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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挥洒,明暗交叠,帐幕上人影幢幢。她未走远,只立于帐前,向不远处呼唤道:“罗将军!”
罗鸿闻声赶来,道:“县主有何吩咐?”
小竹斜睨身后的帐篷,扬声道:“明日之战,尤需部署,将军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罗鸿道:“单凭县主吩咐,在下愿效犬马之劳。”
她笑得清脆悦耳:“多谢将军。那请将军移步,我们帐中密谈。”
“县主请。”
帐幕后,白云深不禁眯眼,目光尽显鹫厉。这个女人,方才的冷若冰霜登时化作春水一汪,守口如瓶的军机要事转身便倾泄而出。她故意的!只为了气他。
曲小竹,那我就奉陪到底!
又是一场厮杀,以原始而荒蛮的方式争夺着脚下的江山,每一寸土地都浸染着鲜血。
所谓腥风血雨,说得就是这种景象吧!
不出所料,两军交战之地正是葫芦沟南五里处。既没有退路,又不敢过分逼近,两难之间,白云深只得奋勇杀敌,期望以最快的速度击溃神风大军,不给他们一丝苟延残喘的机会退入葫芦沟反击。
至今,他仍未知曲小竹的用心。不单是他,就连罗鸿也无从知晓。昨日曲小竹只是向他调派了百余人,其他只字未提,然后便踪影全失。百余士兵,于战,杯水车薪,又会有何建树呢?
心下忐忑,第一次受制于人。他从来不曾经历过如此战役,不是没信心,而是无法掌握全局。作为领军,却不能操控一切,前路茫茫令他心情焦躁起来。
“明日会战,尽力便可,成败得失无须萦余在心。”小竹的话语焉不详,更是激起了他的一腔怒火。于是,长刀肆意挥纵,千军万马伏倒在他的铁蹄之下。
沈东风身侧,云之君、持节左右随军。即便相隔甚远,云之君依然觉察到了白云深的烦躁怒气。“什么事,竟让他犯了兵家大忌?真是天助我也!”
四下环顾,不见丽人踪影。她,没有随军?
“怎么心不在焉?”持节策马来到他身边,剑锋带过,敌寇皆溃。
云之君未答,只与他并驾齐驱,直冲沙场。
怒火燎原,却没有使得白云深乱了阵脚。战争,提供了他发泄的机会。他越战越勇,北阳军节节败退。
云之君不慌不忙,笃定地微笑着,待到信天军步步逼近时,下令道:“大军撤入葫芦沟。”
众军纷纷退逃,有些散乱。
白云深十五入伍从军,久经沙场历练,岂会看不穿这请君入瓮。只是,追与不追间,两难抉择。若穷追不舍,便正中云之君下怀;若鸣金收兵,此战不了了之。踌躇间,忽地想起小竹所言的“尽力便可”,当下有了决定:“中军随我直取葫芦沟。罗鸿,你率两翼包抄,随时接应。”
“遵命。”
马鞭飞扬,他箭一般冲出。
云之君见他追来,心头窃喜,加快了军队的撤退。只等他率军长驱直入,便可来个瓮中捉鳖。
一时,天地间一片灰蒙,尘沙漫卷,徒听得耳边铁蹄铮铮,由南向北,肆虐而过。
“嘭——嘭——”突如其来的巨响划破长空,自葫芦沟撕裂而出。
云之君猛然色变,喝问道:“怎么了?有伏兵吗?”不可能啊!葫芦沟离北阳军营甚近,若事先有大军入谷埋伏,必会惊动守夜士卒。那——巨响是……
“将军——云大人——”一士卒匆忙赶来,全身伤痕斑驳,连滚带爬,惨呼道:“沟中……有……火药!我们……中伏了!”
“什么!?”众人大惊失色。
后顾,信天军已飞驰而来,急速靠近。前瞻,火药爆破声连绵不觉,硝烟弥漫而出,巨响回荡间兵士哀叫不忍卒听,想见伤亡惨重。
沈东风不敢异动,问向云之君:“云大人,这下如何是好?”
云之君的面色阴冷无比,实力悬殊,胜负已有定数。咬牙,咽下战败的屈辱,硬声道:“撤、军!”
