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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完咖啡,他伸手取下剪报簿。如同其他珠宝盗贼一样,他密切地注视着报上
的社会动态栏。这本剪报,是关于菲欧娜女士的社交活动,以及她头一天晚上参加
庆祝舞会所佩戴的那套钻石首饰的来龙去脉的全部资料。吉姆。劳令斯边看边想:
这是她最后一次享受这套钻石首饰的荣耀了。
在1000英里以外的东方,和平大路111 号住宅四楼上的客厅中站着一位老人,
他也在等待着午夜。那时刻将是1987年元旦——他的75岁寿辰。
现在已经时过中午,但他仍穿着睡衣。这些天,他没有必要早早就起来或赶到
办公室去了。他已经没有班可上了。他的比他小30岁的苏联妻子艾丽达,已经带着
他们的两个孩子到高尔基公园冰场上滑冰去了。家里就剩下他一个人。
他从墙上的镜子里看了一下自己,满脸的皱纹显得更密集了。当年那又浓又黑
的头发已变得雪白、稀疏和毫无光泽。由于喝了一辈子酒和一根接一根地吸烟,皮
肤已经变得斑斑点点。镜中的双眼呆滞忧伤地望着自己。他感到自己不会再有什么
前途,余生也只能是沉湎于对往事的回忆。他又回到窗前,向下俯视着路上的积雪,
几个摇摇晃晃的老头子正在扫雪,而雪在晚上还要继续下。
他暗暗想道,自己在贝鲁特摆脱了那毫无意义的流亡生活,来到这里,已经24
年了。那时,他实在待不下去了。尼克。艾留特和公司其他的人把他的一切都抓过
去了。最后,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那个现实,丢下了老婆孩子,来到了这里。
起初,他觉得就像回到了家里一样——一个精神上和道德上的家。他满腔热忱
地投人了新生活,真诚地相信这里的哲学和最后的胜利。有什么可不相信的呢?为
此,他花费了27年为之效劳。在60年代中期的几年里,他曾经感到欢欣和顺利。当
然,对他进行了全面的审查。但在国家安全委员会里,他还是受人尊重的佼佼者,
五大明星之一。另外几位是伯吉斯、麦克莱恩、布伦特、布莱克。他们都深深地打
入了英国机构的内部,而后又背叛出来。
伯吉斯是一个酒鬼和鸡奸狂,早早就见了阎王爷。麦克莱恩先是失去了信心,
后来自1951年起,就一直住在莫斯科。到1963年,他感到厌烦透顶,那时,梅林达
也逃了过来,住在这所房子里,他便把一切都发泄到她的身上。麦克莱恩后来变得
失望和愤恨,终于身患癌症,含着对主子的仇恨,也背负着主子对他的仇恨死去了。
布伦特受到打击,又声名狼藉地回到英国。这样,就剩下他和布莱克了。在某种程
度上,他是妒忌布莱克的。布莱克完全同化了,踌躇满志。布莱克邀请他和艾丽达
一起去过年。当然了,布莱克是有一个世界主义的背景的,父亲是荷兰人,母亲是
犹太人。
对他自己来说,根本不可能被同化。过了头5 年,他就意识到这一点了。那时,
他已经熟练地掌握了俄语,而且口笔相应。但他仍然保留着明显的英国伦派头。此
外,他开始恨这个社会,这里完全是一个死也不会改变的异国他乡的社会。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来了7 年之后,他在政治上的一线希望也破灭了。全都是
谎言。他能看破这一点也确实不简单。他把自己的青春和活力都花费在一个谎言上
了。为了谎言而说谎,为了谎言而背叛,抛弃了那块“绿色的和偷快的国土”,一
切都是为了谎言。
多年来,作为一种权利和待遇,他一直能直接看到英国各类杂志和报纸。他向
有关方面报告鼓舞人心的罢工消息的同时,也关心着板球比赛的记录;在准备破坏
性反情报的同时,也观察杂志上那些他所熟悉的旧地;给克格勃高级人物,甚至包
