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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燕、锦墨面面相觑。
峙逸同那周二小姐的事情他们原是有过耳闻。可是周家不是同艾家有仇吗?
再说了,那周大小姐在艾家还不够受罪,那周二小姐来凑什么热闹?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兰璇笑道:“早就听说这周二小姐是京城里才貌无双的美人儿,又是同爷打小熟稔的,今儿倒是真要去见识见识。嬷嬷先去,我随后就来。”
那婆子笑着应了一声:“都知道奶奶最是好说话的!”转身去了。
锦墨看着兰璇:“奶奶这?”
兰璇冷笑了下:“无妨,哼,没人要的货色,还知道往这里来讨便宜。”遂吩咐了锦燕领着下人先回去,自己带着锦墨去了大屋。
兰璇进了厅堂就看到云凤同素琴坐在老夫人侧手边两张木椅上。
云凤穿一件水蓝织锦貂鼠毛小皮袄,下面系一条灰色的裙子,颇有些心不在焉,素琴倒是一脸热络。扭头见了兰璇,忙起身相迎:“奶奶来了!”
兰璇笑着“嗯”了一声,又给老夫人行了礼,这才不慌不忙的抬眼看那坐在老夫人身边的周云英。
只见这周云英身穿一件银红缂丝白狐毛小袄,露出一双红酥手。头发盘作时兴的同心髻,插着几支玳瑁花,鹅蛋脸,樱桃口,同云凤眉眼有三四分相似,虽不及云凤的书卷气,却明艳照人,眼角眉梢自有一番风流。
云英见了兰璇,也忙起身行礼,只是略略一躬身,那婉转妩媚的做派就让兰璇心里如灌了铅一般疼痛。一个寡妇就让自己那般难对付,如若这个周云英真的进了门,她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艾老太太牵着云英的手笑道:“英儿快别拘谨,这是你兰璇嫂子,你峙逸哥的另一个太太,比你姐姐进门晚个一年,也是个好性情的。”
云英笑得格外灿烂:“早就听说兰璇嫂嫂的大名了,今儿一见,真是名不虚传,比外间传言得还要美上几分,画上下来的一般。怪不得干娘这些年都不想着我,有这样的美人儿陪着,哪里还想得起我来?”
老夫人被她一张甜嘴儿哄得好不开心,却又忍不住叹气:“干娘可想你了,只是你爹原是个糊涂的,唉两家闹成这样,不然”
云英连忙哄劝着:“?p》赡锟炷庋缰勒懈赡锊豢模朴⒒共蝗绮焕茨亍?p》
老夫人一听这话,哪里是愿意的,捉着云英的手道:“快别这么说,干娘想你呢,你如今既然来了,就陪干娘住上一段时日。”言毕,瞟了云凤一眼道:“你姐姐那里如今挤得很,怕是容不下你,你就同我住在一起就好了。”
云英撅嘴为难:“留母亲一人在家,实在不太好。”
艾老夫人笑起来:“有什么不方便,若不然把她也接来?”
云英连忙摆手,老太太好一阵撮哄,她才答应了住下来,说得回去取些衣裳什物。
老夫人笑起来:“我命人蘀你回去取便是,我看你们娘儿俩如今这般样子,也没人知冷知热的,如今都入冬了,他们几个都要裁冬衣呢,待会让素琴去库房里取几批料子你看看,许多都是我珍藏的,你紧着自己挑,我命人给你同你娘做两件便是了。”
云英正要拒绝,老夫人皱眉:“你若是不答应,干娘就生气了啊?”
云英这才红着脸应承下来。
兰璇笑道:“母亲这般疼妹妹,是妹妹的福分,看妹妹这标致模样,莫要说母亲,就连我都是极爱的,原是头一回见面,没什么送妹妹的,恰好有一对金钏儿,原是打来自己戴的,如今却连孩子都有了,戴出来不像样子,妹妹这丽质娇俏的模样才配那金钏儿。”说着,转身对着锦墨耳语一番。
锦墨笑一笑:“奴婢这就去取来。”
云英赶紧道:“嫂子客气了,这等大礼,怎么好收呢”艾老夫人按住她的手:“怕什么,你嫂子原是我们这艾府里的首富,难道还会舍不得那金钏,她喜欢你才送你的,我老婆子做主,你收下便是。”
兰璇喝了口茶,笑道:“母亲取笑我了。”
素琴见兰璇这般慷慨,也只能咬着牙送了一对玉镯,她原是个没什么钱的,过去还想着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到了云凤那里一看才知道,她不过是揣着艾府账房钥匙的高级丫头罢了。
锦墨捧了那金钏出来,黄澄澄的,雕着花镶着宝好不气派。越发衬得素琴的镯子寒酸。
素琴看着云凤道:“奶奶不送点什么吗?原是老太太高兴,讨个欢喜。”
还不待云凤开口,老太太先冷笑了:“她能舀出什么好东西来?”
