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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劫-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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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开他啊!萧青行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唐尘睡的不适,微微转了下头,将脑袋更深的埋进萧青行怀里,湿漉漉的发丝将他胸口都染湿一片。

    萧青行脸色铁青的盯着他,猛的闭上双眼。他终有一天……会害死他。

    扶摇殿里。

    明黄的纱帘一幕一幕的落下来,汉白玉的廊柱支撑着巨大的华顶,一只金龙盘旋其上,龙头从华丽的壁画中伸出来,口悬诺大一颗明珠,正照着伏案书写,身穿龙袍的少年。

    楚三跪着阶下,手捧玉圭,微微仰头看他。少年的面庞被从高冠上垂下的,几排东珠半遮着,一颗红宝石点缀其中,更称得他脸庞温润如玉。只见这少年左手撩起袖角,右手拈起小毫在砚台上轻轻蘸了蘸,重新写下几行朱批,嘴角笑意浓浓:“星河,怎么这样急着见我,是找到人了?”

    楚三于是垂下头,低声道:“小景……我……我沿湖十里都翻过一遍,还是无法……”

    那少年猛的抬起头来,楚三只看到他广袖一扬,右脸就是一阵疼痛,那支毛笔擦着他的脸颊扫过去,用手一摸,掌心一片殷红,不知是笔尖的朱砂,还是……血。楚三有些惘然的抬起头看他,嘴里轻声叫道:“小景?”

    迎接他的是一道冷如寒冰的视线,楚三瞪大的瞳眸里,映着那人虬领广袖,高冠垂珠的影子,楚三手不禁有些发抖,握紧了又松开,再握紧,他嘴唇哆嗦着,良久才更正道:“陛下……”

    他将鼻子贴在地上,眼里的不解还是浓的化不开:“我……微臣无能,请陛下再……宽限数日。”那少年静静的看他良久,突然又笑了起来,几步上前双手扶起他,笑道:“星河见外了。”

    楚三还在发抖,他死死看着少年唇角和煦的笑意,在最不设防的角落里,有一些事情,似乎和他原先设想的,完全不像。
第49章
    唐尘的脚步声从甬道深处渐渐传过来,身旁未灭的一点豆火静静伸长了烛焰,照着少年在黑暗中摸索着行走的模样。唐尘把找到的几个油布包放在地上,笨拙的打开层层包裹,细细摸索分辨了一会,才轻声道:“火折子,衣物,还有一些碎银,不过盖着梁国的银印,已经无法用了。”他思索了一会,叹息了一声:“萧哥哥,我只找到了这些,那些干粮已无法入口,我们在这里呆不久了。”

    萧青行将视线从少年渗出血迹的手指上移开,无论身体疲乏到何种地步,饥饿都是如影随形的梦魇,甩不开,摆不脱。可囤积的干粮在终日滴水的甬道里早已腐朽成一堆烂渣,他们迟早得出去,幸好那些整日在湖岸来来回回的兵卒,大概是久寻不获,似乎离开了此处,已有许久未听到他们的脚步声。

    “萧哥哥?”

    萧青行沉默良久,看着唐尘苍白的脸色,和那孩子从喉咙深处勉强挤出一个单音。“嗯。”唐尘轻轻笑了一下,开始尝试把萧青行背在背上,重新用带子绑紧,萧青行任他忙碌,即便被碰到伤处,也只是蹙紧眉头,呼吸偶尔一窒。他看着少年勉力而为,背着他去拉翻板,看着湖水灌进甬道里,看着少年逆水划行,死命托着他向上浮去,笼罩在夜色中的无忧湖,像是巨大的黑色漩涡,衣物尚且是沉重的负担,何况是背负着像他这样只有一息尚存的累赘,如同善水者被绑上一块巨石推进湖里,萧青行能感受到少年一点点筋疲力尽,在水里沉沉浮浮,不知过了多少个刹那,他才被唐尘托出水面,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就感觉身子又骤然向下沉去。千钧一发之际,萧青行不知从哪里伸出的力气,用手肘撑住一根横在水畔的树干。唐尘只觉身上一轻,几个挣扎浮出水面,反手一抓,拉着萧青行的衣领,踉跄爬上岸去。

    湖岸边只有几棵稀疏的垂柳,朗月皎皎,任何人只要靠近了,都能发现这两个瘫软的身影。男子蹙着眉头,看着脸色惨白的唐尘弯着腰不断吐出清水,突然开口问了一句:“你……很累吗……”那身影嘶哑模糊的几乎听不清楚,唐尘却朝他笑了起来,明明前一刻还在大口大口的喘息,现在却偏偏强作欢颜:“怎么会……我,我……身体可是好着呢?”他似乎想蹦跳几下,却再挤不出半分力气,只好笑着摸出油布包里的衣物,摸索着替两人换上。

