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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赶路一直持续四天,眼看着就到了临城。
白秀蘭望着皑皑大山,当初她们在离开临城的时候,就是在这里遇到劫匪,尽管过去了许久,可依旧记忆深刻,吩咐众人拿出武器,进入戒备状态。
临城边界这些年一直不太平,车子行驶在盘算公路上,缓缓向前。
谷中一声鸟啼,白秀蘭顿觉不好,她抽出枪打开保险。
“啪!”一声枪响穿透空气,发出刺耳鸣叫。
接着一阵密集枪声打在前方的公路上,白秀蘭直接吩咐。
“停下。”
子弹并没有朝人身上打,说明只是在警告。
白秀蘭不想在这节骨眼上出岔子,对方若是要财,就给。硬打肯定是能杀出去,只是损失更多,她带的人本就不多,若是临城出个什么岔子,到时候才真是掉自己挖的坑里了。
几辆车缓缓停下,山上哗啦啦冲下一百多号人,穿着粗布衣衫,看似山贼打扮。手里抱着枪,快速的包围了白秀蘭等人。
老夫人脸色瞬间变了,她紧紧拉着白秀蘭的手臂。
“这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
她这一路的情绪松懈下来,眼看着到家了,出这档子事。
“山贼吧,没事,你别担心。”
领头的汉子骑着高大大妈,扫了一眼众人,高声喝道:
“留下钱财,人走。”
副官先下车,他穿着黑色大衣,拱手抱拳:“在下高庆,徽州人士,祖籍临城。主人亡故,回家乡出殡。”他从怀中掏出一袋子大洋,声音温和:“行个方便。”
那领头之人掂着手中大洋,视线从高庆身上往后移,随后落在那几辆汽车上。最后一辆中型斗篷汽车,看起来像是军用,也不知里面藏了什么东西没有?
又移回视线,落在自己手中的钱袋上。
他手中马鞭轻轻敲击,片刻后笑了起来。
“我说了,留下所有钱财,人走。”
副官眉头一皱,手伸进大衣里面。一百来号虎视眈眈的瞅着他,黑洞洞的枪口移到高庆头顶,他表情没变,又掏出一袋子钱,递给山贼领头之人,声音不大却很清楚。
“我家主人姓顾。”顿了顿,眼睛扫过这些山贼。“不知阁下何人?谁的手下?车中之物并非钱财,都是弱流女眷,惊吓了不好。”
顾?领头之人眉头一皱,临城人士,居住徽州,还这么大排场,有汽车,姓顾的能有几家?
他盯着高庆看,黑眸阴鸷。
“顾家?”
高庆点头。
“是。”
那领头的人忽的大笑起来,他手中马鞭在空中一挥,发出破空脆音。
“兄弟们,这时顾家人,咱们是动还是不动?”
“顾家是谁?”
“顾家为什么不能动?”
属下纷纷起哄。
“抢钱财分姓吗?”
高庆脸色微变,那领头俯身低头看着高庆眼睛:“小子,我怎么听说。”他那双眸子缓缓扫过在场所有的人,才又接着说道:“顾钊落马,死于非命呢!”
高庆伸手就去怀中掏枪,领头男人手中皮鞭凛冽,直接朝他的脸劈头打过去。
这一鞭子快而狠厉,高庆拿枪的速度远远赶不上这一鞭子来的迅速,眼看着就要抽到高庆的脸上,突然一把匕首迎面飞来,领头猛然收鞭,却已晚了,那匕首带着寒光直接飞过来朝他的手臂而来。
他只好弃鞭,收手身子后仰躲开匕首,身子凌空飞起翻身落下马。匕首穿过马鞭的柄刺在身后的马路上,入土三分。
“要钱就要钱,伤人就不好了。”
他抬眸看过去,只见前面一辆汽车车门打开,穿着深色旗袍的女子款款而出,她表情恬静而柔和,身材高挑。手中拎着一把枪,那枪在她手中,像是工艺品,她明眸直视他。
“你说是吧?”
白秀蘭一走出车子,身后几个车辆里扛枪的青年鱼贯而出。他们人虽然不多,可个个精英,如果直接打,这群土匪肯定损伤大半。只刚刚端枪速度就格外专业,领头男人脸色微微变了。
“我不主张暴力解决问题,可是今日你若就要这么处理问题,我们也不能怵了不是!”
