱跑?”连书闻言立刻摇头,好心劝道,“公子您应该好好休养才对!”
“蠢!”齐梦麟对着连书的脑门拍了一记,不以为然道,“我去清虚观,正好驱邪压惊请道符,怎么能算乱跑?快伺候我穿衣!”
论起胡搅蛮缠,连书哪里敌得过自家公子,当下也只好撅着嘴就范。
城东清虚观里,一名道士领着陈梅卿和罗疏走进一间厢房,指着通铺上的一套铺盖,口中介绍道:“两位大人,这就是玄清的床铺了。”
陈梅卿闻言点点头,令道士出门回避,自己则上前翻起枕席来。他的手柔软而有力,一寸寸地摸过被褥,细细检查,最后又抱起枕头往枕心里摸,片刻后方才一松眉头,开口道:“有了。”
说着他便将枕心里的东西一件一件往外掏,嘴里念念有词道:“手帕、银戒指、一束头发,东西真不少,也不知道是一个人的,还是几个人的?”
罗疏站在一旁微微笑道:“东西不算多,也没有重复,估计是一个人的。看样子东西也不值钱,他的相好是个小户人家。”
陈梅卿一听这话顿时乐了,故意抛了个媚眼促狭她:“在你看来肯定不值钱,你倒说说,你都收了多少好东西?”
罗疏抿着嘴笑了笑,没有答他。
陈梅卿便袖了这几样东西,与罗疏一起走出厢房,站在门口询问那道士:“你们天天和玄清住在一起,当真不知道他在外面做了什么?”
那道士立刻苦起一张脸,眼巴巴望着陈梅卿道:“回大人的话,小道委实不知,绝不敢欺瞒大人。那玄清平时性格内向,寡言少语,与他同铺的人都不热络。他素日的形迹也没什么可疑的地方,只是每月偶尔有一两天不回房睡觉,我们问他去向,他却从来没肯说过。”
一旁的罗疏听着他的描述,冷不丁开口问道:“那玄清水性如何?”
小道士听了罗疏的问话,愣了一愣,老实答道:“他不会水的,夏天大家去塘里洗澡的时候,他都在岸边看着。”
罗疏闻言点点头,与陈梅卿对视了一眼,二人便向道士告辞,双双往道观外走。
一路上那陈梅卿便皱着眉道:“虽说发现了他有私情的物证,却未必与他的死有直接关系。何况那些东西都是稀松平常的物件,又没有字迹,想凭此找到他的姘头,我看也难”
罗疏也同意陈梅卿的说法,却又补充道:“那玄清不会水,却赤身裸体地溺死,而且全身皮肤没有一点伤痕,可见落水前并没挣扎,这一点就很可疑。我看他溺死的时候多半是夜间,才会没人发现他呼救。”
“会不会他根本就没有呼救,是自杀?”陈梅卿问。
罗疏摇摇头道:“自杀的话,光赤身裸体这点就说不过去,我觉得多半是失足”
她话音未落,这时就听身后忽然冒出一句:“依我看,那道士八成是被人下了药,迷晕了丢水里的吧?”
罗疏和陈梅卿听见身后有人说话,立刻转过身去,就看见齐梦麟穿着一身锦绣春衫,正领着连书吊儿郎当地向他们走来。
陈梅卿不由笑道:“哟,这是什么好风,把咱们的齐小衙内吹到清虚观来了?前天您吓得不轻,如今身体可好些了?”
“这不就是还没大好,才上道观里求个平安的嘛,”齐梦麟说着便拎起了手中一串花花绿绿的平安符,送到罗疏和陈梅卿眼前晃了晃,又笑道,“好歹我也是发现了尸体的大功臣,你们查案,也带我听一个?”
“查案非同儿戏,齐公子您想听故事,还是等案子了结以后再说吧。”罗疏背着手站在他面前,冷冷道,“就刚刚您的猜测而言,因为尸体胃中有水藻,所以可以确定他落水的时候神智清醒,这一点,仵作一开始检查尸体的时候就会排查清楚,倒不劳齐公子您费心提点。”
齐梦麟碰了一鼻子灰,晓得罗疏不待见自己,不由嘿嘿干笑了一声,自我解嘲道:“我也是好心想帮忙嘛”
为了避免尴尬,这时一旁的陈梅卿悄悄扯了扯罗疏的袖子,提醒她不要咄咄逼人。于是罗疏的脸上便也堆起敷衍的笑意,径自点头道:“也是,齐公子您对下药好像很有研究,也难怪会这样猜。您这份好心,罗疏心领了。”
她话中有话地讥刺齐梦麟,原本有意将他惹恼。哪知我们的齐小衙内一向没脸没皮,被她这一提点,倒想起那一天她在河边脱下靴子,露出的一双小脚来,顿时傻站在那里陷入遐想,连面前的人告辞离去都不知。
这时连书见陈县丞和罗都头已经双双走远,而自己的公子还在原地呆若木鸡地傻站着,不由纳闷地摸了摸齐梦麟的额头,问道:“公子,您怎么了?”
“啊,没什么”这时齐梦麟猛然回过神,咽了口唾沫,开始发自肺腑地对自家书童感慨起来,“我忽然发现,自从到了临汾,这些日子真是苦了你了!”
连书一听公子如此慰问自己,以为他终于发现了自己的一片苦心,顿时鼻子一酸,眼眶发红道:“公子您知道就好!连书对公子您从来都是一片忠肝义胆,天地可鉴哪”
“嗯,你这一片心我都知道,”齐梦麟摸摸连书的脑袋,决定好好犒劳他一番,“走,咱们找家妓院,我请你喝花酒去。”
“咦?”
