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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全都神色紧张地注视中间的两位老人,郑珠娣出现时,他们都只看一眼,便不理睬。
郑珠娣芳心大喜,想道:“终于让我找到了……”
脚下登时走得快些,直奔谷中。
龙碧玉忽然回身飞跃过来,异声起处,那支碧玉杆化作数十支到影,毒袭郑珠梯身上要紧穴道。
郑珠梯不料龙碧玉一见面便立下毒手,不由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努力往后一退。
碧影摹收,龙碧玉收杆瞪眼道:“你再进一步我要你的命……”
郑珠梯但觉热血攻心,浑身酸软,头晕欲吐,知道乃因用力这故,连忙闭目喘息,话都说不出来。
龙碧玉见郑珠梯的情况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有深想,便又回头再看那两位老人。
震山手归元泰满睑通红,有如喝醉酒似的,一掌护胸,一掌前推,却连眼睛也闭上了。
江老爹就坐在他面前五尺之远,也是一掌前推,一掌护胸,双目欲阖而还未阖,不时露出一丝电也似的精光,颔下银须无风自动,神情郑重之极。
原来这两位名震天下的老人,正在各施本身修为了一甲子以上的内家功力,互争长短。
只看双方观战的人都避开他们背后的位置,便可知道他们发出的内力,已达到怎样的地步。
这时已拼斗了两个时辰内力,两位旷代奇人都觉得元气耗损过多,更加小心翼翼地维持这对峙之局。
诚恐稍有疏虞,被对方乘隙而人,那可是连退逃也来不及的。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两人掌上压力也逐渐减轻,终于江老爹霍然起立,哈哈笑道:
“归兄内家造诣,已夺造化之功,老配佩服之至……”震山手归元泰屹坐如万古盘石,睁眼微笑,徐徐道:“江兄一代高人,归某这是不自量力,还想领教劈空掌力……”
江老爹也不客套重复坐下。
江忠道:“老爷,云少爷还未回家啊……”
江老爹面泛怒容,道:“他最好别回来,我已是亲眼目睹……”
只说这两句,便忽然住口,拱手道:“对不起,归兄请赐招……”
须知这两位同列大名于武林四绝之内的老人,外表上虽是一片款洽,其实二人各抱雄心。
一是要澄清天下人的疑念,务要稳居首座。
一是不甘声名被压,必须力求争先,故此比过兵器之后,又比内力,如今又比掌力。
在场观战诸人全是行家,一看他们竟然跌坐比掌不禁都相顾失色,只因跌坐则不能移动,虽无法蹈隙进击,但也无法闪避。
以他们的掌力,五尺之内,即使有金钟罩护体也不管事,是以招数间偶有失闪,必死无疑。
郑珠娣喘了大半天,刚刚勉强可以说话,便从江老爹笑话中,得知江忠他们虽然早到许久,如今才是第一次说话。
念头一掠即过,欲待开口,江老爹已凝神待敌,面色非常沉重,显然是生死修关的紧张关头。
不觉把音咽回腹中,但心中又惦念江上云正步向凶危,于是急得什么似的,不知如何是好。
龙碧玉一直密切地注意郑珠娣的动静,蓦觉郑珠娣移步,立刻用碧玉杆一指,低斥道:
“不许动……”
掌风啸叫而起,震山手归元泰首先进攻,一掌迎面直击,那股劈空掌力,直把空气急速地撕裂因此发出刺耳的声音。
江老爹疾如星火,竖掌劈出,瞬息音,已劈出三掌正是南江掌下绝技“六丁开山”的功夫。
霎时风旋路转。啸叫之声大起,归元泰外号称为震山手,他的掌力上造诣可想而知。
这时忙忙地拍出两掌,把江老爹的连环三掌接下来,但觉敌人这三掌一掌比一掌沉雄,重逾山岳,身形也险被震动。
心中已知这是名驰武林的“六丁开山”,不敢让他得势继续猛劈,微哼一声,左手疾出。
虚虚一点,右手一圈一拍,掌力从侧卷袭。
江老爹见他放弃硬拼掌力之间,改用招数争雄,不敢怠慢,左右手合包如藏太极,忽地分头拍出。
