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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你说的,调查官的工作要面对犯下刑案的未成年人吧?”
为看不见的永濑提供各种情报可说是我的工作,我也不否认这让我对无法办到此事的贝丝抱有些许的自负感。朋友们都嘲笑我:“你干嘛跟狗计较?”这只能说他们的眼光太短浅了。如果我的情敌同样是人,那我肯定会相当从容。
“我并不认为阵内他能救得了那些少年。”
“不,我倒认为他会相当活跃喔。他一定可以胜任家庭裁判所的工作。”永濑预言道。“他今天只是有点焦躁不安罢了。”
“因为他正在复健当中?”
“嗯,他正在进行失恋的复健。”
阵内在数小时前遭到失恋的打击。他向一名在车站内的录影带出租店工作,烫着大波浪卷发的女孩子告白,结果被拒绝了。而且是干脆到令人叹为观止的拒绝。
阵内主动找我们出来。“我要去向女孩子告白,你们陪我走一趟吧?”他的口气听起来就像是运动选手邀请朋友前往观赏自己的比赛一样。
由于事出突然,我与永濑没能立刻搭腔。
而阵内却继续怂恿地说:“不对,应该说你们要来见习一下才对。反正你们俩从没告白过吧?那更应该跟我来,机会难得耶。”
我开始怀疑这串冗长的蠢话可能是他故意说的,好让我们难以分辨真假。不然就是因为阵内减少了弹吉他的时间以增加K书时间,因此压力无处宣泄,精神出了问题。
“你要告白的对象是?”过了一会儿,永濑才开口问出这个问题。
“录影带出租店的店员。”
“你认识她吗?”
“当然认识,我每周都会去租录影带啊。”
“你跟她聊过天吗?”我也开始感到不安。
“聊得可多了!”阵内的表情很认真,还用手指比了个OK的手势。“当她问:‘请问何时还片?’我就回答:‘明天。’她若问:‘要不要干脆借一周呢?’我就会回答:‘那麻烦你了。’我们的感情好到我说‘通’,她就会回答‘过’。对话顺畅得很咧!”
我们惊讶到无话可说。
我盯着阵内,他的表情相当认真。
“我觉得……那样子好像称不上是对话喔。”为了不伤害到朋友,永濑温柔地说道。
“没问题啦。”
“你还真有自信呢。”
“当然啦,我这次单恋绝对会成功。”
“我的大学教授曾说过,这世上没有任何事可以用‘绝对’这个词来断定。”
我先试着以智者的言语来说服他。
“要是世上真没有半件事能说是‘绝对的’,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原来如此。”我与永濑都被他的气势压过。
“所以……”阵内用力点了点头说:“这次绝对能顺利成功。”
对于他那毫无根据的断定,我与永濑与其说是受不了他的自信而愣住,倒不如说是深受感动。由于太过感动,我们毫不反抗,也忘了提出质疑、忘了原本想要设法打消他的念头,就这么跟着他走到录影带出租店前。
途中,永濑对阵内说:“与其约我们,你倒不如约鸭居还比较好一点……”
的确,照优先顺序而言,他应该先约鸭居才对。
“那家伙不行啦。”阵内似乎不太想谈这个话题,所以答得很快。
“为什么?”我故意问。我猜鸭居大概是马上回绝他的邀请吧。
“他说没兴趣,就挂我电话。真是个过分的家伙,对吧?”阵内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再打一次电话,他竟然说:‘我已经拒绝过一次,你还来找我,这样算违反法律喔。’好像我是个没良心的推销商似的。”
难怪他找我们的时候并非打电话,而是直接跑到我们家来。
我们站在录影带出租店对面的人行道上,看着店内的情形。装上导盲鞍的贝丝乖乖地蹲在永濑身旁,毫不关心地低着头。
“像我们这样的人,是否就叫做凑热闹的呢?”阵内说要去告白,待他跑进店里之后,永濑对我说。
“所谓的凑热闹,指的是主动前往的那种人。像我们这样硬是被逼来的应该不算。”
我右手拿着一台立可拍相机。这是阵内拿给我,要我帮他拍下纪念性的一刻的。他就是会在这些小地方特别用心。
“从这儿看得到阵内打算告白的对象吗?”
