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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旦想到仇人,热血腾腾,伤势又增两分。
不久人声俱寂,孙伯南举头四望,只见石壁间有一处光光滑滑,而且作长方形,俨如一扇石门。
于是起身走过去,摸摸四下滑不留手,缝隙密贴,全无下手之处,试一推按,却纹风不动,大概需要往外拉开。
细一查看,在那通常是门把手的地方,有个小洞,似乎以前嵌有门环,如今已被人拔掉。
更有甚者,那个小洞更已填塞住,使人连这一点子空隙也没法利用。
孙伯南叹口气,想道:“明明知道这里没有遗宝,但我却进瞻拜一下璇玑子前辈的闭关之所,也办不到——”
洞外忽然传来人声,孙伯南虎目一睁,想道:“这又是那一路人马来到?”
细听之后,才知道那三人来历和现身用意。
他忖道:“不好,目下我身负内伤,妄动不得真力。原本那诛天神火的热力,我并不惧,但此刻离这么远,还有点受不住,可想而知我已伤成什么程度!假如他们下来,我虽能出其不意,落一个杀一个,但轮到那老魔时,怕无法得手!我手无寸铁,大是吃亏,而且……这种行迳也非英雄所屑为,那熊大侠得到天下武林高人景仰,便因他一生光明磊落,绝不背后暗算,博得万人喝釆。我孙伯南如今虽然生死未卜,也得学学他的榜样,做个顶天立地的好汉才是——”
他不禁举目四顾,只见在右边上面有个小洞穴刚好容得下他,于是他赶快躲在里面。
那山猫程同惨嗥连声,使人毛骨悚然。
孙伯南一想不好,因为自己掉下来,千里眼石恨天等人是知道的,如今听到程同惨叫声,可能误以为他下的毒手。
本来以诛天神火的威力,他背上着火跌下洞中,定然难有幸免之机,这是他们早也谈论到的。
偏生他没有死,这冤枉可就无处诉了。
想了一下,赶快跳下地来,程同一见他的人影,便大叫道:“快把我杀了吧……我求求你,快把我杀了……”
原来他虽然迅速剜削去被烧的皮肉,但火毒已经攻入骨,痛苦无可形容,是以只求速死。
洞外飘下来千里眼石恨天的声音道:“程老弟,你怎么啦?”
夜游神凌展忽然失声大呼道:“是那小子,他居然未死,正向老程下毒手!老程,快跳下来——”
孙伯南一听就急了,过去伸手连点程同“腔心”“肝经”“幽囚”三大穴,程同浑身一麻,疼痛稍止。
他急道:“喂,你得赶紧上去,由你的朋友想法子替你医治,我这种点穴手法,只能止痛片刻工夫,逾时便会死亡。现在你可愿意冒险由我把你抛上去?”
孙伯南说此话时,心中其实一点也没有把握可以把他抛上那么高。
程同眨眼一想,摇头拒绝道:“不成,他们会放弃宝物而替我找寻药物吗?”
孙伯南摊摊手,道:“其实我也不知能否将你抛上去,囚为我受伤甚重!但片刻工夫之后,你会更为痛苦地死去,我决不肯杀你,因此,你自己看着办!”
山猫程同叹口气,想移动左手,却发觉自己全身麻痹,四肢已不听指挥,于是当机立断,道:“我可捱不住那种痛苦,你既然不肯成全我,那就请你把我弄上去,谅必办得到……”
孙伯南说过的话,便得作数,这时应声好,暗中运气蓄力,猛然抱起他,奔到洞穴之下,大喊一声,双臂一振。
程同那么大的一个人,有如稻草扎成般,直飞上去。
在那穿火而过的一刹那,孙伯南已看见他头身俱已着火。不觉暗骇烈火星君诛天神火的厉害。
心事一去,登时觉得呼吸急促,胸中翳闷之极,蹬蹬蹬直跳了丈许,一屁股跌坐地在上。
洞上惊呼大叫之声,也不能今这个少年稍为振作。在心脉将绝的一刹那,忽然觉得世间上的一切荣辱,俱无足挂心!最宝贵的生命,也将随风而逝,更何况那些虚浮不实在的声名?
