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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柳本以为只是两人的小争执,这时听毓臻说到孩子,才真正地吃了一惊:“孩子没了?”
毓臻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小柳也没说话,沈默了很久,才突然冒出一句:“那皇上一定很伤心……”
毓臻又是一阵苦笑,伤心……凤殇那时的表情,又岂只是伤心?现在回想起来,他还隐隐觉得心里有点纠痛了。
看到毓臻的神色,小柳心中一动,试探著问:“大哥,你那天究竟说了什麽话?”
“他把我娘关起来,加上宫中流言,我那时只认定了他把怜儿也关起来了……现在回头想,反而不是那麽确定了。有了孩子他那麽高兴,我却间接造成孩子没了,他恐怕要恨死我了吧?”
小柳缓缓地点了点头,深吸口气,才笑了笑:“原来大哥你果然也是不明白啊。”
毓臻愕然抬头:“什麽意思?”
“皇上才不会在乎有没有孩子,他真想要孩子,什麽时候不能要?他要孩子,是因为你啊。”
心中一震砰响,像是被什麽狠狠地砸了一下,毓臻眼中浮起了一抹茫然:“为了我?”
小柳笑了笑:“我就说皇上那样还不够啊……他做事,总不肯跟你好好解释清楚,这世上,哪有人真的能完全明白另一个人的心意呢?他不说,大哥你也不去想,谁还会替你们去说去猜?皇上他要孩子,不过是为了不再去後宫,不再纳妃选秀而已吧。”
“他……”毓臻张了张口,突然说不下去了。
那时凤殇宠幸颜初,是因为两人有了争执,他只当是凤殇跟自己怄气,再後来,凤殇主动跑来静王府,两人和好,夜夜相处亲密无间,他也不曾去想那十几天中凤殇去找颜初的事了。
现在小柳说出这样的话来,就像是平潭里投入一颗石子,既是波澜泛起,却也让人手足无措。
说不上是欢喜还是怜惜,或是别的什麽情感,堵在胸口,让毓臻就那麽怔怔地呆住了,说不出一句话来。
小柳咬了咬唇,低声问:“大哥从前,喜欢珞王的吧?那麽,现在呢?还是珞王,或者,已经改变了?”
又是一个让毓臻无措的问题,只是一阵迟疑,便又听到小柳接下去说:“是小柳放肆了,答案大哥心里明白就好,没必要跟小柳说。”
之後毓臻安静了很久,小柳也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儿,既不看他,也不说话,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毓臻低低地笑了出来,小柳连忙抬眼,便看到毓臻摇著头,笑看著自己,说:“你这小柳……呵……大哥反而要听你说教了。”
“是小柳不自量力。只是,”小柳抬头一笑,“在一旁看著,也很累啊。”
“累麽?”毓臻低喃一句,旁观者尚且说累,那麽局内的人呢?胡乱想了片刻,毓臻笑了笑叹了口气,垂了眼轻声说,“只是我,放不下怜儿。”
小柳连眉头都没动一下,并不说话。
“我还是想进宫再看一次。”
小柳笑了:“这些话,大哥不必跟我说。”
毓臻摇头一笑:“你让我说,不说出来,没有这个勇气……我会再去看一次,无论怜儿在也好,不在也好,去过了,我会好好处理跟他的事。”顿了顿,见小柳似乎微张了眼,才又一笑,“总是这麽拖著,也不是办法。别人看著也累,是吧?”
小柳脸上终於闪过一抹尴尬的笑,半晌才扭拧地道:“先说了,我可不是帮著那个皇上!他那个人,专横霸道,总是端著架子跟人说话,看了讨厌!”
毓臻一愣,半晌失笑,说:“你这麽说,就不怕我告状麽?”
