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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杀了我!杀了我!”声音颤抖着,有虫不断从她嘴里爬出。
她不过是杀死一条虫子,花千骨竟用千百万只来折磨她。她总是输给她,她以为至少有一点比她强,就是比她狠比她毒,却没想到还是输给她。花千骨,你才是世上最残忍最无心之人!活该受天下人唾弃,活该你师父不要你,你怎么就不死在白子画剑下!
花千骨静静的看着霓漫天:“我不会杀你,不会再让你再去打扰糖宝和十一。你也不配,脏了我的手。”
有些迟钝的转身,慢慢的向外走去,充耳不闻霓漫天的疯狂而尖锐的惨叫和谩骂声。
“怎么,神尊心软了?”竹染笑望着她。
“你果然厉害。”她以为霓漫天最多受些残酷的皮肉之刑,却没想到竹染可以这么狠,这样的刑罚对于一贯美丽而骄傲的她远胜于剥皮之痛千万倍。
“神尊之命,属下自当尽力而为。”对于所有伤害过他和他在乎的,他从来都不手下留情。
“神尊还有什么地方觉得不满请尽管吩咐。”
花千骨摇头:“既然交给你了,你自己拿主意不要再来问我,我只要求她活着。”
要霓漫天活着,要她活着——
自己活多久,她就要活多久。对她的恨,还有糖宝复生如今已是支撑着她存在的全部。
打开卧寝的暗格,朝里走了进去,扑面而来的寒气遇到她似乎都退避三舍。
穿过空荡荡的冰廊,是一间巨大的,布置华丽精美的卧房。夜明珠柔和的光幽幽照亮每一个角落,花香遍布的床榻上躺着绝世的美人。
花千骨安静的在一旁坐下,低头看着,看着他红润的脸颊,睡得兀自香甜,情不自禁伸出手想要触摸,却在最后一刻停住,迅速收回,仿佛这一碰,就弄脏了他。
姐姐,你想我了么?你想醒过来么?
……
的确她现在轻易就可以将杀阡陌从梦中唤醒,可是醒了之后呢?让他看着她如今长大后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么?
他最喜欢她单纯傻乎乎的模样,那个疼她爱她总是恨不得掏小跷给她的姐姐。
因为重视,所以在乎。不想被他看见,不想看见他心疼的样子。
她以为霓漫天那惨不忍睹的景象会让她吐出来。可是她没有,什么感觉都没有。
再也回不去了,如今的小不点,是个彻头彻尾没有心的怪物。
她没有脸见他,更无法面对他清澈的眼眸,就让她再彻底的自私一次……
姐姐你好好睡,你不是最喜欢睡觉的了么,就当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的我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我保证一定会让你醒过来,就在我死的那一天……
…
“神尊,明日属下要率兵攻打蓬莱。”
“知道了,我说了这些事不用向我禀告。”
“霓千丈毕竟是霓漫天的爹爹,属下是想问,需不需要蓬莱灭门。”
“随便你。”花千骨头也不抬。
“神尊,春秋不败已经在外面跪了几天几夜了,现在还在外头。”
“他喜欢就随他去,不用管他。”停了一会又道,“白子画呢?还在云宫?”
竹染似笑非笑:“属下无意与他为难,是他自己不肯离开。”
花千骨缓缓下榻:“我去看看。”自己无愧于他,何必相避。
二人行到关着白子画的大殿,几丈高的门吱呀呀的缓缓打开。空荡荡的殿内,金柱上绑着的白子画格外刺眼。
花千骨面无表情:“这就是你说的自愿?”