白秀蘭其实不愿意出面,可对方不忌惮顾钊,还十分贪心。
单单刚才对副官的出手,就看出他的骄纵来。
有点横的找不到北了,要是专业部队来,这点人手够看吗?
领头男人表情慢慢变了,他坐在马上的时候,看起来还显得高挑,如今站在平地,就有些瘦小了。他头上戴着帽子,穿着宽大的黑色大褂,表情阴戾。
仔细看了一会儿白秀蘭,他拍了拍手中的灰尘,吊起眼睛看白秀蘭,半响后,开口。
声音低哑阴沉;“你叫什么?”
白秀蘭原本想说顾氏,可开口就变成了:“白秀蘭!”
三个字,掷地有声。
她越过汽车,走向土匪头子。
那土匪头子这回是爽朗大笑,她后腰上别着两把枪,手中却空无一物,笑的肆意嚣张。
这个人够狂,白秀蘭看他年纪不过二十五六岁,叹一句,初生牛犊不知畏。
“白秀蘭?”
他嘴里嚼着这三个字,嘴角笑容更浓。
“白启山之女?”
多久了,有多久,没人在白秀蘭面前提及这三个字,她差点就没想起,白启山是谁!
恍然大悟,白启山是她父亲啊!
白秀蘭点头:“正是家父。”
她是十分好奇,这人怎么认识白启山?而且提起白启山脸色突然就变了,如同寒冬回暖。
“原来白启山有这么一个厉害的女儿!”
他走近白秀蘭,两人很近的距离,白秀蘭忽然觉得这个男人有些问题。第一点,他不像个男人,皮肤虽然有些黑,可光滑细腻,脸上没有一根胡须,也没有刮过的痕迹。
心中一个很奇怪的想法忽然涌入大脑,可很快就被驱散。这个人生的比自己还要高,衣裳虽然宽松,可胸前没有一丝凸起,声音也粗犷。他脖子上有棕色围巾,所以看不出有没有喉结。
他背手走近自己,仔细端详很长时间。
“妙啊妙!”
他瞧着白秀蘭半响。“你长的像白启山。”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里竟然有些欢喜。
脸色煞气少了,眼眸扫过白秀蘭身后车队,问道:“你怎么和顾家人在一起?”
他的问话有些突兀,没头没脑。
“我是顾家长媳。”
“哦?”他的情绪变化十分明显,连这一声惊讶都很生动。“你竟嫁人了?”
白秀蘭微微皱眉,可还是点了点头。
这人十分奇怪。
“好。”
他转身往自己的坐骑走去。“白秀蘭,我记住你了。”
身手干脆利索,翻身上马,一声大喊:“收队!”
他的手下十分听话,虽然不解,可仍是依言而行。
他双腿一夹马肚子,马儿奔腾,他朝远处奔去,跑出很远,他拉马缰转过身来,朝着白秀蘭高声喊道:“后会有期!”
一百多号人,来去匆匆。
若不是扬起的灰尘漫天,白秀蘭真以为他们根本就没出现过。
她站在原地,手里还握着枪,只觉得这人有些无厘头。脸上表情十分奇怪,不远处的副官小跑过来,他朝着白秀蘭行了军礼,声音沉稳。
“夫人?怎么回事?”
白秀蘭也是一头雾水,怎么莫名其妙提起白启山?又莫名其妙的跑了!她转身快步朝座驾走,背挺得笔直,声音落在身后:“既然没事,就快些赶路吧!马上天都暗了,赶紧进临城,别再出意外。”
第五十四章
一三年二月,奉军白司令和陕西段家正式翻脸。
这仗轰轰烈烈打了将近一个月;奉军主动退兵求和;段司令称王指日可待。北平传来消息;总统意外身亡;陕南驻军造反短短时间占了大半地盘。
徽州临近的南京竟然出兵讨伐,段司令处于四面夹击的局面,退无路可退;进又寸步难行。与此同时;徽州张诚突然内讧;扛起军旗迎接南京部队。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到了三月。漫山桃花开的灿烂;粉红莹然。
白秀蘭自收到顾钊来信已经月余,她闲坐顾宅后院手持厚厚书籍;看的入神。一阵风飘过,花瓣纷纷,散落在书本上。她皱了下眉头,抬手拂落。
当初回临城的时候,她想过就此走了,远走高飞,离开这纷争之地。
可顾钊的一封信,不得不留下。他,着实可恶,白秀蘭也确实低估了他的可恶程度。
远远听到脚步声匆忙,她收回思绪。既然留下,得重新为未来打算了。
放下书本,那人正好就走到了院子里,他穿着西装衬衫,整齐的军礼。
“夫人。”
白秀蘭回头看过去,王烈好了后就跟到了临城。如今倒是听话了很多,用起来也放心。
“怎么了?”