在回县衙的路上,陈梅卿想着罗疏和齐梦麟说话时的态度,始终觉得其中有些古怪,便忍不住问道:“那齐小衙内和你打过交道?我看你对他的态度,很不寻常。”
罗疏听陈梅卿有此一问,不觉笑道:“我就猜到,你肯定憋不住要问。”
“我当然要问,”陈梅卿这时索性咧开嘴笑了,在阳光下花沐春风一般,望着罗疏道,“咱们的小锦囊儿,何曾对人那么不客气过?我猜那小衙内一定是得罪你了!”
罗疏斜睨了陈梅卿一眼,拿嬉皮笑脸的他没办法:“他呀?同陈大官人您一样,一头歪脑筋、满肚花花肠,竟然拿了一卷《金…瓶…梅》来招我,如今出了鸣珂坊,这样的人我可不想沾惹。”
“哎,此言差矣。”那陈梅卿挨了罗疏的戏谑,却越发笑得得意,“我辈多情,在外能行侠仗义,闺闱内可托付终身,正是能屈能伸的大丈夫也!就譬如我,不是救你脱离苦海了吗?你不记我的恩,反倒来数落我,真是好没良心的人!”
罗疏听他嘴里没个正经,不由笑着白了他一眼,言归正传道:“此刻时间还早,我想去河边转转,你先回县衙吧。”
陈梅卿一听她说起正事,脸上不禁也严肃起来,急切问道:“你心里可是已经有了主意?”
罗疏摇摇头道:“就是因为没什么主意,才想去走一走。既然尸体是在水里发现的,我就想去河边碰碰运气。”
陈梅卿熟知罗疏的性子,她若没有十全把握,自己再打听也问不出三成,便点头应允了她的要求,径自领着一班捕快,与她在河道旁分道扬镳。
罗疏便独自一人沿着县中河道往下游走,一路望着河中来来回回的船只,若有所思地沉默着。
这时午后的阳光甚烈,各家妇人都三三两两成群结队,有说有笑地往河边去洗衣服。罗疏的目光不禁落在这些穿红着绿的妇人们身上,正在沉吟间,注意力却忽然被一道形单影只的黑色身影吸引了过去。
那显然是一位已经摘了孝,决定一辈子守寡的少妇,因此才会用一身黑色来武装自己。只见她面色苍白,微微蹙起的眉头间带着一股决然的执着,似乎近来的生活并不顺遂。
罗疏不禁心想:也许是她还没有孩子,所以夫家的亲族希望她改嫁,这样才好瓜分她丈夫留下的遗产。不过看这样子,目前应该还没有人能够说动她。
她一边想一边望着那寡妇的背影,这时就见那妇人已经端着木盆缓缓走下了河道边的台阶,蹲下身开始洗起衣服来。
碧绿的河水随着她浣衣的动作,一圈一圈荡漾着涟漪,涟漪荡到远处时,便被航船推出的水波撞散。
这时一艘木船无声地向河道边缓缓靠近,似乎正在挑选着合适的埠头停靠,就见那艘船越靠越近,岸边洗衣的妇人却根本没有在意,只顾一心一意地埋头洗着衣服。
倒是不远处的罗疏觉得不妥,以为是船夫喝了酒,不禁仔细往那船上瞥了一眼,下一瞬却倏然脸色一变,高喊了一声:“不好!”
第十四章 白蚂蚁
河边洗衣服的寡妇猛听见身后有人高喊“不好”,登时吓了一跳,抬起头就发现河中有艘小船已经靠近了自己。她慌忙抱起木盆往后退,这时就见船舱中嗖嗖窜出两个男人,竟从甲板上一步跨到岸边,伸手去拽那个妇人。
罗疏立刻快步冲进那三人之间,用身子挡住那两个男人,使力将寡妇往岸上推,边推边喊道:“快去报官!”
她光顾着救人,不料穿着套靴的脚这时冷不防踩着了湿滑的青苔,她顿时脚下一崴跌在台阶上,整个人差点栽进河里。下一刻就听那船上有人喊道:“这人也是个女的,就抓她!快点抓人上船,再迟官差就来了!”
罗疏心中一惊,目光下意识地望向自己刺痛的脚踝,这才发现脚上的套靴已经在摔倒时脱落,露出了靴中青色的弓鞋。
原本要抓那寡妇的两个男人被突然出现的罗疏搅了局,眼见猎物已经跌跌撞撞哭喊着跑上了岸,当下也只得退而求其次,抓了罗疏狠命地往船上拖。
此刻罗疏已经确定这帮人是专抢妇人的恶棍,一边挣扎一边呼救,无奈双拳难敌四手,最终还是被那两个男人拖进了船舱。
“快走!”当罗疏跌进黑暗的船舱里时,便听见耳旁有人催促艄公,“往湖上去,这女人难搞,去湖上再弄她!”
罗疏这时被迫仰卧在船舱底部,被人踩着心口动弹不得,再要呼救时,脖子上便也落了一只脚,于是她的双手只能用力掰着那只越踩越狠的硬底鞋,藉此勉强地呼吸。一时之间,她的脑中闪过无数求生的念头,却在面对眼前这帮作恶多端的谋财恶棍时,找不到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
他们不会要她的命,因为他们将会把她带到某个地方,塞给一个光棍做妻子;他们也不会接受她的收买,因为这一行里自有行规,放了她就等于砸了一辈子的饭碗。
船头哗哗的破水声一直在她耳边响个不停,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