江老爹的招数刚用了一半,对方却已经变招换式,由上下两盘攻入,立刻也化为“白鹿挂袋”之式,却趁对方无隙可乘之际,反掌一挥,“呼”地一般劈空掌力,猛然回攻。
他们刚一上手,已变了四五招之多,无一着不是妙绝人寰的上乘手法。虽说还离开五尺之远,但掌力可及,也就等于近身相搏。
这种激烈的战况,直把旁边观战的个后起之秀,看得目瞪口呆,差点儿连气也透不过来。
孙伯南是个武功迷,早先两老在斗内力之时,别的人都比较疏忽,单为了怕惊两位老人家而屏息静气。
但这个武功迷却全神贯注,发觉两老虽然仅是单掌互推,进退都不过只是一两分之微,但其中却大有法度,以此觉思苦想其中奥妙,身外之事,付如无睹。这时更是看得呆了……
其余六人,连郑珠娣在内,全都为这武林难得一睹剧斗所眩住。谷中除了掌力撕风之声外,更无一丝杂音。
上官理乃是名家嫡传高手,看了半个时辰之后,但觉师祖震山手归元泰所用的如数,都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不知不觉也人了神,只差一点便和孙伯南一样舞手扎足起来。
“啪”地微响,他手中那支二尺四寸的金笛掉在草地上。
南江北归斗得正急,速度极快地变换招式,未曾重复过一招,直如鱼龙曼行,五花八门,把人的眼睛也看花了。
半个时辰之后,龙碧玉的碧玉杆也从手中滑落草地上,单剩下老家人江忠兀自抱剑持拐,瞪眼睛观战。
太阳又爬到中央,炎晕烈射,毒热惊人,谷中没一丝山风,但气流急转,诸人那衣袂飘举,如立山巅。
拆到二千招以外,两老忽然缓下来。
那情况真个是快则风飙电转,令人目不暇给,这一慢却又如蜗牛徐步,分寸遥似千里。
但旁观的人,并不能松一口气,反而更加紧张。
须知这两位旷世高人,剧斗了一夜另半日之后,平生所学已全部施展出来,现在慢下来之故,乃是各以生平累积的武学心得,加之各人的颖悟机智,随手创式,守后要攻,攻完要拆。
举手之间,必须尽数摒弃以前使过的招式,另出新意。
然而试想一个人两手活动的范围有多大。还有什么招数能在这两位绝代名家眼中算是新招?
故此两人都同感艰困,出手不得不心缓下来。
这个当儿,只有郑珠娣一人骤然记起自身之事,悄悄举步,一走到孙伯南右边,左边便是龙碧玉。
郑珠娣唯恐她又不分皂白便打,自己无力抗拒,是以不敢惹她,伸手拉拉孙伯南的手臂。
孙伯南全神贯注爷爷出招,正在代他设想手掌的出势。
练武之人,到达了他这种功力,反应是何等的灵敏,臂上刚一被拉,已自往外一振臂。
郑珠娣但觉一股大力拥到,整个人为之飞起丈。这种近乎十八跌的功夫,若在平时,她准能够破解。
但现在却一点也无能为力,被孙伯南手臂一振,使横飞寻丈之遥,身在空中,不由得惊呼失声。
这一下若是摔着,准保半天爬不起来。
却只见孙伯南疾如电光一般,飞身追将上去,疾速伸手挽住她的臂膀,飘然落地。
他说了一对不起,复又纵回原处,继续全神贯注地观战。
郑珠娣见状真是哭笑不得,心中一方面急如火焚,一方面却是又好气又好笑,再走过去。
龙碧玉已经发觉,低哼一声,俯身捡起碧玉杆。
郑珠娣忙道:“龙姑娘,是朱玉华姑娘命我报讯来的……”
那边的年青壮土上官理偏会那么耳灵,倏然把眼光移到这边来,同时也赶快拾志金笛。
龙碧玉喷道:“爷爷正以姓命相搏,你别罗唆……”
眼光中露出杀机。
郑珠殊吓得退后一步,果然不敢则声。
上官理绕过来,低声问道:“姑娘你想说什么?”
郑珠梯看见他手中的那一支金笛,便知道他是震山归元泰的人,只见她冷冷摇头道:
“不关你的事……”
心中却着实诧异这人何以会过来询问。
上官理耸耸肩,道:“我不过是觉得朱玉华姑娘的人很好,故此间问她有什么事而已,你不肯说那就拉倒……”
一面说,一面把眼光重复投在两位老人身上。
郑珠娣眼珠一转,便道:“我怎么知道呢?你不是北归的不么?这样子好了,你帮我一个忙,等我告诉他!”
