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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这两个字在舌尖走了一圈儿,只让她胃里咕噜咕噜冒着酸水儿,连肠子都打起蝴蝶结了。她一脸胃疼又蛋疼的表情看着囚狼,控诉:“你丫的,不是说这傻叉要脸面么?”
囚狼也是一脸蛋疼:“老子不是也没想到么,牛掰,太牛掰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凤无绝微笑提醒:“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可不是不要脸么,就连在场的散修们都不由匪夷所思地看着那裘鹏程,先前他还承认了曾经想买凶杀人,这会儿又堂而皇之的说什么表哥。不少人暗暗摇起头来,都说那姬明霜是氏族这一代中的女子第一人,颇有手腕魄力,就连这以机敏著称的纳兰颜都要甘拜下风,却没想到,那个女人的哥哥竟是这么个货色。
输了就输了,可笑的是他输不起。
在这一点上,纳兰颜明显比他高了不止一个段数。
她朝着乔青远远一点头:“乔姑娘,先前的事儿是纳兰失礼了,这一次,我输的心服口服。此次天元拍卖,纳兰也不会再插手,多谢姑娘教我看清了一个道理——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告辞。”
语毕,四面环视了一周,竟是带着人直接离开了。
从头到尾,直到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到门口,都没有再看裘鹏程一眼。纳兰颜忽然步子一顿:“回去几个人,把那四个的尸首带上,回去族里好生安葬。”
“是,小姐!”
顿时有四个武者激动地回返了去,纳兰颜站在会场外,静静望着即将升到中空的烈日,后头有个手下小声问道:“小姐,咱们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丢脸还没丢够么。”
“可是公子的吩咐……”
“是我想错了。我只当这乔青风头太劲,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却忘了空穴不来风,”她想起当时提议要来天元拍卖的时候,哥哥虽没反对,看着她的目光却是别有深意。当时她只以为哥哥的意思和她一样,现在想想,只怕他一早就猜到了自己讨不了好,让她来长长见识呢。
纳兰颜握紧了拳,透过洞开的会场大门,远远地,可看见那裘鹏程脸色难看的站在那里,对面坐着的乔青那一行人,谈笑风生,每闲闲地聊上几句,裘鹏程的脸色就难看上一分:“亏我一向自诩机敏,方才顶着朱通天的威压,一时完全慌了。”
“小姐不必妄自菲薄。”
“呵。”
“属下句句实言,这一次是咱们对乔青了解太少,低估了对手。”
纳兰颜苦笑了一声,她极少出来氏族,一直站在哥哥的背后,几番谋算帮着哥哥拿下了纳兰氏族下一任族长的位置,越发的自视甚高了起来,像这一次的意外,她这千金大小姐就从未遇见过:“听说那乔青当日,可是顶着三大掌门的压力夺下了九梯一个位置,亏我之前还嗤之以鼻。”
“小姐,既然如此,咱们更不应该让这乔青安安心心的回族。”
“不,这乔青,留着比杀了好。”
这样一个人,恐怕回去姬氏也不会安安分分,杀了最多能借机挑起裘氏和姬氏的矛盾,可留着,姬氏说不定要鸡犬不宁呢。她还没说的,这一次,原本不是裘鹏程来此,原本也不是自己来此,那裘鹏程能来这,恐怕是被人挑唆的,想着来给他家姑姑出一口气;纳兰氏呢,又是谁走漏了这个风声,故意将消息透露给她,让她以为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可怜那裘鹏程个傻……咳,让乔青一招将计就计的假死就糊弄住了,为旁人当了试探的垫脚石还洋洋自满。
纳兰颜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个人名。
她冷冷笑了起来:“这天元拍卖,不呆也罢,省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属下大吃一惊:“您是说……”
“回来了。”纳兰颜却没再说了,听着去抬尸体的脚步声回返,她手臂一挥:“走。”
“就这么让她走了?”
乔青匪夷所思地看一眼问话的小童:“吆,小童大爷牛逼,那你去宰了她呗?”
开玩笑,这纳兰颜可是纳兰秋的宝贝妹妹,人家兄妹情深着呢,他去杀了这个女人,还不得被纳兰氏族的给玩儿死?小童瞪着眼睛还没说话,一边儿非杏凉丝丝地问:“公子,这样算工伤吧,万一腥风血雨了,报销不?”
