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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妇之春-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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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知府只当峙逸是不满意衙门的办事效率,颤颤巍巍正不知要说些什么,峙逸又道:“既是如此,先搁置着,好在内人也没有什么损伤,这次找到她也多亏梁大人出力啊!”

梁大人一下子笑开了:“艾大人客气了,惭愧惭愧啊。”

峙逸笑一笑不说话。

那梁知府又为难道:“只是如今这喻氏的事情她买凶害人未遂,依着艾大人的意思,该怎么判才是啊!”

峙逸笑一笑:“梁大人说笑了,虽然是鄙人家事,但是也得依着本朝律法来才是,自然是律法该如何判,便如何判。”

“这”这梁大人前两日原是受了尚书府苏姨娘的敲打了的,虽说这头艾大人是红人,那头喻尚书也是他半分不敢得罪的主啊,这两日他七拼八凑修修补补总算是帮兰璇把罪名减到了最轻。

梁知府想着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这艾大人岂会不懂,听着他这么说话,却也不知道他内心究竟作何想法,只得支支吾吾道:“虽说本意极端恶劣,到底是未成事实,那个依律艾大人可以休妻或者罚一万金”

峙逸心里也是懂得这官司中的内幕,笑一笑:“就休妻吧!”

“这”梁知府支支吾吾道:“好吧!”他心里清楚艾峙逸这么做怕是要同喻家结上怨了。但是堂堂艾府说是拿不出那一万钱来也是没有人能相信的,这么看来,这艾侍郎是一心不想再同那喻小姐过下去了。这么想着,梁知府也就偷偷拿眼去瞟那周云凤,却见她只是在一旁坐着,微垂着首,也不知想些什么,心事重重的样子。好像对这个害了她的女人轻判重判的事情也不甚关心。

梁知府望着云凤正在出神,却感觉到一道目光的重量,略侧头便看到峙逸含着笑的脸,他眼睛里却分明写着警告。

梁知府不由心底发寒,连忙低下了头。

峙逸待同梁知府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就带着云凤打道回府了。

两个人坐在轿子上,峙逸的手紧紧捏着云凤的。忽而叹息一声道:“我从此只你一个女人,再无旁人了。”

云凤低着头,她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什么好像都是多余,说什么好像都不能真的表达她此时的感觉。她很感动,却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他们这般要好,原是也容不下旁人了。这是他们早已心照不宣的事情了,他做什么又要拿出来说呢?还一副要以此做筹码交换什么似的,她原是不喜欢他有时候露出的市侩,这么想着,也就皱了眉头。

峙逸见她不说话,又道:“我这般待你,你是不是该告诉我的都告诉了我才是。我讨厌被欺骗,你心里是明白的。更何况,同我又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呢?”他的声音低沉了些,云凤的心跳得急了,手心都沁出汗来。

他看出了什么吗?

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自己,不可以说,不可以说,如若他知道了,阿诚还会有活路吗?她既然答应了阿诚,她一定不会说的。等到她把簪子拿给了阿诚,阿诚安全的离开,事情就完了,只要她熬过这段时间,她就可以同峙逸一起无忧无虑了。

这原是她欠阿诚的,她不能再为他做些什么了,只此一项,她都做不好,那她就太不是人了。

云凤定定心神,为了掩饰情绪,索性伏在峙逸怀里:“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峙逸胸部微微起伏:“不要骗我。”

云凤叹息了一声,在心里说道:求求你不要问了,我不会说的。将峙逸抱得更紧了些。

峙逸一动不动,深深叹息。

他原是遇着她就没了辙,他总相信她是最善良的,她骗他也是有缘由的,他对她狠不下心来,峙逸伏在云凤耳边轻声一字一句的道:“不要因为知道我待你好就没了界限,不要试探我的底线。”

云凤的心一下子酸涩起来,终是懂得世上无能为力四个字为何意。

她何曾想要欺骗他,可是她无能为力。

兰璇听到门响,只当是老夫人又派人来讨便宜了,一边挑着碗里乏味的面条吃着一边冷冷道:“屋子都空了,你们还来做什么?”

冷风入衣,那边却全无声响,她忽然心里一紧,猛地抬头,果然是那个人站在那里。

她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见到过他了,她想他想得心都破碎了,他总算是来了。

第五十五章

兰璇望着峙逸,泪水几乎都要涌了出来,脸上却绷得紧紧的转过身去:“你来做什么?”