括主席本人当参谋,研究如何最有效地颠覆那个小岛的同时,也不引人注意地坐在
国家饭店酒吧的高凳上,聆听着英国人用母语饶有风趣的谈笑。在过去的15年,一
直有一种失望的空虚感,吸烟饮酒,寻花问柳都不能排遣这种惆怅情绪。他对自己
说,太晚了,永远也回不去了。可是,可是……
门铃响了。他觉得有点奇怪。和平大路n 号位于莫斯科中心的一个僻静地点,
归克格勃所有,居民大都是克格勃的人和少部分外交部的人员,任何来访者都得在
门口登记。不会是艾丽达,她有钥匙。
他打开门,有个人站在那里,看起来很年轻,也很结实,穿着剪裁合体的大衣,
戴着皮帽子,没有帽徽。那人的脸显得冷漠,但不是由于外面的冷风。因为脚上的
鞋表明,那人是由温暖的车中进入这温暖的大楼的,鞋上一点儿冰雪的痕迹也没有。
那人深邃碧蓝的眼睛盯着他,既看不出友好,也看不出敌视。
“菲尔比上校同志吗?”那人问。
菲尔比不禁一愣。他的挚友们,像布莱克夫妇以及其他几个人,管他叫基姆;
而别人呢,多年来都称他化名。只有少数几个上层人物管他叫菲尔比。他在退休名
单中,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克格勃上校。
“正是。”
“我是巴甫洛夫少校,第九局的,下属于苏共总书记办事处。”
菲尔比知道克格勃的第九局。这个局负责管理党的所有高级干部和他们的办公
大楼、住宅大楼的警卫人员。在党的机关大楼内和举行仪典时,在服装方面,帽子
上都戴有明显的铁蓝色条带,佩着肩章和领章。他们就是过去的克里姆林宫卫队,
但成为私人卫兵时,就穿起剪裁精致的便服。他们必须是身体健壮,受过良好训练,
忠于职守的人,并且随身佩带武器。
“哦。”菲尔比说。
“这是给您的,上校同志。”
少校递过来一只质地精美的长信封,菲尔比接了过来。
“还有这个。”巴甫洛夫少校说着,又递过来一小块硬纸片,上面有个电话号
码。
“谢谢。”菲尔比说。少校再也没说什么,稍微低了低头,然后转身,顺着走
廊走了。一会儿,菲尔比从他的窗口看到一辆乌黑锃亮的海鸥牌轿车从门口开走了,
车上挂着中央委员会显眼的号码牌,开头的字母是MOC。吉姆。劳令斯用一只放大镜
仔细地观察着社会杂志上那幅照片。尽管这幅照片是一年以前拍的,但也可以看出
这就是今天早晨所看到的、跟丈夫一起乘车朝伦敦以北去的那个女人。她站在受褒
奖的行列中,旁边向她祝贺的正是亚历山德拉公主。当时她佩带的正是那套戈兰钻
石。劳令斯每采取一次行动之前,都要进行几个月的研究。他对这套钻石的来龙去
脉比他自己的生辰八字还要清楚。
1905年,年轻的马盖特伯爵从南非归来,带回四块未经琢磨的大钻石。1912年
结婚时,他让伦敦的卡梯叶宝石店给加工,以作为送给年轻夫人的礼物。卡梯叶又
委托阿姆斯特丹的阿斯彻宝石店加工。阿斯彻宝石店自从成功地加工了巨大的库里
南钻石后,一直被认为是最高级的宝石店。四块钻石被加工成两对一样的梨形宝石,
每块都是58个面;一对每只重10克拉,另一对每只重20克拉。
回到伦敦后,卡梯叶宝石店镶上白金,配上40个小钻石,制成一套钻石首饰;
以一块大的梨形钻石为中心做成一副头饰,以另一块大的为核心做成一副垂饰;用
两块小的为核心做成一副耳坠儿。在做成之前,伯爵的父亲——谢菲尔德的第七大
公去世了,因此,伯爵承袭了大公头衔。由于谢菲尔德大公家姓戈兰,这套钻石便
被称之为戈兰钻石。
1936年第八大公去世时,又把这套钻石传给了他的儿子。他的儿子有两个孩子
:一个女儿,1944年生;一个儿子,1949年生。这个女儿今年M 岁。吉姆。劳令斯
用放大镜端详的正是这个女儿。
“你将与它永别了,亲爱的。”劳令斯在自言自语。随即,他把当晚要用的家
伙又检查了一遍。
哈罗德。菲尔比用餐刀打开信封,抽出信,摊在客厅的桌子上。他很受感动。
