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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欲狂_单飞雪-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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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思杀了他世上唯一的亲人,荆无痕原本已经靠岸的心,因为这残酷的事实狠狠被剥离那温柔安定的港湾。

他发誓,他这辈子再不想起那张绝色容颜。他发誓,他这辈子再不要听见那甜蜜似水的声音。他发誓,他再不要愚笨地付出可笑的感情。荆无痕眼瞳底盈满的只有空虚如深潭一般的死寂。

今后,天地之大,他一个人闯荡……

今后,他决定,冷漠到底……

对这残酷的人世,无情的命运,宿命的枷锁,他决定用冷漠来抵抗命运的嘲弄!

在他心中,巨大的悲痛和彻底心寒之后,如今是无风无雨也无晴。

魔罗教向来行事诡谲、似正亦邪的青罗剎,于隐密的地室,接见千里迢迢而来的稀客。

「荆无痕,江湖各大教派皆与你为敌,来此不怕我收拾你?」堂上之人,俊美绝伦,一双黑眸似笑非笑地俯视堂中那沧桑孤傲的男子。那一双黑眸虽带着笑意,实则盈满洞悉世事的智慧。一把羽扇满不在乎地撷着,魁梧的身子懒懒地斜靠在华丽座椅上。

「你帮是不帮?」荆无痕只是冷冶倨傲一句,不曾正眼凝视堂上之人。义父曾明白告知江湖中只有魔罗教下层与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来往,青罗剎(注花样系列52《橙橙》一书)名震江湖的易容术是他来此的目的。他需要一张面皮好行走江湖阻绝麻烦;他需要一张面皮让他此刻千疮百孔的心获得一个喘息的机会,让他不受打扰,好好的独自舔舐满身的伤痛。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青罗剎呵呵笑。嗯,正嫌日子闷得发慌,老天就送来一个这么有趣的礼物。他兴味十足打量那张冶俊却沧桑的面庞,打量他肩上裹着的刀,还有用布帛捆着的琴。不,他才不会无聊到与一个功夫深不可测时人为敌,何况他身上那把刀可不是好惹的。青罗剎暗自叹息,要是嗜器的白罗剎瞧见了那把刀,肯定非要夺去不可。

青罗剎对刀没有兴趣。「你背着的……不是寒魄琴。」他犀利地看穿布帛内的真相。

荆无痕这才正脸视他,缥缈、深不见底的眼眸对上满是兴味的星眸。

「是什么让你换下了寒魄琴?」荆无痕肩上背的琴身细长,绝不是寒魄琴。

「与你何干。」

「我可以帮你,但是……」青罗剎笑道。「我要看那把琴。」

「为何?」

「因为有趣。」他笑了。

谁不知道青罗剎嗜趣是出了名的。

荆无痕爽快道:「行。」

他利落地解下琴,正要撕开布帛,忽而有人急急闯进来。

「主子,夫人在东街和钱庄的人吵起来了!」

青罗剎垂眼淡淡觑着来人。「我知道了,你去吧。」打发走他,青罗剎若无其事地凝视荆无痕。「揭开布帛吧。」

摊开布帛,荆无痕将琴抛向青罗剎。

青罗剎一个扬手轻易接过琴来揭落膝上,俯视那老旧斑驳的琴面……琴弦松弛,像是很久没人弹奏了,琴身轻盈却恍似有-一段沉重历史。

青罗剎垂眼,微笑抚摸琴上一行鲜红的字迹。

他沈吟,一字一句敲痛荆无痕的心。「欲将相思寄寒魄,无从寄,记也无促。泪双行,情无痕。香思难消……嗯……」他挑动一弦,铿然一声如似呜咽。「情无痕?」他弯起跟眸。「是谁爱你至深?」

荆无痕别开脸。「愚蠢的感情,不值一提。」他冷漠应道。

青罗剎起身,也不追究。他步下来,忽而异常亲切主动将琴安回他肩上架内。「老旧的琴,复杂的记忆,这应该是与寒魄琴齐名的相思琴吧?」他虽问,却是笃定的口吻,根本不须他肯定。