她指指同形痴呆的孙伯南,继续道:“我把话说大声点,你不是可以听到了么?”
上官理陪一声,心中本不愿意,但郑珠娣竟伸手去提他,他的为人较为拘谨,只好闪开她的手,道:“好,好,你说吧!”
郑珠娣走到孙伯南旁边,龙碧玉倏然从对面那边一杆戳过来。
金光闪处,一支金色架在碧玉杆上。
龙碧玉收劲缩手,上官理运足内力,向外一默一带,龙碧玉险些撤手,迫不得已冲出四五步远。
上官理横笛在她面前一站,道:“这位姑娘有话说……”
龙碧玉不敢小觑这个年轻人,空自恼得玉面通红。
却听郑珠娣叫道:“喂,孙伯南,我跟你说话呀!”
龙碧玉接腔道:“你不要睑,人家又不采你……”
郑珠娣又再叫了两,孙伯南却又是充耳不闻,只一味双掌微动,整副苦思冥索样子。
她领教过厉害,不敢碰他,只好唉了一声,回头向龙碧玉道:“江上云和朱玉华姑娘正在危难之中,龙姑娘你听不听呢?”
龙碧玉怒道:“是不是你师祖石龙婆干的好事?”
上官理道:“哦,她是石龙婆的徒孙?”
龙碧玉恨恨地向做做个鬼睑,道:“我不跟你说话……”
郑珠娣否认道:“不是……”
但怔了一下,又道:“也可以说是……”
龙碧玉立刻道:“我早知道定是你们搞的鬼。”
她顿一下,眼光移到上官理面上,忿忿道:“我如今要捉住她做人质,你不敢拦我么?”
上官理知道理亏,不敢作声,退开两步。
郑珠娣大吃一惊,暗忖道:“此女心狠手辣,我必须想个什么法子……”
但这时哪有什么法子好想?
只见龙碧玉纵起半空,身随扦走,便听异声乍起,她已自疾如闪电般戳向方面门。
却见她稳立当地,动也不动,心中疑念忽起,想道:“她的身手本和我在伯仲之间,这刻发此托大,难道有诈……”
其实这是龙碧玉自我捧场,郑珠梯的功夫比她稍为高一点。
念头一掠即逝,手中碧玉杆快要戳到对方面上,忽见她一闭眼,意然不加抵抗地等死。
这一下反倒把龙碧玉弄糊涂了,收杆已来不及了,赶紧一侧腕,碧影便划过郑珠梯耳旁。
龙碧玉道:“看来你倒像诚心来报讯嘛?”
她几乎撞向对方身上,总算高家轻功神妙之极。
郑珠梯道:“是的,他们都很危险,迟一刻则危险加一分,可是你又不让我说……”
龙碧玉道:“那么你现在快说呀,玉华姐姐也在危险中,为什么呢?”
她一边间,一边去拉孙伯南总算把他的魂魄归了窍。
这时江忠也听到了,绕将过来。
于是郑珠梯便将江上云答允到天池求药之事说出,又告诉大家,朱玉华因怕赶之不及因此先追下去……众人俱是高人弟子,岂有不知“天狼龚其里”的声名之理,特别是因为昔年乃是江老爹把他赶上天池隐修,江上云此去之凶危,可想而知。他们净顾着听,都没有发觉那两位老人已经住手停战。
震山手归元泰道:“光兄既然有事,归某可要先走一步,俟诸异日再图良晤……”
江老爹拱手道:“归兄通达人情,老朽心中感甚……”
两人都不提输赢的话,显然这一场比武未能了结。
众人都拥到江老爹跟前,七嘴八舌地向老人家讨主意,归元泰和上官理飘然离去了。
江老爹直到这个时候为止,尚不知道江上云昨天早上根本没有掳走高剑平女儿之事。
而他后来渡江时,亲自目睹江上云抱着一位姑娘,形状轻薄,一心认定那女人乃是高剑平的女儿,却不知道便是而前的郑珠娣。
但他只是把气忿藏在心中,没有说出来,故此孙龙两人可就没有机会替江上云辩白。
小一辈的急得不得了,他老人家却是好整以暇的,什么也不说,使命大家一齐回家。
原来他老人有已瞧见震山手归元泰带着上官理匆匆向北走了。
昨天震山手归元泰曾经对朱玉华说过,若她有事必定帮助之语,料他定是为朱玉华而北上。
反正自己不想理江上云之事,故此便不须着急。凭那震山手归元泰出马,朱玉华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