竹染笑,不置一语。
被吊了一个多月的白子画身体极端虚弱,似是处在昏迷之中,听见有人来了,还是忍不住慢慢睁开眼睛。
小骨。他唇轻轻阖动两下,没有发出声音。
下面紫色的身影是他极其陌生的,连周身冷冷的气质都是,仿佛另外一个人,而不是他相伴多年的徒儿。
再次相见,没有喜悦没有痛苦没有激动,就这样静静相对着。
“白子画,你来做什么?”本已决定各不相干,他如今区区凡体,何苦来自取其辱。
白子画淡淡看着她,终于开口吐出两个字:“杀你。”
她虽不再当他是师父,他却始终当她是徒弟。她做错了,他就不能置之不理,必须清理门户。这是他对她的责任,也是对天下的责任,哪怕大错终究是由他促成。
花千骨垂下眼眸,一年来头一次有了想要冷笑的冲动。可是嘴角依然僵硬,做不出任何表情。
哪怕事到如今,他还是一心想要杀她。
花千骨抬头看着他:“白子画,你不欠我什么,而我欠你的,早已经还清。想杀我,可以,各凭本事。看在终归师徒一场的份上,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仙身因我而失,我再给你一滴血,你当作施舍也好补偿也罢。法力恢复,就立刻离开。”
白子画定定的看着她,缓缓摇头:“杀你之前,我不会走。不然,你杀了我。”
他的眼睛不再明亮却依旧深邃,花千骨看不懂。他是一心来求死的么?还是他觉得自己的感情可以一再利用,一直被他摆布?
“好,既然这是你想要的……来人,把他带我房里去。白子画,从今往后,你可以时刻呆在我身边,不论任何手段,随时想杀我都行,凭你的能力。但是当然,我不会再在你身上浪费半滴血。”
花千骨眉头微皱,转身离去。白子画一从柱子上放下来就晕了过去。
竹染看着花千骨离去的背影满意的点点头,总算在她身上看到一丁点的情绪了。果然,这世上只有白子画才做得到。
……
花千骨,我希望看到你还活着。
仙侠奇缘之花千骨(完结) 卷七:深宫云顶生若死·神灭魂离只此眠 冰心依旧
章节字数:2751 更新时间:09…07…12 17:43
冰心依旧
白子画再睁开眼的时候依旧被绑着,只是这次是被锁在墙上。
空荡荡的卧室,大而寒冷,只有简单的一桌一椅一榻。
花千骨正对着他躺在榻上,斜支着头,眼睛睁开,却不像是在看他,半天一动不动一眨不眨,白子画才知道她睡着了,只是依旧睁着眼睛。
再无所顾忌的打量着眼前熟悉的人陌生的脸。她长大了,变高了,虽有了冠绝天下的容貌身姿,他却更喜欢她小时候的样子,就连她被绝情池水毁了的脸也是喜欢的,不似如今这般残忍无情。
单薄的身子贴在冰冷的墙上几乎麻木了,早已忘记饥渴寒冷的感觉,原来凡人的身躯,竟是如此脆弱不堪一击。一动不动的看着花千骨,仿佛一眨眼,她就会再次从他生命中消失不见。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花千骨还没睡醒,他已再次陷入昏迷。同往常的梦一样,小骨抱着他的腿哭着求他,而他提着剑,一剑一剑又一剑,不知道刺了多少剑。然后小骨的身影突然幻化成他自己,可是哪怕再痛,他仍旧不肯停下来,铺天盖地都是血,他泡在血里,浑身都是浓稠粘腻。
胸口一阵剧痛,然后一股清流缓缓流入,满头大汗的睁开眼睛。花千骨站在他面前,是的,虽模样不同了,可是至少小骨还活生生站在他面前。
“小骨……”轻吐一口气,白子画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不要叫我小骨。”花千骨冷冷看着他,喂了粒不知什么丹药到他嘴里,他毫不犹豫的咽了,身体的寒意顿时去了不少。
虽然之前有说过白子画可以时刻跟在她身边,伺机杀她,不过花千骨似乎并无意解开束缚放他下来。
“我改变主意了,我不想看见你。你肯离开就最好,不肯走我就叫人把你轰出去。想杀我,你自己想办法,我没那个闲情逸致每天陪你玩游戏。”
他想杀自己,自己没有义务给他提供机会。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只是觉得犯不着跟他意气用事。把他留下来想做什么,证明他对自己已经没有丝毫影响力了么?
白子画无法理解她如今的反复无常,过去了如指掌的花千骨突然变得漠然而乖僻,他已经完全不懂她了。
“小骨,你把霓漫天怎么样了?错归错,她终归是你的同门,是你十一师兄的徒弟,你已经杀了十一,难道还不解气么,不要一错再错。”
“我早已经脱离长留,不要再跟我提这些。我怎么可能舍得杀她,我只会让她生不如死罢了。”
白子画看见她眼中乍闪的恨意,不由心底一凉:“是我对不起你,你若恨我,就杀了我,不要迁怒其他人。就算霓漫天杀了糖宝是罪有应得,可是六界生灵都是无辜的,你不能如此放任竹染,眼睁睁看他杀人坐视不理,和你亲手杀的有什么区别?”