「主子!」又有人来报。「夫人拔剑了。」

「唉唉唉……」青罗剎回视挑眉。「她拔剑了?」

「是,拔剑了。」

「那你们可千万别插手。」

「嗄?」

青罗剎一副懊恼的神情,眼底却有着宠溺。「你们夫人最要面子,都不准插手,让她打个痛快。」

「喔……」那人遵命,正要离开,又被青罗剎出声喊了回来。

「等等……」他好笑地道。「我要你们别插手可不是真要你们袖手旁观。」

真胡涂了,那人奇怪地望着主子。青罗剎没说话只是笑着凝视下人,那深不见庭的黑眸闪烁着。

「喔……」那人彷佛明白了。「那我们一干兄弟偷偷使气帮她击倒对方行吧?」

「是这样了。」他眨眼。

「哦,那小的明白了,可是……万一夫人发现……」

「她那白目的性子不会发现的。」他呵呵笑。「她只会为她赢得的胜利欢呼。」

吩咐完,他转身凝视荆无痕,语带玄机道:「我可以帮你换一张面皮,但你的心呢?」心是没法子换的。

荆无痕冷觑青罗剎、心庭确实被他的话击中。

「一张新的面皮,一颗背负沉重记忆的心……荆无痕,你就似这把相思琴,永远也摆脱不了伤痛的过往,从来没有人可以摒除记忆……你随我来。」他领荆无痕步往内室。

一把「照夜白」,一把满是伤痛历史的老琴,自此和银发的荆无痕,消失于茫茫人海。
第七章:

四季更迭,这一年已不是那一年。

桃花满山遍野的开,红似火。潮湿的春,阴冷的天,借着桃花,于是有了热闹景象。

龙虎门自从去年嵩山那名震江湖一役,老门主奋不顾身救回樊烈,却也内力大损,长年卧病于床。

如今都是樊烈在主事,他明着允诺萧凡不再追缉荆无痕下落;暗着,却仍是指挥各大教派连手缉察荆无痕,杀他的念头始终不曾断绝。

可惜荆无痕就像雾一般滑失无踪,他始终无法平息心中护火。

因着对萧凡负伤的内疚感,香思是留下了。然而身心所受的煎熬,已经折损她那曾经盈满自负神采的美丽眼瞳,如今那双氤氲的眼眸庭,只有深深的麻木和无尽哀伤。

今夜,她坐在床畔喂着师父吃药;今夜,也是她的生辰日。

萧凡静静吞下汤药,他忧愁的望着香思……可怜的徒儿,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打扮了,一头长发任其紊乱地披散颈后,永远地一身白裳,似在哀悼她远去的爱。他仰视她垂着的眼,那双眼睛底只有麻木和空洞。她的唇抿着,自从回来后她便老是这样紧抿着唇,仿佛是要抿住心中凶猛的哀伤;还有那苍白得过分的脸……萧凡忍不住一阵哆嗉,香思彷佛已经死了,仿佛在他面前的只是一具躯壳。

明知她话少得可怜,萧凡还是强打起精神试着和她聊天。

「听说,樊烈请了不少人来,设了晚宴庆祝妳生辰?」

「嗯。」

「那妳快去梳妆打扮,开开心心地去玩吧,不用陪我了。」

香思起身将碗搁置案上,走过去推开窗。风吹进来,仿佛也吹透了她空荡荡的心。她看见前方荷叶池上架起的橱台,地看见热闹的来祝贺的人群,看见火红的灯笼在漆黑夜里荡,可是那艳红的光却照不进她阴暗的心房。

萧凡听见戏曲的声音。「晚宴开始了吧?」

香思忽然疲惫的靠上窗栏,静静地凝视那华丽的盛宴,苍白的脸贴着冰冷的窗扉,一阵风吹来,发丝扑过她的面颊,

萧凡担心的皱起眉头,香思像一缕幽魂那样的靠在那里。她静得异常,异常可怕,仿佛下一刻,她脆弱不堪一击的神经就要断裂,她就要疯狂,疯狂的毁灭。

「唉……」萧凡叹息了。

叹息的同时,香思看见樊烈笔直地朝这儿走来,她转身迅速步出师父房间。

「妳果然在这。」昏暗檐下,樊烈的表情强悍而阴骛。

香思不语,仿佛没看见他,傲慢地直从他面前经过,朝自己住的院落走。

「香思!」樊烈转身拉住她臂膀……却只抓住白袖。香思停住,缓缓转过脸来,那冰冷如刀的视线财进樊烈心坎。这一年来,不论他释出多少善意、多少温柔、多少的讨好,她响应他的永远是利刃般的视线……冰冷、寒削,如刀如针如剑。

樊烈伤心的揪紧手里白袖,故意忽视她眼中冷漠。「妳……宴会已经开始,去换件瀑亮的衣裳,我差人去帮妳梳头打扮。今晚我请了京城的戏班子,还准备了……」

「我不去。」没待他说完,她冷冷回绝。「没什么值得庆祝。」

「各教派的人都带着贺礼,妳不去太失礼。」他耐着性子。

香思冷眸凝睇。「对一个恨不得求死的人,祝贺她的生辰,简直是天大讽刺。」

樊烈眼眸一黯,怒火高涨。「我广发帖子,细心筹备,不论妳怎么糟蹋我一番心意,至少……」他咬牙道。「我恳求妳别让我丢这个脸,至少,吃完饭再走。」

「真要我去?」她斜眼间。

「妳一定要出席。」

她拂袖往荷花池步去,樊烈在她身后嚷:「妳还没更衣打扮……」

「不用!」打扮?她疾步走着,而仰头呵呵大笑起来,那笑声歇斯底里,那笑声令樊烈害怕。打扮?他竟要她更衣打扮?她走得颠颠倒倒、步履凌乱。如今她穿再美的衣裳给谁看?打扮给谁看引哈哈哈……她狼狈的笑了。笑拧了自己的心,她就这么的笑进了满室欢乐气氛的晚宴,樊烈随后追了上来。