透过不远处桌案上裂开的水银镜,她偷偷打量着自己的容貌。天啊,她这是怎么样一番凄惨的尊容,面容憔悴,头发凌乱,身上这件衣衫也脏兮兮的,如若知道他要来,她又怎么会

兰璇羞赧的低头,理了理鬓发,用力的咬了咬下唇,捏了捏自己的脸颊,再抬起脸来的时候,果然有了些红晕,神态比之前明艳了不少。

峙逸打量了一番这屋子,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轻轻道:“听说尚书府昨儿个派车来接你,你却不回去?”

兰璇笑一笑,一脸的不明所以,她的笑容是柔媚的,满不在乎的:“我既是艾府的媳妇,作甚么要回去?”

峙逸看她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有些不能理解,轻声问道:“你做了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了她机会,她却还是不知悔改。要他说什么好呢?

兰璇见峙逸这么冷酷,目中含着泪走到他的面前,她离他那么近,他还同往日一样,清瘦、俊朗、干净,在这昏暗的屋子里幽幽发着光芒,吸引着她,让她半点挪不开眼。

兰璇嘤嘤哭泣起来,半侧着面孔,表情凄切而美艳,一滴泪恰好从面庞上滚落下来:“旁人如何污蔑我,我都不在乎,只是你我们往日里相处难道你还看不出我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吗?这屋里谁不说我最慈善和蔼,谁不说我菩萨心肠这些原是不说也好,可是她分明是使的苦肉计,聪明如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如若真是被歹人捉走了,怎么又能毫发无损的安全回来?谁知道呢?也许一开始就是她想的计策,引我同你入瓮也说不定。”

峙逸心下冷笑,这一切分明没有听下去的必要了,他甚至看兰璇一眼的勇气也没有了,他太清楚了,这极好的皮囊之下裹着的是怎样一颗冷酷的心。她没有错,永远都是旁人做错,为了自己,什么都能做出来,这太可怕了。

峙逸冷冷道:“我已经写下休书了,明天就叫艾维送你走吧,你的东西我都清点过了,该你的都是你的,只是大姐儿不许带走。”

这么说完,峙逸就要抬脚出去。衣袖却一紧,竟是兰璇狠狠拽住了他,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娇艳的脸上滚落:“你为什么不愿意多呆一会儿?我怎么就这么招你嫌弃?”

她觉得她的心都碎成一片一片了,感觉喉头一股腥甜,什么东西几乎要涌了出来。那一双美丽的手此时紧紧攥着峙逸灰色袍子,攥得骨节处都青白毕现了。

峙逸耐着性子柔声道:“你这么年轻,又这么好的条件,嫁给谁也是不差的,原是我糟蹋了你,你此去自是可以找到更好的人家,大姐儿跟着你不过是你的拖累罢了。你原是个最聪明的,怎么想不明白呢!”这么说着就要将衣袖从兰璇手中扯出,却哪里扯得出分毫。

兰璇死不放手,面皮绷得紧紧的,泪水模糊了那明艳的面庞,一双眼里满是凄婉与坚毅,她慢慢俯下了身子跪了下来:“是什么让你这般狠心?我到底哪里比不过她?我待你一片痴心,你做什么要这么待我?”她说的极慢,一字字一句句泣血一般。

她幼年听母亲说过,男人都是极好哄的,如若女人真的为他低到了不能再低的位置,他哪怕是因着男人的自负,也会垂怜你一眼的,不论你做过什么,他都不会计较,这么想来,兰璇咬一咬牙,匍匐在峙逸脚下,只求他再给她一次机会:“你到底要我如何做才满意?如若我哪点让你不满意,我改过来便是,求求你求求你”她声音渐低,最后全化作呜咽了。

峙逸心到底松动了些,慢慢蹲了下来,同兰璇并排着面孔,深深看她一眼,叹了口气。轻声道:“我想过要好好待你的,你知道吗?当年我娶你虽然是抱定了要利用你的意思,但是也想过好好待你的,这么些年来,我一直是这么想的”

“可是我不能骗我自己,我从未爱过你,我本以为我很了解你,像了解我自己一般了解你,后来我却发现,不够远远不够你比我更厉害,比我更恶毒,我比不上你,我以为世上的事情大抵就是这么一回事了,我干脆如你爹一般死了心的麻木的在世上活着得了,可是偏偏就不巧让我遇着她了,我便又活过来了,我也渴望有人真心的爱着我,也渴望有人给我温暖,但是那个人不是你同你躺在一起,我只会觉得更加的冷,寒冰彻骨的冷。”他神色十分平静,似在述说毫不相干的一件事。这是他心底的真话,他觉得是该说出来的时候了。