这是苏共总书记的亲笔信。这位苏联领导的字体规范、整洁,当然,是俄文。
跟信封一样,信纸质地也很优良,但信纸上没有印名头。一定是在家里写的。
他家住在库图佐夫斯基大街26号——这座雄伟豪华、富丽堂皇的大厦,自从斯大林
时代起,就一直是党的最上层领导在莫斯科的居舍。
信的右上角写着:1986年12月31日上午。信的正文是:亲爱的菲尔比:不久前
你在宴会上说的话使我大为关注。即:“在莫斯科,总是过高地估计英国政治的稳
定性,当前,这种倾向尤为严重。”
我非常希望你能对这句话做一个详细的说明,并请写成书面形式,直接送交我
本人,不要留任何副本,也不要用秘书代笔。
写成之后,按巴甫洛夫少校给你的电话号码直接通知他本人,他便会到你家来
取。
明天是你的寿辰,谨表祝贺。
你真诚的信的结尾是签名。
菲尔比长长地嘘了一口气。看来,26号那天克留什科夫为克格勃老工作人员举
行的招待会还是被窃听了。他有点半信半疑,因为,伏拉基米尔。亚历山德洛维奇。
克留什科夫,克格勃第一副主席兼第一总局局长,完完全全是总书记一手提拔上来
的。虽然克留什科夫有着大校的军衔,但根本不是行伍出身,也不是情报工作人员,
而是硬干上来的党的机关干部。现任苏联领导当克格勃主席的时候,克留什科夫是
被提拔上来的干部之一。
菲尔比又看了一遍信,然后把信推到一边。他想,这老头子的脾气还没改。言
简意赅,字字千斤,没有客套话,滴水不漏,挑不出什么毛病,甚至连菲尔比的生
日都点到了。说明事前是查了档案,做了点准备的。
菲尔比有点受宠若惊。这是一位最冷漠的人,能得到他的亲笔信可不是一件容
易的事。不知有多少人看到他的信就觉得不胜荣幸而感动不已呢!几年前,事情就
不同了。那时,这位现领导来到克格勃当主席时,菲尔比早就在那里多年了,并一
直被视为明星。他经常做关于西方情报机构概况和英国秘密情报局的专题演讲。
跟其他党的领导者履新后一样,这位新主席在重要的岗位上都安插了自己的人。
菲尔比呢,虽然被推崇为五大明星之一,但也意识到,在这阴谋丛生的社会中,在
上层找一个后台是很有用的。新主席是一位老谋深算、博学多才的人,曾经对英国
表现出一种特殊的关注,一种特殊的兴趣。
那些年里,他曾多次找菲尔比,听取解释或分析英国的事件、人物背景和可能
的反响,菲尔比总是尽力而又高兴地去做。看起来,这位克格勃的主席想核实一下
那些本家的英国通以及他的旧办公室——鲍利斯。波诺马列夫领导的中央委员会国
际部交给他的材料是否准确,以便对其他的批评给以反驳。有好几次,在英国问题
上他都非常重视菲尔比私下里出的主意。
菲尔比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同这位全苏的新沙皇直接见面了。上一次还是在欢
送他离开克格勃回到中央委员会的招待会上见的面。他表面上是去当书记,实际上
是行将就木的前任准备后事和筹划自己的势力。现在,他又来找菲尔比出谋划策了。
他的沉思被艾丽达和孩子们的归来打断了由于滑冰,他们的脸上泛起红润,不
停地吵吵嚷嚷。在1975年,梅林达已经去世很久了,克格勃上层注意到,他的乱嫖
和酗酒带来很坏的影响(至少给机关丢脸),所以,便指定艾丽达搬到他这里来住。
她当时是克格勃的女干部。与众不同的是,她是犹太人,34岁,皮肤黝黑而健壮。
当年他们就结了婚。
结婚以后,他那出类拔萃的气质显示了征服力,她真的爱上了他,并且委婉地
拒绝向克格勃汇报他的情况。档案处的负责人束手无策,只好向上级如实汇报,上
级也表示不再过问他的一切。两年以后,他们有了个男孩,不久,又一个男孩降生。
“有什么重要事情吗,基姆?”她问。他正把信揣在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