他缓缓吐出微弱的气息,双目微张,眼光正好落在那扇石门上。
他忖道:“假如璇玑三宝在内,我得到芙蓉仙露,这等内伤定可痊愈……”
那希望之光划然闪在心头,就像漠漠黑夜中闪电一掠,但这个希望来得快,去得也快。
一顿后,又道:“……我若果未曾受伤,或许能够逞勇弄碎那扇石门,可是现在……”
“砰!”地一响,一个人从洞穴上直掉下来,这件惊异之事,可就把个奄奄待毙的孙伯南骇了一跳。
他连忙睁大眼睛,细细一看,掉下来的那里是人,敢情是一捆长形的木头,用藤扎住。
诛天神火的确厉害,马上便将捆扎的藤烧得寸断,木头散了一地,全部哔哔剥剥地燃烧起来。
整个石洞立地光亮异常。也燠热异常。眨眼间上面又投下另一捆更大的木头。轰的一声,散得满地都是。
孙伯南当然明白是什么一回事,苦笑一下,想道:
“上面之人不知我因他们那姓程的同伴而使得按自己伤势加重。方才只差一点儿,心弦便断,如今既已稍稍恢复,其实也支持不久,他们为了报复,便弄了这许多木头来烧我……”
一种被人恩将仇报的辛酸味道,涌上心头,在他人生的历程中,算是上了非常难得的一课。
不久工夫,上面又抛下两大捆木头树枝,只因那些木头经过洞口火焰时,全部烧着,故此他不能检一根来拨。更加不敢用手脚去拨,因为寻常之火尚可,这种火却沾惹不得。
满地火光中,忽见不远的一处露出尺许空隙的地面,那儿一支小巧的匕首,精光炫目。
孙伯南自幼在江家长大,对于宝物利器闻之甚熟。大凡宝物在水火之中,越发射出光华。
他虽不知这匕首来历,却知道是件宝物,心中想道:“若果我得到这支匕首,岂不是可以想法把石门撬开。”
想到这里,他的心中实在兴奋之极 。霍地站起来,眼光扫过上面的洞穴暗自念叨道:
“你们千万别在这时抛下木头,否则我一个退避不及,便得火葬此间……”
一边念叨,一面强运气力到四肢。
但那匕首终是在火堆中间,他无处落脚,如何能够检拾?
为难了一会,忽然拍一下脑袋,自己骂自己道:
“我脑筋怎的这么笨?现成的办法也不会用,换了是云弟,早就把匕首检起来,不须多担搁时间了!”
一面想一面把身上的金缕才脱下来,这一刹那,心中对龙碧玉感激异常。这件护身之宝,也让给自己穿,此情此意,永世难忘。
时间匆促,不暇多想,疾然纵起,落向那匕苜所在之处,就在身形将落未落之际,左手一挥,金缕衣直扫地面,居然扫开数尺空地。
当下脚尖一探,踏在泥地上,脚踝间感到炙热异常,赶紧弯腰拾那匕首。手指触到匕首。
但觉一阵清凉,不禁在心中赞道:“好一件宝物,在火中烤炙也不变热──”
猛然一阵虚眩,吃了一惊,赶快伸直腰,换一口真气。
正在此时,上面的洞口又抛下两捆木头。那些木头经过洞穴口的火焰,立刻全部燃着,故此在下面看来,简直是抛下两大堆烈火。
孙伯南暗叫一声“我命休矣”,只因这时四肢乏力,不敢勉强纵回来,唯恐力气不足,打算纵开一丈,却在五尺之远便掉下来,岂不是自寻火葬?
两堆着火柴木着地之后,四散弹飞。孙伯南作个最快的决定,咬紧牙关,屹立不动。
眼看火光四面乱飞,好多都擦身而过,只有一根迎面飞来,孙伯南挥动金缕衣,用力一带,那根火龙也似的木头斜飞开去。
他大大喘口气,想道:
“真是徼天之宰,居然只有一根木头飞来,若再多一根,我定无力解救此厄!事实也真奇怪,刚才我本已力尽气绝,只差一点儿没有死掉。如今反而精精神神,虽说浑身主力,功夫已矣,但能够精神旺盛,已是大大的奇迹……”
这个奇怪的迹象,不禁使得这个少年人一时沉思了起来,他倒忘了要赶紧纵开之事。
片刻间热血攻心,遍体发烧,他觉得头昏眼花,四肢无力。唯有脑子尚如干日般清醒。
他又大骇起来,惊忖道:
“不好,我忘了这诛天神火厉害无比,能把人烤得火热攻心而死!目下匕首既得还在此呆站作什,唉,只不知能否跳出火堆?”
