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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血。
把他揪起来,更深更深地进入他,贴着他的胸口,隐约听见他支离破碎的悲泣:“爹爹……爹爹,不要……不要这样对我……不要不要啊……”
“我不是……”景非焰狂乱地叫着,声音飘摇在风中,一片模糊:“我不是……不是……”
***
雨幕千叠,落在眼中,湿尽烟花。
蝴蝶从竹帘外边偷偷地飞进来,停栖在宫娥的云鬓之上,慵懒地抖了抖翅膀,然后倦倦地竟似睡去。宫娥低着眉眼候在阶下,纹丝不敢动弹,额头上香汗涔涔。
景非焰僵硬地立在窗畔,木无表情地望着窗外的青柳白花,蝉鸣声声乱乱。
“他醒了……醒了……”围成一堆的老太医小小声地吁了一口气。
景非焰默然半晌,神色变了几下,终是转身出去。甫一到廊外,忽然听见后面有宫娥低低声的惊叹,心头一紧,疾步走了回去。
云想衣躲着床角,抖着手揪着毯子,美丽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泪水扑簌扑簌地掉下来,口中咿咿呀呀地叫着:“爹爹……爹爹……”
景非焰恨恨地望着他,一把扯过他的手,厉声道:“你又装什么模样呢?”
“啊啊……”云想衣哀声叫了起来,象一只受了伤的小兽,咬着手指头,悲凄楚楚地啜泣着,“不要打我,爹爹不要打我,我很乖很乖的……”他的眉头鼻子难过地皱成了一团,满脸都是泪。
“你……”景非焰的身子晃了一下,觉得喉咙发涩,刺痛得说不出话来,缓缓地转向太医。太医们摇着头跪下了。
蝴蝶惊起,翩跹地飞出窗外,没入繁花的阴影。
“你疯了……疯了……”景非焰颤抖着伸出手,抚摩着云想衣的嘴唇,湿漉漉的。
“爹爹不要打我,会疼的,想衣很听话……不要打我……”云想衣只是呜咽,单薄的身子抖个不停,宛如风中飘摇的那株青柳。
“你疯了……”景非焰猛然一把搂住他,手指绕过他的头发、滑过他的颈项,细腻而脆弱的感觉,顷刻就要在手心溶化。
十丈软红,庄生眠枕,仿佛就不曾醒来,却忘了蝴蝶非梦。
***
细酥的松木香炭燃得丝丝剔红,隔了铜格子煨着檀架上的陶甑。宫娥跪坐青蒲,红袖素手执银箸,慢慢地搅着甑子里的藕荷羹。碧绿的荷叶铺在羹底,雪脂糯米炖得软软絮絮,和着燕窝熬煮,切得薄薄的藕片在乳羹中翻浮着。
香甜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浓得象一段丝绸。
床上那团裹得紧紧的毯子蠕动了一下,云想衣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从角落里磨磨蹭蹭地挪出来,水汪汪的眼睛张望着,见着了景非焰立在那边,云想衣却又畏缩,爬在床沿,眼巴巴地看着陶甑,垂涎欲滴。
景非焰颔首示意,宫娥盛了一盏藕荷羹,端到床边。
“我好饿啊……”云想衣咽了一口唾沫,又些害怕,又往角落里缩了缩,只把手伸了出来,结结巴巴地问,“可不可以吃?”
宫娥将羹汤递了过去。云想衣饿极了,也顾不得烫,趴过去就吃,忽然“扑哧”一声,又全吐了出来。满满的一盏浓羹泼在了蔺兰簟子上。云想衣呆呆地看着羹汁“滴答滴答”地淌下去,扁了扁嘴,终于没忍住,伤心地哭了起来:“你们欺负我……你们又欺负我,坏死了!我好饿……好饿……”
藕荷羹里掺了极苦的黄连,云想衣每每经不住诱惑,吃了又吐出来,几次如此便怕了,自己缩回床帐里面,咬着被角流眼泪,呜呜咽咽地抱怨:“我讨厌你们、讨厌……欺负我……”