“大致还看得出模样。”中间隔着一条马路,再加上店头的玻璃窗阻隔视线,看不太清楚。
“是个怎么样的女孩呢?”
“感觉蛮可爱的,身高大概……到你的肩膀这边吧。短发很适合她,而且她还烫了大波浪。”
“阵内喜欢那种可爱型的女孩子吗?”
“我觉得男生都会喜欢可爱的女孩子吧。”
“原来如此,是这样子啊。”
“现在收银台旁的客人走掉了,阵内要找她说话喽。”我开始现场转播。
我有点不情愿地拿起相机,拍下阵内隔着收银台与那个女孩面对面的照片。但是距离有点远,我不太有自信能够拍得很清楚。
之后我们能做的只有站在对街等阵内出来,于是我们聊起昨天看的那部电影。
永濑很喜欢看电影。他大致上都在家里“听”录影带,偶尔也会带着贝丝去电影院。就算看不到画面,他也能接着听台词与音乐而乐在其中。“我的父母为了让我这个看不见的孩子拥有赖以为生的本领,从我小时候起就特别热心地教我学英文。”永濑曾有点自嘲地对我提过这件事。“但现在只有在对贝丝下命令,或是看电影时才会派得上用场……”
总之,根据电影种类的不同,有时反而是他比我还了解剧情。永濑说起一部刚看过的惊悚片,一再地向我确认剧情细节,随后聊到警察监视着收取赎金地点的场面时,他感触良多地说:“那种紧张感真的很棒。”随后又笑着说:“现在的我们,感觉上就跟电影中包围着现场,等着绑匪现身的警察一样。”
永濑接着问道:“阵内有可能成功吗?”
“我实在看不清楚女方的表情耶……”
“我反而紧张起来了。”
过了大概五分钟,阵内从自动门内走了出来。他恣意横越马路,朝着我们这里走来。永濑好似察觉到脚步声,手肘顶了我一下。“阵内现在的表情如何?”
“他歪着头。”
“看样子是失败了。”
阵内的确是被拒绝了。不过他看起来并不难过,而只是不太能接受这个结果罢了。
“怪了,到底是哪里不对呢?”他打从心底觉得不可思议,还说出“最令我难过的是无法回应你们的期待”这种像是落选政客才会说的话。
“一定是因为太过突然啦。”永濑安慰他。“就是这样。”
毫无根据地自认为一定可以告白成功的阵内,一脸青春期男孩的模样,不停地重复说:“奇怪,真是奇怪……,不应该会失败才对啊。”
我们忍住笑意。不料阵内突然转向那间录影带出租店,正当我想猜他要做什么之时,他把双手围在嘴前做成喇叭状,大声地喊:“这种烂店,倒掉算了啦!”
我们坐在长椅上再等了一会儿,阵内终于回来了,当然也带回了给我们的果汁。
他一边说是什么果汁,一边递给我们。
永濑问:“你到底跑去哪里买果汁啊?”但阵内并未回答,而是声音高亢地说:“太惊人了!”
“什么事惊人?”永濑转头望着阵内,他是凭声音来判断阵内站在哪里。
“柯波帝的小说中有这么一段话……”阵内非常兴奋。
“柯波帝……,你是指楚门吗?”我说道。
“没错,就是楚门·柯波帝,他的小说当中有这么一段话:‘在世上一切事物当中最令人感伤的,就是不管个人如何,世界依然不停转动。如果某人与情人分手,世界应当为了他而暂停。’”(注:楚门·柯波帝,美国同性恋作家,为著名电影《第凡内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