“伤了管治,死了管埋。”乔青很负责任的说。
众人哈哈大笑,一齐幸灾乐祸的看小童:“肥差啊,不要大意的去吧。”
小童上一边儿画圈圈去了,这一群没良心的玩意儿!
乔青眼波流转,和凤无绝对视了一眼,纳兰颜自然不能动,先不说杀不杀的了,就说那个女人临走还要刺儿裘鹏程一下,也知道是个记仇的。她刚才隐在暗处,一招假死,目的有三。
一来,这么巧这次两大氏族都出来了了不得的人物,偏偏姬氏和穆氏都没了影儿,这里头有什么猫腻,有谁在背地里煽风点火,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如今,恐怕纳兰颜也明白了。
二来,裘氏和纳兰氏,她虽不怕,却没必要让他们穿一条裤子。不管背后的人是谁,有什么目的,是试探,或者是杀招,先拆了那两个被利用的“枪”再说。
三来,这次珍药谷进驻九梯的目的,便是要建立一个将来可用的势力,笼络九梯的诸多散修,刚才那一个突然的机会,正好可以暗暗记下每个人的反应——有没说话的,有跟风瞎喊瞎叫的,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有下意识离着三大门派的人远了一步的,也有眼睛闪烁在算计着什么的……
众生百态,不一而足。
乔青站起身,朝众人走了过去。
这件事,她唯一觉得对不住的,就是朱通天:“老哥。”
朱通天一颗心放下来,啪啪两下拍上乔青的肩:“没事儿,妹子好好的就成,我老猪就说么,四个小小的神皇,怎么可能把我妹子给伤了!哈哈哈,吓死老子了。”一边儿笑,挺着的大肚子也晃悠悠的颤。
乔青被她拍的呲牙咧嘴,这次却没躲开,心下一阵暖意。她转向裘鹏程,终于正视了这个“表哥”,按理说姬明霜长的不错,怎么这裘鹏程一张脸跟让鞋拔子拍了似的,怪成这样?乔青默默别开眼,不愿意看这种歪瓜裂枣:“那啥,该付的银子就付了吧,十万上品玄石,还有这天元会场的损失。”
“你……”
“你不会是想抵赖吧?”
“我……”
“我知道你不要脸,可总不能连带着裘氏的脸一块儿丢光了不是?”
裘鹏程你你我我了半天,硬是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气的鼻孔都憋大了一圈儿。乔青默默远离开两步,心想这歪瓜裂枣可别嫉妒老子花容月貌,喷出火来把我烧着了。安全范围之后,乔青勾勾手指:“非杏,先给表少爷倒杯茶,怒伤肝,看他这模样就是个肾不好的,肝再憋坏了,可了不得。”
噗——
四下里一阵齐刷刷的喷笑声。
众人猥琐地望着“肾不好”的裘公子,深深为他鞠了一把同情泪,可怜啊,碰上这种活能把人气死的无耻之徒,自说自话的混不吝,真不如一倒头死了算了。
非杏蹬蹬两步跑过来:“表少爷,喝茶。”
裘鹏程一把把茶水挥开,哗啦一下,杯盏碎了一地,四下里也顿时静了下来。
“表少爷,方才的损失你还没赔,又打碎了一个杯盏……”
好好好,一个奴才也妄想骑到本公子的头上:“下梯上来的乡巴佬,一个个就跟没见过银子一样。我告诉你,那十万玄石,本公子就是扔给叫花子,也不会便宜你们一分一两!”
他话音一落,后头裘页就松了一口大气。
这公子哥总算是长了点儿眼神儿,这老头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就听见了裘鹏程的下一句:“哼,可怜你乔青再想回族,永远都不会理解氏族的底蕴!不就是一个破厢房的损失么,裘氏还差这点儿钱不成?”
裘页眼前一黑,来不及阻止,非杏飞快接了一句:“不差这点儿钱?说的倒是好听!”
裘鹏程冷笑森森:“裘页,拍卖结束去银庄取玄石,让这些乡巴佬看看,什么叫不可弥补的差距!”