宦官将脏污的簟子换下,宫娥捧上一碗乌鸡参汤,景非焰端了过来,坐到床边,对着云想衣冷冷地道:“过来。”
云想衣没应他,含着泪的眼睛疑惑地瞟了过来。
“过来。”景非焰的脸沉了下来
云想衣吓了一跳,死抓着毯子,赶紧摇头。
景非焰伸手粗鲁地将云想衣拉了过来,云想衣才要尖叫,景非焰的嘴唇贴了过来,含着一口参汤,哺入云想衣的口中。
食物的味道立即诱惑了云想衣,他贪心地凑上去,意犹未尽地舔着景非焰的嘴唇,那上面有一种浓软香润的感觉,云想衣满意地唧咕着,用牙齿含住了景非焰的舌尖,使劲地一嚼。血腥的滋味从口中蔓延开,苦苦涩涩。云想衣“呸”了出来,委委屈屈地望着景非焰:“不好吃……”
景非焰的面上没有丝毫表情,他用手指尖轻轻地触摸着自己的舌头,仿佛还有一个小小的牙印,咬得很深很痛。
窗外繁花浓,蝴蝶弄影。小雀飞过,恰恰娇啼。
景非焰忽然将碗扔开,扑到云想衣身上,捧住他的脸,恶狠狠地吻他、咬他、把他的嘴唇啃得肿烂,把舌头伸到他的口中,交缠着,吞没他的呼吸,那样狂野地似乎想要吃掉他。
云想衣被噎得乱扑腾,牵着了胸前未愈的伤处,一口气抽不过来,淤血从喉咙里面翻涌而出,吐了景非焰满口。
景非焰身子一颤,不觉松开了手。云想衣剧烈地咳着,大口大口得呕着血,几乎快要断气般地喘息着,拼命地将身子蜷得小小的,躲到被窝里瑟瑟发抖。
景非焰觉得喘不过气来,痛苦的感觉象尖尖的刺,扎入胸口下面那个最脆弱的地方,心思千疮百孔,那时竟忘了恨他,只是挣扎着伸出手去,慢慢地触摸他的头发、耳朵、还有冰冷的脸颊。
云想衣抬起迷离的泪眼,啜泣着扯住景非焰的衣袖,又细又软声音是秋风里瑟瑟的琴弦,挑动心头绵软的调子:“好饿,给我吃的……我会很听话的,给我吃……”
景非焰涩涩地笑了,将云想衣抱在怀中,用小心而笨拙的动作为他拭擦去嘴角边的血迹,而后温柔地将他抱在怀中,小声地哄着他,一口一口地喂他参汤。
云想衣卧在景非焰的臂弯里,乖乖地吃着,时不时偷偷抬眼,眨着眼睛,细碎的泪珠子从长长的睫毛上抖落,滴在腮边。仿佛是害羞一般,迷离的眼波斜斜地瞥了过来,带着点点天真的妩媚,含着汤汁咕咕地撒娇:“想衣喜欢你,最喜欢你了……很好吃呢……”
景非焰的手抖了一下,喃喃地道:“你又在骗我。”
“没有,想衣没有骗你。”云想衣慌慌张张地抓着景非焰的手,秀气的眉尖蹙了起来,怯怯地嗫嚅,“真的很好吃呢……”
景非焰恼了,似乎是气急败坏的模样,恨恨地瞪着云想衣。半晌无言,云想衣缩了缩肩膀,拿手指头戳戳景非焰的胸口,细声细气地道:“汤冷了就不好吃了,快些儿给我。”景非焰一叹,竟是哑然。
一碗参汤很快见了底。云想衣还是饿,却不敢声张,讨好地望着景非焰,悄悄地伸着舌头,吧唧吧唧地舔着嘴唇,血丝溶着唾沫,湿润润地抹在藕荷般的底色上面,宛如胭脂的灰。
景非焰缓缓地贴过去,轻轻地啄了一下云想衣的唇。云想衣茫然地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又想咬,却旋及被吻住了。火热的缠绵,舌尖在口中辗转摩挲,把他的气息一点一点地咽下去。云想衣的身子扭动了起来,低低地呻吟着。景非焰急促而粗重地呼吸着,撩开云想衣的领口,将手滑了进去。细腻的肌肤,带着雪一样冰冷而柔软的温度,一点一点绕上指尖。
“想衣、想衣……”景非焰痛苦地呢喃着,“你刚刚说……说你喜欢我,这是……你头一回、头一回这么对我说呢。”
云想衣痴乱不能思量,那个男人的气息拂过他的耳鬓、那个男人的手臂拥抱他的身体,他却战栗着,发出了哭泣般的喘息:“不要、不要这样,爹爹!走开,很疼的……我不要。”
“云想衣!”景非焰紧紧抱住他,嘶哑地叫喊:“云想衣,看着我,我不是你爹爹,你看着我啊!”