兵败如山倒。千万兵士,拖着残躯败体,丢盔弃甲,委顿而逃,一路狼狈不堪。
云之君、持节身手不凡,尾随负责断后。
战马通灵,步伐急进却无力。铁蹄踏下,落在褴褛的旌旗上,合着黄土、血污,一团狼藉,遒劲的“神风”二字仿佛是对他们的嘲讽。
两人勒马,垂首而视,相对无语。
不久以前,也许就一个多时辰吧,它还跃动在百尺竿头,迎风招展,猎猎生辉。原来,成败只一瞬,荣辱不过一线之隔。
曲小竹,还是败给了你!云之君自嘲地苦笑。顺水推舟,麻痹我方,暗地里却出其不意。
恍然,他回首。
信天军也已撤离。片刻前还浴血厮杀的战场顿时寂静如死——的确,一片死寂,一袭死气,一地死尸。
极目游走,南面,远眺,一目苍翠,一世繁华。何时,才能尽归北阳?
心头凄怆,他颓然欲离去,却见持节的眼光驻留不动,原本苍白的面颊更显僵硬。
警觉地,云之君顺着瞧去,登时,也凝住,久久无法收回。
穿过沙场,一片平原,东南处,荒山耸立,倍显突兀。山颠,一际阔朗。可以清晰地看到一队信天士卒环立,因为胜利,气势浩荡,绵绵近百人。金属的盔甲连接成墙,骄阳下,精光折射,眩亮如星。
抵受不住强光反射,云之君不禁眯起了眼。这却叫他的视线更为清朗。
百人环伺,居中,一人越众而立,一身黑衣本黯淡无光,却在这一壁战甲前凸现出来。山风中,几缕不羁的青丝在鬓边缭绕,裙裾微颤,幻化作浪花朵朵,似将乘风而去。
不是曲小竹是谁?!
她的眼眸停留在云之君的身上,盛满浓浓的笑意,难掩心中的得意,嘴角的弧度缓缓上扬,漾出一抹自信甜美的笑。
眼前,为那艳丽的笑容震慑;心下,却冰冷一片。
“云之君,最后的赢家还是我。”山顶,清风掠过,吹散了她的低吟。眼光流动,突然胶着,灿烂的微笑瞬时僵硬。
——他……
第十章
怎么会是他?为什么会是他呢?小竹心下苦苦思索着。对他,不是不思念的,好多次都几乎相思成灾。只是,在那样的境况下,那种身份,却是她始料未及的。咫尺天涯。
为什么会造就现在的局面呢? 为什么他会是一个人形单影只呢?虽然当时间距甚远,不过她还是看清了,抑或是感觉到了,那眼底浓浓的阴郁,直达心房。不是说过,即便天崩地裂、海枯石烂,他们也会不离不弃,相守一生的吗?她呢?留他一人孤单,何其忍心?
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此次重创北阳军,大获全胜,一雪前两次战败之耻,全军上下一片雀跃欢腾。捷报早已经派人五百里加急飞传回金陵了,朝野那儿想必又是一场欢宴吧。
军营中,罗鸿与几位青年将领耐不住兴奋地商讨着如何庆功,浑然不觉躲在一角中的曲小竹已出神很久了。
远处,与一干元老议事完毕的白云深走出帅营,目光扫过,停伫于那一角。小竹兀自陷入沉思,一剪秋水无焦距地涣散着,纤纤柔荑无意识的把玩着一方罗帕。难得她竟会露出这种小女儿的姿态,白云深不禁失笑,静静地立于一旁欣赏。
许久,罗鸿一群人终于商定了他们的大事,方才想起那位被他三请五邀方才现身应允与他们一起庆功的倚青县主。“县主,你意下如何?”
得不到一点回应。众人回首,方见小竹一脸心事。
“县主——”罗鸿恭敬地轻声唤着。
心有千千结,小竹恍若未闻。
浓眉上挑,白云深的眼中闪过一丝促狭,他欺身靠近,长臂一探,罗帕手到擒来。
手中纠结的玩物猛然失却,小竹敏感的清醒了。眼前,白云深笑得颇有兴味,眼角眉梢隐隐还透着淡淡的轻挑。
“是你啊。”小竹意兴阑珊地道。
他笑问道:“我有那么讨人厌吗?”眼底,掩藏着挫败。
“郡王何须妄自菲薄。”嘴角扯出一抹淡笑,她道:“你只是有点惹人嫌而已。” 话音不高,却教周围的人都听得分明。罗鸿眼见硝烟又起,深知不便参与,便会同他人悄然离开。
白云深闻言心口一窒,却又难辨她话中究竟有几分真意,便试探道:“还在记恨那个约定?”