花千骨心底苦苦冷笑,都这个时候了,他竟还能像往日一样对她谆谆教导?
“那些人本就都是我杀的,我懒得动手,竹染替我处理罢了。恨?你我既已互不相欠,我为什么要恨你。”
恨,不过说明她在意。
可是如今,白子画的一切都跟她无关了,她什么也不想理。
有时候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了他走到今天这一步,间接害死了所有她爱她在乎的人,为什么却依旧对他无法埋怨。若能像恨霓漫天一样恨他该有多好,简单干脆,报复直接。可是发生的所有一切归根结底都是她的责任,咎由自取,她不会怨天尤人。
没有谁比她更清楚仇恨的力量和因为仇恨而要背负的罪孽是多沉重。若不是事到如今,她甚至找不到活的理由,死的借口,她不会选择去恨任何一个人,包括霓漫天,她应该恨的,只有她自己。
“是不是很后悔?当初没有收霓漫天而是收了我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人做徒弟?”
白子画心揪了起来,嘴唇动了一下,却终究没说出口。
“你走吧,趁我没改变主意,不想杀你。”趁有些事有些温暖,她还记得。
白子画摇头,与其袖手旁观她的杀戮,宁愿死在她手上,如果这样可以偿还她哪怕万分之一的痛苦。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还是……舍不得杀你?”花千骨揪着他的衣襟,眼中的紫色深得像是要滴出来。
白子画不由苦笑,她如今有了蔑视九天的力量,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自己之所以在这里,不过因为始终相信,她就算变得再多,也还是当初那个善良单纯的孩子。而如今发生的所有一切,他宁愿骗自己,她只是生他的气,在跟他闹脾气。他哄一哄,她气消了,一切还可以回到当初。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明明最反感血腥杀戮,勉强自己只会更加痛苦。既已有了可以选择一切的权力,何不将过去一切通通放下。”
花千骨在心底冷笑:“是谁口口声声跟我说,不管理由是什么,错了就是错了?难道糖宝东方小月他们的死可以当作没发生过?难道一句放下,就可以把所有的一切都忘了?白子画,你是来赎罪的?还是来感化我的?如果是来赎罪,不必了,我说了你不欠我什么,都是我咎由自取。如果想感化我,那也未免太可笑了,你以为事到如今,我还回得了头么。不过……”
花千骨突然上前一步,猛的贴近白子画,脸几乎要碰在一起,紫色的深邃眼眸似乎望进他灵魂深处。白子画退无可退,被那阵诱人花香逼得几乎窒息。然后就听花千骨魔魅一般低喃的声音如无数只蚂蚁在咬着他的耳朵。
“不过你如果想留下来任我玩弄,我一点也不介意。”
白子画依旧波澜不惊的眼眸丝毫不惧的凝望着她,缓缓吐出三个字:“你不会。”
花千骨死寂一片的心顿时就有了怒意,他哪里来的自信,既认定了自己不会杀他也不会羞辱他么?
扬起手来,毫不犹豫一把便将他的前襟撕开,破裂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分外刺耳。白子画一动不动,可是突然暴露在冰冷空气里的肌肤还是引起一阵细碎的颤栗。
“白子画,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思,不要挑战我的极致,我如今对你一点耐性也没有,你不要逼我。”不要逼她伤害他,趁着她对他至少还有一丝敬意,趁着她对他至少还有一丝良知未泯。
白子画沉默不语,花千骨对他悲悯的神情厌恶至极,狠狠用力掰住他的下巴。
他真的确定他能承受自己的恨意和愤怒么?
冰凉的手穿过撕破的衣襟,轻轻覆了上去,沿着完美的锁骨缓缓而下,留下一道浸入骨子里的冰凉。
白子画没有动,却终于还是忍不住在那双熟悉又陌生的手缓缓覆在胸前之时闭上了眼睛,不想眼底泄漏自己的任何情绪,却只是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