逃不开、挣不脱,被束缚在那个男人的怀抱中,云想衣柔弱地仰着头,透明的泪水模糊他的眼眸,其实什么也看不见,只是苦苦地哀求着:“很疼的,不要欺负我……我会死掉的、不要……”
景非焰的身子僵硬住了,虚弱地松开了手,他的眼眸渐渐地转为赤红的颜色,直直地瞪着云想衣,拽紧了手心,指节咯咯作响,象是要把自己的骨头捏碎。一缕暗红的血丝从指甲尖上渗了出来。
“很疼啊……”云想衣觉得喉咙好疼,他用手扼住了自己的颈项,使劲地抓着,扯破了哭泣的声音。眼泪无声地淌落在唇角边。
景非焰的嘴巴张了又合,艰难地抽着气,终于说不出话来,慢慢地松开了云想衣,木然起身,走出宫殿。白色的日光下,那英挺的背影竟似萧索。
***
落日烟华(下) 正文 辇路重来 仿佛灯前事Ⅱ
章节字数:9528 更新时间:08…01…12 08:37
鸣蝉倦了,歇在杨柳梢头,树阴下有蝴蝶入梦。九转回廊外,宫嫔婀娜行过,珠环瑶佩的声音却扰了蝉歇蝶梦。
微微风过,摇曳美人鬓上翠簪,叮叮琅琅若流水叠声。华服的妃子怀抱宁馨幼儿,望着身畔高雅尊贵的男子,她的眉目间宛然有柔情千千,垂眸浅笑,那时如花开:“琪麟方才满月,太医嘱过,天热暑重,得多带他出来透透气。臣妾听闻明琅宫那边锦苏开得正好,不知皇上可愿陪着臣妾和琪麟一起过去瞧瞧?”
景非焰将目光从远处收回,似乎惘然一叹,神情间却又是说不出的温柔:“有何不可,来,过来,让父皇抱抱宝宝。”
卫连织抿嘴一笑:“皇上,琪麟这会正乏呢,您莫吵着了他,等会子又要哭了。”话虽这般说着,却将怀中的婴儿轻轻地抱了过来。
小小的东西落在景非焰的手中,细软的感觉把手指都融化了,婴儿眯着眼睛,打了个呵欠,皱起鼻子咿咿呀呀地吐着泡泡,仿佛是惬意的模样。
景非焰握住婴儿的小手,亲了亲,小东西乐了,咧开没牙的嘴,“咯咯”地笑着。
“这孩子很喜欢皇上呢。”卫连织摸了摸孩子的脸,絮絮地道,“平日里乳娘抱他也哭,昨个儿太医过来瞧他,碰碰也哭,娇气得很,惟独皇上您讨他的欢心。”
说话间,到了明琅宫,苑中锦苏繁华,却被人摘得七零八落。卫连织讶然:“怎么回事呢?”
云想衣披发赤足,爬在花丛中间,胡乱地将花瓣塞到口中,嚼了两下,想来觉得苦涩,“呸”地吐了出来。
景非焰不知是恼是疼,厉声喝道:“云想衣,你在做什么?”
云想衣惊得跳了起来,回身见了景非焰,立时奔了过来,含着眼泪拉住景非焰的袖子,用撒娇般的语气絮絮地道:“他们好坏,总给我吃很苦很苦的东西,坏死了。你又不来,我好饿啊……为什么不理我呢?”
抱在景非焰手中的婴儿被摇晃着,嘟嘟地哼了两声。云想衣的目光被引了过去,瞪大了眼睛,满是好奇:“好小哦……”用手碰了碰婴儿的脸蛋,软软的,他大为欢喜,“抱抱啊……给我抱抱。”
“皇上……”卫连织苍白着脸上前一步,却被景非焰拦住。景非焰将孩子放到云想衣张开的双臂中,柔声道,“这是……我的儿子,想衣,你喜欢他么?”
“喜欢喜欢……”云想衣抱着婴儿,眉开眼笑地逗弄着。小东西似是觉得有趣,黑溜溜的眼睛望着云想衣,咕噜咕噜地笑了,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挥舞着。
“你看见了没有?”景非焰的眼睛凝视着云想衣,淡淡地却对卫连织说着,“朕懂你的心思,你今日无非是想见见他罢了。他如今这副模样,你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卫连织不语,俯首跪下。
小婴儿乐呵呵地抓着云想衣的手指头,摇了一下,放到口中吧唧吧唧地啃了起来。云想衣眨了眨眼睛:“好吃吗?”小婴儿啃得津津有味。云想衣慢慢地低下头,迟疑地舔着婴儿的胳膊,浓软香腻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他饿得已经疯掉了,重重地一口咬下。
“哇——”小东西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卫连织不顾仪态,惊慌地跳了起来,一把夺过孩子。藕粉般的胳膊上留下一排渗着血的牙印,小东西自生下来就未吃过这般痛,这一哭,哭得嗓子都哑了,卫连织抱着孩子流泪,眼睛望向了景非焰,温婉的神情中也流露出了几分凛冽,不知怎的,却依旧默然。
云想衣咬着手指,哀怨地道:“很好吃啊,为什么不让我吃?你们坏死了。”
景非焰阴冷着脸看着云想衣,目光狰狞若鬼。云想衣被瞪得心惊胆战,躲到海棠树后面不敢抬头。枝头的青蝉醒来,又复知了知了,声声不休。景非焰猛然过去扯住云想衣的头发,将他拖到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