砰——
一声巨响,老头儿口吐白沫,当场厥倒。
直到这个时候,一众静默不出声的散修,才哗啦啦笑到东倒西歪,哎呦哎呦死活爬不起来。裘鹏程皱着眉头,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儿,眠无忌已经打着哈欠走了上来,一张长卷戏谑十足地递了上去:“裘公子,请过目吧,若是没有问题,拍卖结束老夫就派人去裘氏取——别误会,并非信不过裘公子,不过……”他一顿,笑的意味深长:“恐怕这整个东洲的银庄加在一块儿,也敌不过裘公子金口一开啊……”
裘鹏程没动。
眼前乔青似笑非笑,非杏偷了腥的猫一样,四下里一片看好戏的神色,眠无忌望着他的目光就跟在看一座长了腿儿的金山。到了这个时候,这傻叉要是再不知道,自己被激将了,那就真的白活五百年了。
不错,五百年,裘鹏程今年已经五百多岁,修为方至神皇,若是在大陆上看,那自然也算是天赋不错的,可放到人才辈出的氏族里,就真的不够瞧了。可他会投胎,裘氏二族长的爷爷,姬氏大夫人的姑姑,姬氏未来族长候选人的表妹,这三个人,保证了他在四大氏族的地位,甚至比一些不受宠的嫡子都要高的高。
裘鹏程呆怔半天,盯着这张长卷就像是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好半天,他才一咬牙,接了过来。
哗啦啦——
长卷足有两米多,延伸到了地毯上。
乔青只瞥了一眼,就看到下半部分那高额的列表,一个一个的“十万”“二十万”几乎要闪瞎了她的眼。这多少万自然指的不是金银,连普通的玄石都不算,全部都是上品玄石!这么一估计,这一张的数目至少也得有千万玄石之多!
千万玄石,这是什么概念?
哪怕是底蕴丰厚的裘氏,都得被狠狠撕下一块儿肉来!
裘鹏程晃了三晃:“不……不可……”
他一个劲儿的念叨着不可能,然而上头一项一项列的清清楚楚,字迹娟秀,似乎是雷惊艳的笔迹。上头的一切,已经让他明白过来,这天元拍卖会场,竟然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铸造品!所需要的修复材料,也尽都是稀有矿石,甚至就连那一小块儿地毯,都是冰南天鸳的绒毛!
冰南天鸳,没有攻击力,几乎灭绝的一种玄兽。
尤其是近些年,这东西随着越来越少,价钱也越来越高,他记得裘氏族长的书房里也铺着一张儿,那天一样的价格……
砰——
可怜的裘鹏程,终于步了裘页老头的后尘,眼睛一翻,厥过去了。
头顶的日头终于升上了正空,裘鹏程被他的武者们飞快抬去了属于裘氏的包厢中,喂下了丹药后,依旧魂不守舍脸色惨白。裘页也醒了过来,梦游一样的飘上了高台,脸上那表情如丧考妣。他满脑子只剩下了一千万这三个字,飘过来,飘过去。
不出?氏族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出?一千万玄石,这简直就是开玩笑!
然而不管出是不出,裘氏这次都因为裘鹏程的冲动,成为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而他,这次拍卖结束,也可以回去准备后事了。裘页想到此,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高台下的乔青,眼里风云涌动,那巨大的恨意几乎滔天!
众多宾客已然落座,珍药谷的包厢毁了,只能一块儿去三大门派那边儿坐了,好在地方够大,也坐的开。方一进入厢房内,眠无忌就皱起了眉头:“丫头,你这次有点儿冲动啊。”
在他的眼里,乔青绝对不是个冲动之人,当时那个情况,她有一万个办法可以温和的解决,既打了对方的脸,也不用结下这么大的仇怨。唯独这一种,似乎有点儿过了。乔青知道他的意思,笑了笑,坐下:“年轻人嘛,难免都有冲动的时候。”
眠无忌差点儿一头栽进软榻里。
众人一齐瞪着眼睛瞧她,真敢说,你也就长了个年轻人的脸,那一肚子黑心肠子,咱们这些老妖怪都比不了!
眠无忌不明白,囚狼却是眼眶发红,他怎么会不知道乔青这么做的原因?这个女人的护短,简直逆天了,她把他当自己人,朋友,亲人,家人,那么他的仇,他的恨,他的债,她便义不容辞地抗上了身!囚狼哑着嗓子:“哥们……”
“少来,你要是敢哭出来,老子笑你一辈子!”
“……我是说,实在不行我以身相许得了。”
“唔。”
乔青摸着下巴,刚要说这提议不错,一边儿凤无绝就轻轻咳嗽了一声,真的是轻,轻到乔青一个激灵,囚狼脑后一凉,俩人一块儿扭头干笑:“啊哈,开个玩笑,调节调节尴尬的气氛嘛。”
凤无绝似笑非笑地瞥她们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