云英早已看出云凤在这屋里的地位,随便说了句笑话,把这事儿揭过去了。
一时屋中欢声笑语好不热闹,若是外人不知道的,都道这艾府好一番花团锦簇和气安康呢。
说笑间,下人来问再何处摆膳。老夫人先问了云英的口味,又嘱咐厨子加了几样菜务必要做得精细些,这才想起峙逸来。虎着脸问一旁的婆子:“少爷可是回来了?”
“回来都有一个时辰了,在东屋那边呢。”
云凤一听这话,本来黯淡的双目忽然如有了亮光一般,却小心翼翼的垂着头,不让人窥见自己的神色。
老夫人握着云英的手道:“英儿莫见怪,你这个峙逸哥哥是越大越不长进了。”转身对刘管家道:“快去把他给我叫过来。”
正说着,峙逸就从外间进来了,身上朝服已经换下了,穿了件灰色织锦夹袄。一双黑水晶一般明亮的眼睛在屋里一扫,在云凤脸上略停了停,垂了头给艾老夫人行礼。
艾母哼一声:“你还知道来看你娘,我当你都不记得自己是娘生的呢,你有多少天没有陪你娘吃饭了,可着劲儿跟那丫头混。也没混出个什么好来。见了你云英妹妹,怎么话都不说啊!”她心里愤愤的,这段日子她不知投了多少好药材下去了,也没见那秀雅有一点信儿,这孙子抱不上,就开始不满意,嫌弃起秀雅出身低、手段脏,越发看着身侧的云英喜欢起来。
峙逸抬眼看了看云英,只是点了点头。
云英却连手掌心都湿透了,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峙逸哥哥”
峙逸跟没听见似的,捡了云凤对面的位子坐了,云凤抬眼看他,二人目光相碰,又各自埋下头去,嘴边却都带着一抹不易觉察的笑容。
一旁兰璇本就在一旁细细观察,见到这两人有文章,却也说不出个究竟来,心中妒疑窦丛生。
吃饭时,老夫人还不住往云英碗里夹菜,说些云英峙逸小时候的趣事,这些事情原是兰璇素琴都不大知道的,也是不关心的,开始时还有人附和,到后头看峙逸脸上淡淡的,也就没人再出声了,老夫人说着说着也觉得尴尬。桌子上一下冷了场。
这时候下人端上一盘酥炸排骨来,老夫人笑嘻嘻的道:“英儿啊,这是你最爱吃的菜,你峙逸哥哥小时候总是要自己夹给你吃的。”又对着峙逸道:“你快些夹一块给妹妹尝尝,看这滋味有没有变?”
峙逸面无表情的站起来,给云英夹了酥炸排骨,又为兰璇、素琴、云凤各夹了一箸菜。
兰璇原是爱吃清蒸鱼,峙逸却给她夹了同素琴一般的牛肉,她原是不爱吃牛肉,嫌肉质不够鲜嫩,勉强吃了点。
云凤碗里的却真是她最爱吃的荷叶粉蒸肉,因为这菜离得远,她还以为吃不上了呢,心里默默的高兴起来。
兰璇一旁看得分明,脑中忽然闪现一个让自己心疼的念头:他给她们都夹了菜不仅是叫那一老一小绝了念想,同时也是个障眼法,什么都是假的,他不过是要夹给周云凤吃罢了。再侧头看着云凤满足的表情,心中越发笃定,一时五内俱焚。
这边厢机锋暗藏,那边厢云英对峙逸的冷淡却似乎浑然未觉,一昧的哄着老夫人开心,几乎把素琴平日里做的事儿一股脑儿都包干了。
云凤看她这般,暗地里皱了眉头。
老夫人年纪大了,没吃多少就被丫头伺候着更衣去了。
撤了饭,兰璇笑一笑,说是不放心家里的露华,带着锦墨先回了屋。
素琴依着老夫人的意思,去库房给云英找料子。
一时间,屋里只剩下云凤、云英和峙逸三人,气氛怪异起来。
第四十二章
云英偷偷舀眼看峙逸,只觉得他如今生得风流俊逸,气派非常,心中一时爱到了骨子里,遂细细咳嗽了声:“姐姐,我有些话儿想同峙逸哥哥说,你可否回避一下?”
