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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柳还是耿耿於怀:“可是,我自己来就好了,我只是缺了弦……”
“那就让大哥帮你续上,就当作谢礼好了,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等琴弦续好,你也给大哥来一曲吧?”毓臻抬头笑著看向小柳。
“这……”小柳一脸为难,“我也只是初学……怎麽敢在大哥面前献丑?”
“没关系没关系,随便弹弹,不就是图个高兴麽……”毓臻说到著,像是顿了顿,才笑著拍拍小柳,“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身体还差著呢,别一会又病倒了。这弦续上去了,大哥再让人把琴送到你那边吧。”
小柳愣了愣,才点头应下,还是一脸歉意地道:“那真的麻烦大哥了,小柳先告退。”说罢,又看了毓臻一眼,见他还是低著头仔细地摆弄著古琴,这才转过身,走了出去。
等小柳掩上了门,脚步声也逐渐远了,毓臻把弦柱又扳了扳,伸手拨出一个单音来,点点头,才没好气地开口:“还不进来?”
过了一会,房间边上的窗被人推开了一线,有人探了探头,甜甜一笑,才翻身跳进屋里来。
“瑾……”无奈地叹了口气,毓臻站起来走了过去,一把搂住来人,一边伸手弹去他肩上的雪,“这样的天气你还来?我以为你今晚不会来了。”
凤殇笑意昂然地看著他,一边送上一吻,一边道:“宫里的事解决得差不多了,我就过来了。”顿了顿,才细了声,“说好了某人不肯进宫里来陪我,我只好出来找他了。”
“你啊……”毓臻忍不住伸过手去揉他的头,原以为凤殇只是说笑,没料到却是真的。这十来天,凤殇每到夜深便翻墙爬窗地来找毓臻,渐渐的,毓臻也有点习惯了。
见毓臻不说话了,凤殇一挑眉:“不喜欢?还是说我打扰到你跟你的小柳了?”
“什麽我的小柳?说了他不过是个寄住的孩子而已。”
凤殇不满地道:“所以大年初一的晚上你跟他就在你的房间里,修琴?”最後两字,凤殇不自觉地看了一眼放在一边的古琴,眉头挑得更高了。
毓臻顺著他的目光看去,半晌失笑:“所以?你吃味了?”
凤殇从鼻子里轻哼出声:“小柳还不配。”
看著凤殇一脸清傲,眼中却带著半分心虚的模样,毓臻不禁笑了,凑过去:“那麽小柳都回去了,你还提他做什麽?”
凤殇一时语塞,愣了一阵见毓臻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才意识到自己被取笑了,恶狠狠地瞪了毓臻一眼,磨牙要咬的模样。
毓臻笑得更是放肆:“你看你看,小狗又来了。”
凤殇眼看就要凑过去咬上毓臻的脖子,听他这麽一说,顿了顿,哼了一声,一脸“我就不如你意”的模样,大摇大摆地走到那古琴前,伸手随意地拨弄了几下,捡起毓臻丢在一旁的扳手,又在弦柱上调校了一阵,看得毓臻一阵茫然,忍不住问:“怎麽了?”
凤殇只是神秘一笑,半晌才顿了手,指著前方一处空地,连声催促:“毓臻,坐过去。坐过去。”
醉若成欢 正文 第23章
章节字数:4091 更新时间:08…01…10 18:43
被凤殇弄糊涂了,毓臻只是莫名地看著凤殇指著的位置,没有移动。
凤殇看得气结,干脆跳起来,硬把毓臻推到一边,按著他的肩让他坐下,见毓臻茫然地看著自己,这才笑著走回琴边坐下,微一凝神,抬手拨动了琴弦。
毓臻本还不知道凤殇在弄什麽玄虚,听他挑拨几声,倒也有模有样的,不禁点著头,就要开口夸他几句,抬眼却见到凤殇只是低头看著琴,目间流转,脸上竟隐约见了一分薄红,心中一阵奇怪,半晌反应过来,就愣在了当场。
古琴之声流水般地自凤殇指下溢出,悠扬低回地在房间里回荡著,却是一曲《凤求凰》。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皇。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翔!