众人看见昔日美丽温婉的蔚香思,现下竟是如此白裳散发的模样,全都怔住了,音乐也停了,气氛骤变。

「各位……」香思微笑凝视在座众人。「我来了。她无礼地兀自抓起餐上烤好的山鸡,招呼着。「吃啊,继续吃啊?」她站着,野蛮地拾起一旁刀,将那只鸡按到桌上用力的开膛剖腹,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赤手抓着鸡肉狼吞虎咽就口吃起来。

樊烈见状紧绷着睑,努力压抑冲天怒火,听着众人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她疯了么?」

「听说是为了那魔头的儿子。」

「她爱上那个银发妖物?」

「怪不得行为举止都异常了,竟然甩手抓东西吃?她怎么瘦成那样?」

「准是病了吧?我记得她是个大美人啊!」

众人嘀咕着,也不知该如何应付这样失常的蔚香思。

香思没听见旁人的闲言闲语,她兀自撕着鸡肉扒着菜入口,旁人的眼光她视若无睹;她不在乎,樊烈却尴尬至极。

「妳坐下。」终于他低声怒吼。

「坐?」她抹抹嘴,笑道。「哎,我还没敬各位。酒呢?」她垂下眼,抓起酒杯斟满。「来来来……」她举高酒杯,众人见状忙跟着举杯。

香思高举道:「敬这美丽的夜。」她咕噜咕噜眉头也不皱的一饮而尽,马上又斟满酒举道:「敬这美丽的夜,孤单的寂寞的凄凉的哀伤的美丽的夜。」她又是一饮而尽。

大伙儿都傻了,哪有人这样暍法?蔚香思果真是疯了?

「敬这美丽的夜……」她又斟满了,丽眸被苦酒醺得氤氲。「敬我这可悲的满身罪孽的人,敬她该死的在这一天出生;敬她该死的被一个混帐的男人野蛮的爱着;敬那弃她远去,她热切深爱过的男人,敬这感情的包袱,敬这可笑的缘分,敬天下得不到所爱的痴人,敬他们可悲的相思欲狂……」

「够了!」樊烈打落她的酒杯,杯子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她是故意的,故意令他在众人面前出丑,故意眼他过不去,故意令他难堪。她还爱着那个荆无痕,还深深爱着!

香思敛去笑容、回复那冰冶麻木的表情。体内的酒精发酵,教她的视线有些模糊了。她没有被他的咆哮骇住,她更没有哭;她的眼泪埋得太深,早巳流不出来了。

樊烈猛地一把将她按至座位,随即在她身侧坐下,高声道:「对不住,师妹今天身体不适,让各位见笑了。」他硬是压抑住怒火,仍试着柔声道。「香思……他拍拍手,仆人送上一把琴。「这是我送妳的礼物,妳的琴弄丢很久了。这把名琴是师兄特地往京城托名匠帮妳造的,喜欢么?」他深情款款、温柔地间着,把琴往她面前推。「弹弹看?嗯?」

旁人跟着缓和气氛。

「好漂亮的琴啊!」

「听说香思姑娘琴艺超凡,今儿个,大伙儿可要洗耳恭听啦!」

香思垂下眼,静静注视那把陌生的琴。「我……不想弹。」

樊烈就快挪不住怒气要发狂了。「妳一定要弹。」他低声命令。「不要扫我的兴。」

曾经……曾经有一个人,让她不辞千里只为能和他合奏一曲,如今……香思忽地站起。「各位,我的手受伤,抱歉,不能抚琴给大家助兴。」

「妳的手分明好好的。」樊烈强硬一句。

「是吗?」香思冷觑他可?的脸,浮现一丝诡谲的笑。「看……」她抓起刀忽地就往指尖一划,众人一阵惊呼。「我受伤了。」她伸出染血的指给他瞧,她挑眉笑得好残酷。「流血了。」

怵目惊心的鲜血顺着苍白的手腕滴落桌面。

樊烈猛地抽气,陡然将桌子一掀,那把琴摔落,砰然碎裂,同时碎裂的还有樊烈隐忍的耐性。在众人惊骇声中,他一把揪住香思,粗鲁地将她往外头拽。「够了!妳伤够我也痛够!」直直走向香思住的院落,香思脆弱的身子被他蛮横的手劲拽得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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