在云英眼里,云凤虽是嫡女,却是个老实没用的,被赵氏欺负到死连吭一声都不会,她刚刚细细打量过,在这府里,没有人把云凤放在眼中,艾峙逸来了这么长时间,除了给她布过一次菜之外,便话都没有同她说过半句。
这么想着,云英便更加有恃无恐。
峙逸皱了皱眉头:“有什么话当着你姐姐面儿还是不能说的吗?”
云英正要说话,云凤却已经站起身子来:“你们自说吧,我外间去看看梅花。”
云凤虽然是个老实的,看到云英此番做派,她就是傻子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心里觉得可悲,不想再在这儿坐下去。
艾府对她来说,本不是个好地方,峙逸虽然待她好,但是他的手段他的心狠手辣,她心里也是清楚的,本有些话儿想要劝劝云英,见云英这般,她都懒得说什么了,心里觉得气恼,转身就走了。
峙逸见云凤淡淡然走出去了,心里却莫名的难过起来,他虽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可她这么放任自己同别的女人亲近,他就是难受。
峙逸本是个小心眼的,云凤之前为了她爹,对他不管不顾的事情,他心里还记恨着,如今看她这做派,莫不是想把他拱手送给云英?
峙逸越想越恼,觉得自己在这傻女人心里根本就算不上什么,本来打算打发了云英追出去的心思都变了,就想着气气云凤,让她吃点醋,便有一句没一句的同云英敷衍起来。
云凤慢慢往花园里踱去,看到满院子的梅花开得正好,不由减了些愁绪,弓着身子就在那大片的梅花里穿梭起来。
忽而就听见有女孩嘤嘤哭泣声。她转过一丛花树,看见一个同杏花差不多大的小丫头正蹲在那里哭泣,那丫头穿着一件旧得可以的褐色袍子,扎着一双丫髻,抱着腿在那里哭得好不伤心。
云凤见她哭得着实伤心,不免心生恻隐,走了过去。
小丫头一听见脚步声,像个被吓坏的兔子一般蹿了起来,她原是艾府里最低等的杂役仆婢,见了云凤,哪里认得,看她身上衣饰,却也知道绝对不是个下人,听说今日府里来了人客,心想这莫非就是那个人客,也不带看清楚云凤梳髻没有,躬身行礼:“小婢见过小姐。”
云凤知她误会,却也不理会,望着她笑:“你刚刚在哭什么?有人欺辱你吗?”
小丫头连连摇头:“没有没有小姐不要误会,小婢只是只是想家了。”
云凤见她神色,知道她说谎,笑一笑:“你有什么难处同我说出来便是,我不会到旁人那里说嘴的,说不定,我还可以帮到你。”
小丫头见她和善,自己在这府里素来都被人冷冰冰的对待,得了这些许的温暖,忍不住眼里的那汪泪又被催了出来。
云凤用手中帕子给她擦了擦,小丫头见那帕子上竟然绣着一只童趣的五彩小鹿,别致得很,忍不住就多看了两眼。
云凤见她稀罕这帕子,笑起来:“你若喜欢,这帕子就送你了,你得须同我说说,你在哭些什么?”
那小丫头原是个孩子心性,也没什么心眼,此时又巴不得有人来帮自己,就把心事一五一十的诉说了。
原是这丫头名唤彩泉,家里虽说不上富贵,却也有间小小铺子,爹娘把她当宝贝一般养着,谁知道突然天降横祸,她爹去年冬天得了痨症,家里一下子就败落下来,铺子典当了,还不够还债主的债,家里没有法子,只好把她卖到艾府做丫头。她来这艾府不过小半年,前儿她娘捎话说她爹过身了,却连口棺材钱都凑不出来,她想着她爹待她的好,自己又身小力弱,半点不中用,心里难过,就躲在这里哭起来。
云凤想着这孩子原是个孝顺的,心里怜她,又想着自己的爹,忍不住就感同身受起来,她身上没有带钱,摸了摸项上珠链,怕峙逸事后知道了同自己闹,就一一拔掉了头上的花簪:“这些个你舀去换点钱吧,给你爹买口薄棺。”
那小丫头哪里敢要,忙不迭的摆手:“这可不行,我娘会说这是我偷的。”
“如若真这样,你就同你娘说,这是艾府东屋大奶奶周云凤给你的,她若是不信,你让她来问我便是。”
小丫头原不知道云凤是谁,此时一听面前站着的竟是那京师有名的恶妇,不由怔了怔:“您”
云凤舀那帕子包了簪子递给她:“快去吧,你爹还等着安葬吧!切不可让你娘之外的人见着啊!”
小丫头见到云凤那温暖纯净的眼神,这才坚决的深深躬身一拜,将手帕包儿揣在怀中,跑走了。
看着那小姑娘的背影,云凤满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