皇兮皇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一曲渐尽,毓臻终於缓缓低笑出来,见凤殇罢了手抬头看过来,只是低头轻笑,并不说话。
“你要听小柳的琴,就先听我的,我要你听著他的琴,也只会想起我。”凤殇抿了抿唇,一字一句地道,语气里是凌驾一切的骄傲。
毓臻无声笑著爬起来,走到他身边,攀著凤殇的肩在他额上印下一吻,促狭道:“那麽,你的意思是,你是凤,我是凰麽?”
凤殇微微一愣,随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眼珠一转,便装模作样地吟道:“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凤。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美男子在卧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凤殇还没念完,毓臻已经笑倒在地,连连伸手堵他的嘴:“好了好了,你再念下去就真是‘毒我肠’了……”
凤殇还不甘心地躲闪著继续吟道:“毓臻毓臻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念著念著,他自己也笑得说不下去了,趴在毓臻肩上直喘气。
毓臻见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连连摇头,笑著拍了拍他的背:“好了好了,就会胡闹!饿麽?在外面冷了一阵,我让人热点吃的送来吧。”
“好。”凤殇温顺地点了点头,坐正了身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拨著琴弦,让毓臻走出去。
毓臻走出门去,拉住下人吩咐了几句,看了看天色,雪似乎越渐大了,便又差人去添炉炭,这才转身走回房中。
房间里已经安静了下来,连那随意的几下琴声都消失了,毓臻心中一动,掩了门便快步走了进去。
隔间之中,凤殇已经趴在了古琴边的小几上,头枕在臂上,似是睡了。毓臻走近过去,便听到他绵长轻缓的呼吸声,像是累极,已经睡得沈了。
毓臻放轻了动作在他身旁坐下,暗淡的灯光下,凤殇脸上只有一片平和,没有朝堂之上的冷傲,也没有在自己身边时的讨好,干净得如同新生的婴孩,叫人怜惜。
“傻瓜。”看了很久,毓臻终於无声地骂了一句。
身为天子一天要处理多少事情,毓臻也是知道的。何况还是这天下初合的时候,地方的事,中央的事,百姓的,百官的,哪一样不需要操心?凤殇却还是一天天地翻过静王府的墙来找他,隔天又一大早地回到宫里去上早朝,静王府在盛京近郊,仅仅是一来一回,便要个把时辰,两人再亲热一阵,真正休息的时间,就没剩下多少了。
这几天正是新年朝贺,凤殇不可能不忙,却还是依旧来了,朝中的事,也没见耽搁,这中间,他又是费了多少心思呢?
看著凤殇略见消瘦的容颜,毓臻微微低了眼,想要掩去了眼中一闪而过的怜惜。
一低头,他眼中的怜惜却更深了。
凤殇穿的是一件白色狐皮外袍,同色的披风,隐在雪色中,不易惹人注意。本是耐寒耐用的衣物,这时覆在小几上的衣角,却不知被什麽划出几道小裂缝来了,边上还沾著几点乌黑,似是雪下的湿土。
毓臻忍不住伸过手去抓起那衣角,无意识地用麽指摩挲著,摇头笑叹。
“你这傻瓜,明明有武功在身,翻墙都不会躲著那些荆棘麽?”
极轻的声音,凤殇却还是动了动,半晌抬起头来,半张的眼里分明是未醒的朦胧,对著毓臻的脸看了一阵,才勾起一抹笑来:“你回来了啊,吃的呢……啊!”
凤殇话没说完,就已经被毓臻横著抱起,往里间的床走去。毓臻一边走一边轻笑著强硬地道:“先别管吃的了,现在要做的是睡觉。”
“睡……觉?”凤殇迷糊地任毓臻将自己放到床上,半晌又感觉到毓臻伸手来解自己的衣物,便妩媚一笑,手一拉,勾住毓臻的脖子闭著眼就堵上了毓臻的唇。
那笑容和主动让毓臻全身一热,连忙挣脱开来,见凤殇有点茫然地看著自己,脸上的笑意一点点褪去,毓臻才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地跳上床,搂住了僵著不动的人:“睡觉,只是睡觉。我抱著你睡,你好好休息,好不好?”