上面又有声息传来,敢情早先那塞外老魔千里眼石恨天和夜游神凌展两人,把山猫程同弄入洞中之后,隔了片刻,扯动铁链居然把盔甲都扯下来。
可是跟着便听到程同呼呼叫之声,石恨天大喝道:“是刚才那小子未死——”
他们同仇敌忾,齐齐想法救那程同,谁知一看那副盔甲,四周却尽是火焰,炙热无比。
夜游神凌展道:“咱们已不能穿用,怎生是好?”
正问之间,千里眼石恨天用脚搬搬铁链,忽见当中一段已分为两段。原来那烧断之处,正是首先搁在洞穴口的一段。
石恨天拉他退开一点,皱眉道:
“那烈火星君的火好毒,竟连铁链也烧断了!纵然另外弄副头盔甲胄来,也不济事啊──”
两人正在急怒之际,猛见自洞中飞出了一个人,那个人全身是火,千里眼石恨天叫道:
“那是程老弟啊——”
抢过去一看,程同的面部因疼痛而完全歪曲,十分怕人。
石恨天道:“程老弟你怎么样了?”
口中问是问,但断然不肯伸手去扶!
山猫程同喉中咯咯作响,看他的样子痛苦异常。
石恨天到底是出名老魔头,悄悄道:“凌老弟,他不济事了——”
夜游神凌展嗯了一声,面上掠过奇异的表情。
原来他忽然想到假如程同就此死掉了,那么一旦得宝后,分的人岂不就少了一个吗?
千里眼石恨天的眼光是何等的毒辣,他此时已看出他的心意,立刻拿话来点醒他道:
“程老弟眼前可是活受罪,大惨了——”
夜游神凌展道:“那么我替老程解脱好了,横竖烈火星君这种毒火,已无法可救——”
石恨天点头道:“是的,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呢?凌老弟你赶快点,咱们再去弄些火烧那小子──”
当下凌展一脚踢在程同下颔没有火之处,程同哼了半声,便自了帐。之后,两人展开身法,到隔壁山头来弄一捆捆的木头,直往洞窟里抛。
在洞下面的孙伯南正因得见那柄匕首,心中闪耀着希望之光,登时精神大振,无复像起先那种快要死掉的样子。
上面又传来声息,孙伯南拚命一跃,却只跃了六尺许之远,便掉下来,地上火焰熊熊烤热迫人。
他心中喊声我命休矣,百忙中把金缕衣往地上一摔。
那金缕衣的是人间奇宝,真是刀怆不入,水火难侵,一盖在火焰上,那一处便登时空出一片,正好可以落脚。
孙伯南以金鸡独立之势,城足探在金缕衣上面,凝身不动。
现在正是考验他功力之时,只要他稍为支持不住,身形稍为往两旁微侧,他便得倒在火中。
这一瞬间,仿彿正要通过轮回之关,生与死虽然只隔一线,可是,若非大勇者,实在无法面对着可见的死亡而不凛惧。
只要他一骇怕,便将焚身而死!
他觉得十分疲倦乏力,可是他得挣扎支持下去,这一刹那间,他在心底寻求支持自己继续挣扎下去的力量。
许许多多的人、物和事情却在同时之间,挤迫地掠过心头!江老爹、王氏、江上云、龙碧玉等人的面貌一齐闪过!
死父的血仇,习武的乐趣,江家的恩德,龙碧玉的情爱……这一切他都放不下,他如何能不奋力挣扎以求生?
于是蓦地里勇气百倍,嘿地大喝一声,单足用力往前一蹬,呼地飞将起来,竟然跃了七尺来远,比之第一次用双足跃还要远。
身在生地,更加奋发,眼见洞穴上又抛下木头,他静伫片刻,等到木头四飞之势一住,立刻沿着洞壁走到那扇石门前。
只见那石门光光滑滑的,他微笑一下,举起匕首,猛然刺向旧时有把手的小洞那边。
“赤”地一响,匕首尽地没入。
他接着用力一撬,谁知因为刚才用力过度,这时竟然手腕酸麻,连半点力气都没有。
忽听洞穴上有人声道:“那小子不知烧死没有?”
声音粗壮,却是夜游神凌展的嗓子。
石恨天道:“嗯,难说得很,也许烧不死,咱们只等这火势稍歇,便冒险冲下去。最少也得等他自己出来……”
孙伯南心中稍宽,想道:“反正那火不灭,你们决不能下来……”
抬头一望,忽然大吃一惊。
原来那布满洞口的诛天神火本是有如一层帐幕,分布得又匀又密,连苍蝇也飞不过。如今却不时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