兰璇却木然的抓着峙逸的袖口,半点不放松,嘴里喃喃道:“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你不可能没有爱过我,你不过是为了哄我放手罢了她算是什么东西,哪里比得我的分毫她是装的,到最后你会知道,只有我,这世上只有我最爱你”你怎么可能不曾爱过我,你是骗我的,我这么好,你怎么会不爱我呢?你是被那寡妇喂了什么药吃了,你一定还是爱我的,只是你没有意识到罢了一定是这样的”她原是那么自信的一个人,现在这一刻,她心目中为自己所铸的那高贵出尘美艳聪慧的雕像轰然倒塌,她不能相信,这不是真的

峙逸抓住了她的手腕,他手上的温度一直烫进兰璇的心里,她的心一阵柔软,渴求着他能拥她入怀,或是她心中盛满了幻想,人渐渐也恍惚起来。

峙逸却只是一个一个的掰开她的手指。

兰璇的梦境倏忽醒了过来,她几乎嚎哭的扑上来要紧紧搂住峙逸:“你是我的,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那声音几乎凄厉了。

峙逸心中说不出的烦闷,站起来用力一逮,那衣袖竟然“噗”的一声被撕开来,兰璇被甩开到一边,手中却还握着他的半截衣袖。

峙逸看到这一幕,自己也莫名其妙怔怔然要落下泪来,却只是扭过脸不看她。

是他对不起她,却也是她太叫他失望。

屋中此时一片寂静,只有兰璇带着颤音的啜泣声在空荡中回响,忽然听见门“吱呀”一响,略略开了一道缝就要合上。

“谁?”峙逸低喝一声。

那门半开半合的略停了停,到底是开了。

站在门口的是素琴,她手里挽着一个硕大的包袱,身子都被压得有些倾斜了,脸上表情有些僵硬:“爷我就两床被褥和一点吃食放下就走”素琴白日里来给兰璇送饭的时候,见她铺上的铺盖都已经被那些势利的下人顺走了,觉得她着实可怜,思来想去,便趁着天要黑了,给兰璇送两床盖的来。

峙逸面孔放软了些,打量着素琴:她已经不再年轻,穿着一件半旧的夹袄,半缩着脑袋,似乎极不愿意碰到他似的。

峙逸转头看那桌上饭碗:“这饭也是你让人送的吗?”

素琴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揣度着老夫人也是一时气忘了,所以就自作主张了。”莫非这犯了峙逸的戒吗?应当不会吧,他也不是那般绝情的一个人。

素琴看看兰璇那恍惚的样子,觉得再这么站下去颇有些尴尬,随手放下包袱道:“时候也不早了,我还是先走了,园子里还有些事儿没做完呢。”对着峙逸行了个礼,想了想又对着兰璇行了个礼:“奶奶保重。”

兰璇见峙逸目光一直在素琴身上打转,分明一颗心全系在了素琴身上,不再看自己一眼,莫名的醋意汹涌了出来,忽而素琴的影子同云凤重叠了,他们分明就是一伙的。

兰璇从眼缝里瞥了素琴一眼,冷冷道:“你这是装的什么样子?以为我不知道,你以为你这么假惺惺的待我,我便不会把你那些肮脏的事儿抖搂出来?哼!”她这冰冷的腔调同刚刚分明判若两人,在这春寒料峭的夜晚里,冷酷得几乎要将人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激出来。

素琴一时如被雷劈了一般,半晌无法回神,侧头看了站在一侧的峙逸,连死的心都有了:“奶奶您在说些什么?天晚了,我也该走了。”慌慌张张就要往外走。

兰璇却站了起来,抚了抚鬓角,将那撕裂的衣袖放在一旁,婷婷袅袅的走到峙逸面前:“爷,素琴也不是外人,我们不妨在这儿评评理如何?你刚刚说要休我,我便不明白这个道理了,我喻兰璇在这艾府呆了这么些年,本本分分的,还给你生了个孩子,虽是个女孩儿,却也是你唯一的骨肉。你却这般不近人情,究竟是为了什么?这府里的人一举一动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却也没说要休了谁,容得他们胡闹。哼,我待你这般好,你做什么容不下我?”

峙逸一瞬不瞬的看着兰璇,心底盛满轻蔑,这种蛇蝎妇人何尝值得他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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