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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全真七子那边,实实在在是惹了个大乌龙,一个个不住垂头丧气。那日欧阳锋狼狈遁走,众人也无暇追他,黄药师一门心思要把小徒弟拎回去教训,却不料丘处机上前一步,眼中如欲喷火,骂道:“我全真派跟你有何怨何仇?你这邪魔恶鬼,害死我们周师叔,所为何来?”
黄药师心想这不明不白的与全真七子大战一场,更不明不白的结下了深仇,真是好没来由,不耐烦道:“周伯通?我什么时候害死他了?”他明明只是把老顽童拘在桃花岛上而已,而且既然九阴真经寻到,原也打算这次回岛便把周伯通放了的。
丘处机暴跳如雷,冷笑道:“你还不认么?也罢,你武艺高强,我们是见识了的;然而今日,就算拼了我师兄弟七人性命在此,也定要报此大仇!”
黄药师被人不明不白扣了这么个不白之冤,正要发怒,却被黄瑢拉了拉,嘴唇翕张,说了些什么,全真七子自然看不懂,只当又是什么邪魔外道的东西;谁料片刻后,黄药师竟没有发火,只淡淡道:“谁对你们说我杀了老顽童?”
全真七子把经过原委说个分明,黄药师冷哼一声,领头走进了屋里,提掌往墙上一拍,登时砖墙碎了一大块,露出密室暗洞和里面端坐运功的郭靖黄蓉二人来。黄药师嘲道:“郭靖在这里,你的好徒儿呢?!”
丘处机登时傻了眼,黄药师又道:“你怎知那裘千仞便是真的裘千仞,不是有人冒充?就算他是裘千仞,说的话就一定可信了,偏我黄老邪说的话就都是假的?!”
按他脾气,绝不是有耐性和人解释的,全是黄瑢方才劝他好好同人问个明白分晓,不然只怕日后黄蓉夹在郭靖和全真七子之间难做。至于江南六怪么,两人一道选择性忽略了——论起武功声名,那六个人全加起来,也抵不上七子一个,黄蓉要是再解决不了,就不是当爹的该操心的了!
全真七子就是再傻,这时也知道必是被人摆了一道;马钰将那“裘千仞”做的事情一说,连陆冠英都没忍住,轻轻笑了一声;黄药师更是冷笑不已,嘲道:“一个个都是悟道悟得傻了的,这等市井把戏也能将你们唬住!我徒孙也比你们知道得清楚!”言罢拂袖而去,准备待会儿好好收拾小徒弟,留下陆冠英与全真七子分说;至于程瑶迦,此时见了自己师父,更是羞惭万分,坐在孙不二身边一个字也不说。
误会算是解开了,黄药师那边志得意满心情大好,准备带着小徒弟进城转两圈儿;又想到丐帮七月十五大会岳阳城,说不定还能与洪七公碰个面儿,正可将黄瑢与老友引见引见。这想法不免带了点炫耀意味,可他现在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就算人家酸溜溜说他老树开新花什么的他也不会生气;然而没料想到的是,甫一出门就给全真七子拦住了,又是赔礼又是道歉的,真是烦不胜烦——所以他就怕跟人解释,越解释越缠夹不清!黄药师瞪了黄瑢一眼——看你还笑!
黄瑢微微掩口,眉开眼笑地想,师父你要知道这一下为将来省去多少麻烦,说不定还要谢我呢!
黄药师牛脾气一上来,那可是不管不顾的,也不管还有人在侧,直接把黄瑢一揽一抱就要离开。黄瑢被他吓了一跳;更别说众人都看呆了眼,马钰道:“这这这……这果真是黄岛主的徒弟?”
黄药师冷笑一声,道:“你们师兄妹不还是夫妻么,出家前难道仳离了?”