小柳一时语塞,好一会才气鼓鼓地道:“大哥还是先想想怎麽哄好那位皇上吧。
看见小柳的样子,毓臻淡淡一笑:“你也不要讨厌他,他那些霸道啊架子啊,其实都不过是装出来的样子。说到底,其实不过是个小鬼。”
是啊,那些专横霸道,皇帝架子,不过是装出来的,说到底,那个人也不过是个别扭的小鬼。
可是,他却逼那个人说出“我放弃了,我不敢要了”这样的话来。
是夜,毓臻换了夜行装,趁著夜色,越过宫墙,一时也不知从哪找起,下意识地便依著习惯入了凤渊宫。
有了准备,自然不同之前,居然也让他一路走去不受阻挡,近了凤殇平日理事的书房,便看到里面灯火黯淡,光打在窗上,里面一个人影,却分明是凤殇,远远看去,他似是在说著什麽,毓臻心中一动,屏息蹑脚,靠近了过去,正听到凤殇在说话。
“……真想不到啊……只不过,他终究,也算是我的哥哥,如果太保真的要反,有他在,总是一个致命伤。这样吧,你们还是先把他捉了关在宫里吧,必要时,也只能杀了他。”
毓臻心中狂跳,只能死死咬著牙,屏气听下去。
里面似乎还有一个声音,却始终听不清晰,窗纸上也只有凤殇一个影子,过了半晌,那声音停了,凤殇似乎低笑一声:“那麽,我想,我还是亲自去一趟凤临吧。”
醉若成欢 正文 第33章
章节字数:3321 更新时间:08…01…12 11:59
毓臻站在黑夜之中,屋子里的声音已经静了下来,烛光亮起,像是刚才一切不过是他的一场梦。
心中一阵发寒,毓臻张著眼,好久才试著去想刚才听到的话。
他终究,也算是我的哥哥……必要时,也只能杀了他。
他以为凤殇总念著一丝兄弟之情的。哪怕他最坚信凤殇真的有将怜更关起来的刹那,也从未想过凤殇会伤害怜更。
可是刚才,他却听到了那样的话从凤殇嘴里说出来。
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咬著牙屏气离开凤渊宫,一直翻出宫墙,隐入皇宫外阴暗的小巷中,毓臻才慢慢地吐出一口气来,整个人差点软倒下去。
“凤临……瑾,你究竟想干什麽?”低得连自己都几乎听不清的问语,毓臻茫然地靠著墙,心中一片凌乱。
天色微亮,大殿内外已经列满了议朝的官员,凤殇坐在龙椅之中,慢慢扫过殿下,看到毓臻站在那儿,微微一怔,便敛了脸色,收回了目光。
行礼完毕,见底下无人出班,凤殇沈吟了一下,缓缓开口:“日前,朕收到涟王自凤临传来的一封密函。”
只是那麽一句话,殿下官员心中暗自猜测,却谁都没应口。只有毓臻微微一震,手不自觉地紧握了起来。
只听凤殇顿了顿,换了一种语气,略见冷淡,说:“再三天,就是珞王的忌日了,今年朕会亲自前往祭祀,太保,没意见吧?”
太保成叔延一怔,连忙出列:“臣不敢。”
“那麽这事就这麽定了,礼部该早有准备,这几天就捉紧一点吧。”凤殇只看了他一眼便不再留心,微一抬头,“珞王忌日过後,朕会离京,去凤临一趟。”
此话一出,殿下顿时轰然,成叔延脸色一变:“皇上出巡,到哪里都好,只是这凤临……毕竟还有乱党,为了皇上安危,恐怕,还是……”
“不是出巡,只是私访。”凤殇面不改色地接了下去。
殿下众人又是一惊,只有毓臻一脸灰白,紧握的手也越见泛白了。
“皇上!这……”
见成叔延要说话,凤殇也不等他说完,只是淡淡一笑,打断了他的话:“太保不必多言,此事朕心意已决,不会更改。”
“是。”成叔延被凤殇这麽一堵,只是闷声应下,半晌又不死心,问,“那麽皇上准备带谁随行呢?”
凤殇微一挑眉,似笑非笑地扫视殿下,见一众官员人人脸色肃穆,不禁笑了笑:“朕的宫女长眠夏,庭尉照炉,禁军三十人,以及……静王随行。”
众人又是一惊,这麽一点人,即使是微服私访,也太少了。他们却不知道,凤殇曾经一人独自离宫,去了一趟淮州。与之相比,这三十多人,已经很多了。
等众官安静了下去,凤殇才笑了笑,看向毓臻:“静王,可愿?”
毓臻心中一颤,又紧了紧拳头,出列一跪:“臣惶恐,今日进宫,本是想向皇上请假两月,以理私事的。”
凤殇微微一怔,变了脸色,瞬间便又笑了起来:“不知静王的‘私事’有多紧急,不能顺延一下麽?朕这次出行,不过一月,应该不会耽搁太久。”言语间,夹杂著几分商量的意味,却听得旁人心中微寒,纷纷暗想,谁敢逆天子的意思?