王烈这才看向夫人,眸光漆黑明亮。
“督军回来了。”
白秀蘭眉毛微蹙,可很快就恢复以往风平浪静模样。
“哦?到家了吗?”
“刚刚进门。”
白秀蘭略惊讶,她只知道顾钊要回来,可没想到会这么快。
徽州如今未平,他为何匆匆回到临城?
难不成,又出意外?
白秀蘭眼眸微转,站起来朝外面走。
“这般急,去前厅。”
顾钊这次回来带兵不多,他一身戎装,表情沉静的跪在祠堂,重重磕了几个头,才站起来上香。
白秀蘭站在门口,静静看着这个人。
一段时间没见,他瘦了,背依旧挺得笔直,整个人像是出鞘的古剑,沉寂古朴。
好似感受到白秀蘭的目光,顾钊回过头来。
四目相对,他目光漆黑深邃,像是看透人心。
沉默,弥漫在两人之间。
他身材高大,胸前奖章湛湛生辉。皮带系在腰间,更衬得腰窄腿长,黑色靴子踏在地上。沉静目光看着白秀蘭半响,浓眉微动,开口:“过来。”
他的声线偏低。
白秀蘭静静看着他一会儿,跨过门槛走到他面前。
这一段的路程,顾钊一直看着她,那目光深邃而犀利。
“督军,你回来了。”
白秀蘭直视他的眼睛,脸上并未有笑意,话却十分柔软。
顾钊伸手长臂一揽,把白秀蘭抱进怀里。他手臂有力,勒的白秀蘭生疼,胸章也硌的她难受,刚要挣开,只听顾钊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夫人。”
他说:“别动。”
顾钊抱着白秀蘭,他身材高大,白秀蘭纤细瘦弱,整个人都被揉进了怀里。
这姿势令她不太舒服,可也没说什么,到底是忍下来没动。
他沉沉的呼吸声就在耳边,白秀蘭想,现在的顾钊心情一定很差,他很少在外人面前露出情绪,特别是这种类似于悲伤压抑的痛苦。
抱着白秀蘭许久,顾钊闭了闭眼把所有的情绪都收敛,才松开白秀蘭,他面对着祠堂上方无数的牌位,表情沉静:“爹是怎么去的?”
其中曲折,顾钊肯定是知道一二,可他要问,白秀蘭自然一一道来。
听完,顾钊又沉默了很长时间。他站在这香火缭绕的祠堂,周身散发着冷森之气,白秀蘭在旁边看着他,觉得这个人活的也挺不容易。
他如今肯定是很想杀了所有嫌疑人,可是叶家如今是动不得。白秀蘭若是杀了叶柏,他能说自己夫人不懂事,这件事随便搪塞过去,两边都有交代。可白秀蘭这次却只是把叶柏抓起来,她并没有给顾钊当棋子的自觉,故而,这件事就棘手的很。
根本祸源的顾恒是亲弟弟,他更没办法了。
这些事啊,白秀蘭想想都觉得头疼。
顾钊站着,他黑眸微微眯着,遮掩了其中凛冽杀气。片刻后,他步伐刚硬的转身,大步凛然的走向前去,走到一半,顿住脚步,转身。
“夫人,这件事我会解决,你不必担忧。”
说完,也并不动,黑眸直直看着白秀蘭。
那意思十分明显,他在等自己过去,白秀蘭只好往前走了两步。
“嗯。”
她点头。“我知道。”
顾钊忽的伸手握住她的手,带着她往前面走,步伐沉稳。
“听说娘病了?”
自老爷子死后,顾老太太的身体是彻底跨了,她沉默寡言,和以往的精明模样判若两人。
大多时间独坐,白秀蘭知道她恐怕是活不久了,她想念顾老爷。
顾钊的手很大,手心有着坚硬茧子,裹着她的手,温热的触觉。
白秀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