马钰和孙不二顿时一齐涨红了脸,黄药师却爱答不理,转眼的功夫便行远了;倒是陆冠英目瞪口呆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失魂落魄。
44但相恋,便相许(五)
【四十四】但相恋;便相许(五):在天愿作比翼鸟;雄飞雌从绕林间~
花前月下;谈情说爱;听起来似乎是件挺美好的事,可是……放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怎么就觉得这么囧捏?!黄瑢偷眼看看走在自己前面的黄药师;手心汗津津的;被他一只大手握着,遮在宽大的袖口下,倒也看不出什么;街上人来人往,也没什么人向他们瞩目。只是她心里没来由地不好意思罢了;仰着头呆呆看着男人戴着面具看不见神情的侧脸;脚下下意识地跟着他走;可等黄药师一回头,她又满脸发烧地垂头不知想什么去了。
这就害羞了?做师父的心中暗笑,手上满意地紧了紧,大手牵着小手,原本喧闹的街巷好像一下子空了,似乎是在只有他们两人的路上,表面上似是闲庭信步般随意行走的两人,实际却为着紧紧相扣的温热指尖悄悄乱了心跳的节奏。
也许……并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密切的交谈……当两人一起踏上一条画舫游湖,黄瑢倚着那个温暖坚实的怀抱,静静坐在船尾看那夜空中静静幽幽的一轮皓月,忽然就想到了一句话: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西湖岸上,一色楼台三十里,这边是箫竹丝管笙歌未罢,那边袅袅婷婷腰肢轻亚的歌女凭栏处皓齿一发,真把人唱得通体舒泰四肢绵软;船轻轻一拐,又听见这边楼阁上满堂喝彩,原来却是来自波斯和大食的舞姬,图个新鲜的看客正可一饱眼福……灯火流丽众生繁华,只有他和她坐在舟尾,从这里漂到那里,从这处看到那处,安静恬淡如流云随风,并不为哪一片太平笙歌有所停留。
“临安如何?”他这样笑问。
——很好。
“哦?怎么个好法儿?”
——很繁华啊。
“喜欢吗?”
这次黄瑢无声地笑了,脑袋一低,撒娇似的在黄药师怀里拱了拱——不喜欢。
“这么繁华,为什么不喜欢呢?以后想住这里也是可以的。”
这不是明知故问嘛——扭着身子靠上去将环抱着师父脖子的手臂抱得更紧了些,黄瑢挨着他的脸故意不要他看到,轻轻地、自顾自地说——临安再好,却没有你啊。
她本不是贪恋繁华盛景的人,何况在这偏安于世的南宋,现在的富丽越让人沉迷,将来的衰颓也就越惹人心痛;她全部的梦想归处只是那一方远离尘嚣的小小岛屿,春秋更替,桃花盛开,有青衣乌发的男子立于漫天桃花纷飞之间,眼波柔和吹着一曲《凤求皇》……
于她而言,这样的生活,已经是再圆满不过了。
通常来说,成亲对主角两人而言都是件喜事,可……对某些人来说明显不是。
比如……黄蓉。
黄蓉与郭靖两人疗伤完毕出关时,程瑶迦早跟着全真七子离开,黄药师也对女儿说了要与黄瑢择日成亲的事情。大约是看出父亲心意已决不会轻易改变,出关后的黄蓉倒没有揪着黄瑢不放大吵大闹,只是态度也很明确——不欢迎,不待见,不搭理,只要她有机会,就决不让黄药师与黄瑢两人单独在一起。
黄药师对女儿本就有些愧疚,毕竟孩子已经这么大了,从小被自己娇惯得比公主还矜贵,也有了自己的心上人,他却忽然要给她找个差不多年纪的继母,也难怪女儿十分介意。他对黄蓉向来十分疼爱纵容,也就容忍了她一些时不时发作的小脾气,只是不许女儿对黄瑢冒犯一丝一毫;然而黄蓉的本事都是跟父亲学的,阳奉阴违这一套做起来真是得心应手,背地里半点好脸色也不给黄瑢看,黄瑢心想这是师父最宝贝的女儿,惹不起那就躲吧;可是躲又躲不开,黄蓉经常背着黄药师、故意拦着黄瑢问些刁钻古怪的问题,若是黄瑢摇头表示不知,换来的通常是一番明嘲暗讽;若是黄瑢稍微说了点什么,黄蓉马上又装出疑惑的样子道:“你说些什么呀,我怎么一个字也听不见——哎呀,黄姐姐不会说话呢,我可不是给忘了嘛!”
虽然这种手段在黄瑢看来幼稚可笑也无聊非常,可就算脾气再好的人,也忍受不了有人一而再再而三故意拿自己的缺陷开玩笑,气氛真是尴尬非常。老实人郭靖不明就里,还好心规劝故意挑刺儿的黄蓉说:“蓉儿啊,黄姑娘再怎么说也是你同门的师姐妹,你不要这样欺负她,你爹爹肯定要不高兴的。”
黄蓉这下就更不高兴了,生气道:“爹爹不高兴,难道我就高兴了吗?你是想讨我爹爹喜欢,还是看那个哑巴可怜可爱的,对她动了心啦?”