毓臻自然也听得明白,心里莫明地一阵犹豫,最後却还是一磕头:“臣这事关系紧急,最好今天就能走,求皇上恩准!”
周围的人的心都被他这句话提了起来,暗暗看向凤殇,就等著看这位少年天子是要发作,还是依旧顺了静王的意思。
凤殇只是不说话,脸上也看不出半分表情,只是直直地看著毓臻,好一阵,大殿之中,一片死寂。
“既然如此,朕也不勉强。”凤殇淡淡说出一句话来,转头不再看毓臻,只是道,“那麽,谁请缨随朕去?”
毓臻站在殿下,看著凤殇冷淡地继续吩咐,就像自己不存在一样,心里说不出是难堪还是难受,最终咬了咬牙,扬声道:“谢皇上恩准!”
凤殇转眼看了他一下,微一哼笑,说:“罢了,再添禁军三十,众卿不必随行了,一路上各镇也不必知会,朕不想扰民。就这样吧,退朝。”说罢,再不看殿中一眼,站起来一挥袖,转身走入内殿。
殿里众人只是屏息听著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才长长松了口气,有人跟毓臻交情尚好的,忍不住回过头来看著毓臻,笑著打趣道:“王爷您刚才可把大家都吓坏了。”
毓臻听了,也只能苦笑著应了几句,心里像有什麽在磨,刺刺地难受。
昨天小柳问,大哥从前,喜欢珞王的吧?那麽,现在呢?还是珞王,或者,已经改变了?
他没有说出口,不是不愿说,只是发现自己说不上来了。
似乎还是怜儿,只是想起来时,已经分不清那是怜更的脸,还是凤殇的脸,那麽相似,又那麽不同。
如果昨天晚上没有听到凤殇的话,也许他今天会进宫,好好地哄一哄凤殇,道歉,并且认认真真地说说两人之间的事。
只是,无法当作没有听过。即使他真的已经爱上了凤殇,他也不可能放下怜更,那个他养了十年宠了十年的人,他不可能看著凤殇要杀怜更而无动於衷。
无论有什麽事要说清楚理清楚,也只能在什麽都没发生以前。要是凤殇杀了怜更,那麽爱也好不还也好,他和凤殇,一生都不会再有任何可能。
凤殇要去凤临,他也只能赶在前头,想著也许能抢先一步。
凤殇穿过宫道,一路走回凤渊宫,刚进门,便看到眠夏迎面走上来,说:“皇上,翰林院修撰流火求见。”
脸上的狼狈还没来得及收起,见眠夏看了自己一眼便低了头,凤殇一阵失笑,叹了口气:“让他到中庭来见朕吧。这流火,人缘不好,消息倒是灵通。”
眠夏也随他笑了,道:“皇上有所不知,流火大人跟照炉关系好著呢,一些无关紧要的事,照炉都会跟他说一声的。”
“原来是收买了朕的庭尉。”凤殇笑出声来,“你去传他吧。”
“是。”
等眠夏走远了,凤殇才敛了笑容,一边往内走去。
初夏的中庭倒是繁花似锦,凤殇站在庭中,等了一阵,便听到身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回过头去,就看到流火一脸凝重地快步走入,到了跟前,话也不说,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凤殇一挑眉:“你倒是明白。”
“皇上特意强调是涟王的密函,可见是乱党之事,最近凤临乱党,最触目的,莫过於他。”流火一声苦笑,道。
“那宫寒离,还真不是一般的人啊。”
“臣只求皇上,勿忘前约。”
凤殇看著跪在地上的流火,一改平日的痞子气,一脸慎重,衬在那张书卷气浓厚的脸上,便多了三分苍白。心中微哂,凤殇缓缓开口:“你也要记清楚朕当初的话,别到时候怨朕。”
流火的脸色又白了一分,却只是低头:“流火记得。”
“不过……”凤殇顿了顿,“朕可以许你,即使要杀他,也必定让你见他最後一面。”
“谢皇上。”流火的声音已经微微颤抖了起来,只是他心里也明白,凤殇这个许诺,已经是天大的恩赐。越重的犯人,越该趁早处决,尤其是反贼,一旦延迟,说不定就会有人来救,更是危险。想到这里,流火心中一动,说:“皇上,臣斗胆,求皇上允许臣随行。”
凤殇一愣,看著流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