感觉到毓臻怀抱的温暖,凤殇便任毓臻摆布地睡了下去,猫一样地哼了几声,往里蹭了蹭,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不一会儿便睡得沈了。
毓臻抱著他,好一阵才无声一笑,笑容里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温柔。隔空打灭了房间里的灯火,毓臻的手搂得又紧了一点,也便靠著凤殇睡去了。
一直到外面隐约传来了四更天的更鼓声,凤殇才猛地张了眼,周围一片昏暗,茫然地张眼一阵,清醒了几分,听到耳边传来低缓的鼾声,他才慢慢反应了过来。
昨晚毓臻出去让人做吃的,自己坐了一阵,不知不觉靠著一边就睡了,其中似乎醒来一次,也不知道是做梦还是真的,连最後怎麽会让毓臻抱著睡在床上,也记不起来了。
意识到自己在毓臻这里连一点防备都没有了,凤殇无声地一阵苦笑,就著黑暗中的轮廓看去,依稀看到毓臻沈睡的侧脸。
罢了。
暗叹了口气,凤殇小心翼翼地伸手扯过一条薄被,慢慢地从毓臻手里退出来,又把薄被塞回去,让毓臻依旧维持著姿势,这才从床边爬了下去,哆嗦著找到自己的衣服,一一穿上。
隔间的窗还维持著昨天他来时的样子,大概是毓臻没有关上就睡了,凤殇暗自庆幸了一阵,往外探了探头,冬末的寒风冰冷刺骨,天色依旧全黑,天上飘著雪,不知是前夜不曾停过,还是停过了又下。
凤殇缩了缩脖子,呵气成雾,侧耳听了一阵,见外面没有人声,才一翻身跳了出去,一边回过身来把窗仔细地关上,借著一丝不知哪来的光往墙边寻去。
刚摸到墙边,凤殇却猛地停了步,目光一凝地往一旁的假石山看去,没有作声。
过了一阵,石山後走出来一个瘦弱的身影,停在离凤殇五步之外,那人伸手抬了抬头上挡雪的斗笠,露出一张略嫌苍白的脸来。
“小柳?”凤殇皱起了眉。
小柳微微一笑,行了个礼:“小柳见过皇上。”一举一动,分明显示著他在那儿就是等著凤殇的。
明白了小柳的意图,凤殇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眼中掠过一抹寒光,冷声道:“你不怕朕杀了你?”
“皇上敢夜夜翻墙来静王府,可见并不怕人发现,又何必要杀小柳呢?”
凤殇不动声色,只是轻哼一声:“那朕何必翻墙?”
小柳抬头,直直对上凤殇的双眼:“皇上是不想大哥生气吧?”
被小柳说中了心事,凤殇脸上不变,只是冷笑道:“接下来你就要说,朕配不上毓臻,是吧?”
“皇上觉得呢?”
凤殇冷冷扫过小柳的脸,看著那张脸上无畏的表情,半晌才低低一笑,转过身去:“朕的事,轮不到你一个无名小子说配与不配。”
“说的也是。”小柳也是一笑,“不过,皇上能为大哥改变至此固然让小柳动容,只是……”话说到一半便打住了,小柳没有说下去。
凤殇微微侧过身来,皱了皱眉:“只是什麽?”
“只是,还不足够。”
凤殇的身体似是微微晃了一下,小柳定眼去看时,却只看到他依旧文风不动地站在那儿,四周除了风雪的声响,就再听不到其他了。
过了很久,凤殇才划过一步,抬眼向小柳看去,眼里如霜:“朕是看在毓臻份上,饶你一命,下一次再放肆,就休怪朕狠心了。”
说罢,不再管小柳,翻身一跃,从墙头跳了出去。
留下小柳一人站在雪中,好久才慢慢转身走回屋内。
现在小柳已经不害怕了。那个皇帝,并没有当初见面时那麽可怕。
他愿意为了毓臻放下身段,愿意为毓臻改变至此,小柳在一旁看著觉得佩服,也觉得累。
只是,不足够就是不足够。
哪怕如今依旧看不起这个高高在上的人,也依旧觉得他配不上毓臻,看著他如此盲目地努力著,却始终达到不了,小柳还是觉得这样的他非常可悲。
所以才会忍不住等在那儿,说出这麽句话来。
可惜那个高高在上的人,连听都不愿意听下去。
那也是自作孽,不可活吧?
小柳低咳了几声,倒过热水喝下,坐了一阵,才走到床边睡下,迷糊之间,依旧觉得心下一片冰凉。
一如夜里不停的雪,一如雪地间天子眼中如霜。
那天夜里,出乎小柳所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