郭靖口讷嘴拙说不过她,只得一力辩解道:“黄姑娘救了我一命啊,人温柔灵巧心地又好,蓉儿不要这样说人家吧。”知道那日黄瑢几乎可以说是救了他一命,他满心都是感激,出关后看见黄瑢便行大礼拜谢,倒把黄瑢吓了一跳,连忙躲开让过了;他也是真心实意地觉得黄瑢脾性温柔,为人善良,和他母亲的性子有些地方十分相像。见惯了如华筝、黄蓉、穆念慈这样十分有脾气有主意的女孩子,难免觉得这样的黄瑢十分亲切,心想若不是黄瑢不能说话,两人无法交谈,真要再好好道谢一番,交个朋友才是。
黄蓉想起黄瑢的确救了郭靖,心里有些犹豫;可一听郭靖夸赞黄瑢温柔灵巧,便又气得发狠道:“她温柔灵巧,我刁蛮粗鄙,你自然看不上我了!”
郭靖纵使有十张嘴也抵不过她一根舌头,急得百口莫辩,结结巴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虽然蓉儿不是那么温柔,可是……哎呀蓉儿,反正不管别人怎么个好法,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好的,这就对啦。”
哼,这还差不多——黄蓉这才觉得好受了些,又撒娇赌气闹了两句,一面又琢磨着,黄瑢的确是十分温婉可人,自己父亲也就吃她这一套,这可有些不妙!在这件事情上,一向对自己言听计从的父亲态度十分坚决,那就说明黄瑢的地位在父亲心目中已经是跟自己差不多重要的了,事情做得太绝,父亲只会责怪自己;可若是过错都在黄瑢身上,也许……她眼珠子转了转,想到了这几天颇有些失魂落魄的陆冠英。
——桃花岛既然出过一个梅超风的先例了,那……应该也不在乎再多一个?可惜黄蓉此时还并不明白,掺和别人的感情是很不明智的做法——再说了,喜欢就是喜欢,哪里能轻易改得了?
再说黄瑢这边,她虽然出了名儿的脾气好,可脾气好并不代表没有脾气。她也生气,也难过,也十分不好受,甚至她根本没做好给人当后妈的准备——再说了,看黄蓉那架势,如若黄药师让她喊自己一声母亲,只怕她要么冲上来杀了自己,要么转头就又要闹离家出走!
可是有什么办法?黄药师心疼她,可也心疼女儿;黄瑢不是会背地里抱怨委屈的脾气,黄药师也只当自己女儿年纪小不懂事,等她大一些自然就懂了,可是不管女儿再怎么任性不肯,自己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遂耐心地安慰黄瑢说:“蓉儿那边有我,你莫担心,决不让你有一丁点儿的麻烦;她脾气坏,你年纪大些,以后就是她的长辈了,也别跟她计较。”
脾气坏也还不是你惯出来的?长辈长辈,我哪儿敢当她的长辈啊——黄瑢心里实际不好受,想让黄药师不要一味纵容、严加教训两句或许会更好些,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这算什么,继母还没过门儿就要给未来的继女下马威了?那黄蓉肯定要打棍顺杆儿爬,非把她自己弄成宋朝版的灰姑娘不可!到时候自己就是那灰姑娘的继母,后妈过街人人喊打……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赌气地瞪了一眼自家师父大人——再忍让再委屈,还不都是因为你啊!
可是再忍让再委屈,不代表不会爆发——特别是当对方的行为已经触及了自己底线的时候。
因为这两日在准备离开,黄药师觉得好容易出来一趟,就应该去附近多走走,遂每日都带着黄瑢出门;这天黄瑢跟着黄药师没走多远,忽然想起一事:傻姑的衣服尺寸记在纸上,她出门时候却忘了拿了,不知随手撂在了哪里。
傻姑现在的衣装只有平日替换的那两件,还都是黄瑢暂且借给她的,稍稍有些不大明显的短小,再说也该为她添置些四季常穿的衣服带去桃花岛;好在这里离家不远,黄瑢遂让黄药师等着,一个人折回去取那张纸。郭靖不知去了哪里,傻姑也没有看到,黄瑢正要去看看自己是不是在把纸条落在桌子上了,却忽然听见厨房里有人说话,只听陆冠英道:“师叔不必再说了,冠英虽不才,却自认为人坦荡,光风霁月,做不出这种事情。况且小师叔与师祖情投意合,正是一段良缘,师叔何必再三为难?”
黄瑢愣了一下,倒不是故意听墙根儿,只是这回由不得她不听下去。便听黄蓉道:“你怎知她与我爹爹是情投意合?爹爹年纪大了,她还青春美貌,哪里相配?你是个翩翩少年佳公子,意气风发,却不敢去争取自己喜欢的姑娘吗?!你的心意不说出来,说不定她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