小竹反问道:“葫芦沟一战,我事先暗中派人埋下火药,先斩后奏,你生气吗?”
“虽然胜了,但身为主帅却受人钳制,只能漫无目的厮杀于沙场之上,焉能不愤?”白云深说得中肯。
“彼此彼此。受制于人,我也深恶痛绝。”她冷冷地回复。
“小竹——”有些咬牙切齿,他强自忍耐道。
她闲闲地道:“郡王有何见教?”
有些无奈地,他放软口气道:“也许上次我是有失当之处,但你权衡利弊,也不应该以军机大事儿戏吧?”
小竹昂首,目光如炬:“你在责备我?”
锐利的审视下,白云深傲气顿长,正色道:“不错。曲小竹,身为谋士,本应运筹帷幄,以尽辅佐之职。你却擅离职守,妄自越权,滥用火器军备,其罪如何,你不会不知吧?”他顿了顿,突然想到最近罗鸿与她的熟稔,没由来地,心下一股酸意涌起,又道:“还有,罗鸿与你同谋,知情不报,也难辞其咎。” 话音刚落,忽觉自己似乎有些偏执,但一言既出,便没了回旋的余地。
有些了然地,小竹似笑非笑地问道:“那郡王意欲如何处置我们呢?”
“我们”!倍感刺耳的字眼令他气血上冲,不假思索地脱口道:“军法处置!”才出口,又追悔莫及,只得心中暗骂自己莽撞浮躁。
她瞬间展颜,笑得明媚:“郡王真是执法如山啊!”
心驰神荡间,只觉她笑得甚是阴险,他警觉地道:“你又想如何?”
她笑得更无辜了:“小竹既不在高位又无军权,我能奈何?只不过——”长长的尾音挑起白云深的好奇心,“怎样?”
清秀的素颜因为小计略施而浮现出亮丽的神采,纤手一扬,一道青光自她袖中飞迸而出。如意九花丝涤下,一枚青玉透雕蟠龙纹扳指轻盈地晃动着,小巧精致的工艺昭示的是无上的权威。青龙扳指,白家皇朝世代相传,得之,天下兵权尽入掌中,莫敢不从。
白云深的面色刹那阴沉。
小竹兀自笑道:“临行前,王爷把它给了我。听说凭这个小玩意可以横扫信天,畅通无阻。”瞥一眼他阴暗的脸色,“看来此言非虚啊。”
白云深脸色铁青,一掌格开晃得刺眼的扳指,双手扶上她的肩头,瞪着她,幽黯的眸中波涛暗涌,良久,一声长叹,哑声道:“你我之间,终是无法坦诚。”话语里,是难掩的失落。
她的心头蓦地刺痛,笑容僵在嘴边,垂首无言。
不再看她,他转身离去,竟有几分疏离。
鼻尖有酸意袭来,眼中微有湿意。小竹举头,生怕泪水不能抑制的倾泻,触目可见,却已是一片模糊不堪。
夜。
帐中,牛油蜡烛高烧,照得一室亮晃。云之君坐于案前,羊皮卷绘制的天下铺陈面前。帐外情势混乱嘈杂,映上帐幕的人影纷乱交错。死伤惨重,不计其数,苟且活命者,血肉模糊,生死难卜。
成者王侯败者寇。
只一瞬,胜负论定。
败下阵的,又是他!
心有不甘,咬碎一口钢牙也难平他胸中血气翻腾。手下加劲,浑厚坚实的交椅扶手在他掌下崩塌、溃败成灰,簌簌抖落。
“曲、小、竹——”自牙缝中挤出那个名字,毫不怜惜地挥开脑中浮现的倩人丽影,柔情荡然无存,徒有恨意滋生,悄然绵长。
角落里,帐幕无风轻摇。
眼角如剑锋般扫过,云之君喝道:“出来!”
他现身,矮小精悍的身形裹以一身夜行衣,异常敏捷。埋于暗角的面容一片模糊,烛影闪烁下不时暴露出几丝畸形可怖的疤痕。
——长年隐身在幕后的人,无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