    明明是冰冷苍白的手指,又是生死一线的紧要关头,但萧青行看着那双颤抖的手摸索着为他替换衣物的时候,却骤然乱了呼吸。少年因为不能视物,衣带不断的绑错,不断地碰到男子的肌理,又因不断的出错而越发的焦急和慌乱。最后只好草草换上衣服,就搀扶着男子向街巷深处走去。

    深巷里偶尔传来的狗吠声和更鼓声,清晰的让人心胆俱寒,细碎的石子路咯的脚板生疼,湿透的鞋面上都沾了一层细砂。但还未走出多远,身后就隐隐约约传来人声,那些晃动的灯笼照亮的道路离他们只有数十米之遥,萧青行眉头紧蹙,低声道:“人……追来了……”唐尘脸色苍白如纸,只有紧抿的唇线还透着一丝薄红,他扶着萧青行又紧走了几步,轻声说:“我知道。”

    萧青行喑哑的笑了起来:“你……很累吗?”唐尘压低了声音骂道:“你听着,我会有方法,我既然敢来救你,就会有方法。”巷中犬吠的声音越发凄厉,又过了一阵,官兵隐隐约约的声音传过来:“楚大人,刚才似乎有人在前面,可现在……不知去哪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答道:“把灯笼给我。”

    那侍卫连忙将手中那杆白纸糊着,写了大大一个楚字的灯笼递了过去,楚三接过去四下一照,看到地上有两行未干的湿脚印通向远处,呵斥道:“蠢货,不会跟着脚印查访吗?”周围侍卫连声称是,一行人向前追了不远,便发现那几行湿漉漉的脚印在沙粒中越走颜色越淡,在下一个分叉路口已经模糊不清。有一个机灵的凑过去细细打量了一番,谄笑道:“大人,看这几个印子,他们分明是往这边逃了。”

    楚三面色并不好看,脸侧还有一道未愈的浅浅血痕,轻声道:“谁知道到底是哪边,说不定他们在这里停下来过,将鞋子倒着穿了……”他环顾那群侍卫呆头呆脑的模样,眼中更是戾气暗生,低骂道:“听不懂?”他伸手一指:“你们,去那边,一户一户的搜,其余的,跟我到这边来。”

    那群官兵此刻才如梦初醒,连连唱诺着分开挨家寻找,楚三站在这个三岔路口,看着头顶月明星疏的黑色苍穹,突然心中一动,眼睛扫向停在路口的一辆平板车,密密麻麻的干草堆盖在车板上,楚三歪着头,右手玩弄着左袖角,一步一步地朝平板车走去,近的直到藏在车底下的人,都能看清楚三的白绸云纹的鞋面,才停了下来。

    楚三嘴角抿起一个漂亮的弧度,正准备弯下腰去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叫了一声:“大人!”楚三一惊,连忙直起腰来,转身看去,见是刚才那个献媚的侍卫,正从袖里摸出一瓶伤药,巴结的凑过来,脸上一片逢迎之色:“大人,这是小的家传的药,您脸上的伤,用这药一抹,三四天就能好了。”伤?楚三一愣,手下意识的摸上脸颊上细长的创口,那原以为麻木的疼痛突然苏醒了过来,晃动的东珠下,那人冰冷如刀的眼神。

    “大人?”那侍卫看着楚三捂着脸,阴晴不定的表情,不由试探的又问了一句。

    “罗嗦。”楚三那一瞬间的失神并没有维持多久,似乎有一个更疯狂的念头左右了他,他将双手背在背后,转过身去,如同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样,大步离开平板车,他见侍卫还愣在原地,又骂了一声:“傻站在那里干什么,走啊?”
第50章
    那侍卫这才如梦初醒的跟了上去。唐尘一点点放开抓着男子衣襟的手,这昏暗狭窄的车底,在他漆黑一片的视线里,和光明宽敞的地方没有任何分别,同样的无依无凭。脚步声逐渐远去,而他听见身边男子嘶哑的声音。“他……为什么……放过我们?”

    唐尘额角的冷汗未干,身子也还是僵直的,他飞快的答了一句:“他不可能放过……他认定的事情,见了棺材也不掉泪,根本没有理由放过……除非,除非是……做给什么人看。”

    不能视物之后,异常敏锐的听觉猛地捕捉到一丝异常的轻响,竟像是又有人朝这边走来,浑身一抖,竟是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萧青行深沉如海的眸子静静看着车外,突然呼吸一窒,视线里,一双明黄色绣着蟠龙云海的软靴,静静的在车前,安静的停留了一会,然后向前走去。

    唐尘侧耳听了很久,才低声问:“刚才……是谁。”萧青行的脸色异常的凝重,良久才从烧伤的咽喉深处挤出几个字眼:“是……萧景心。”夜幕如同一面巨大的黑布,像为鸟笼蒙上笼罩一般,将微弱的光亮也遮挡的严严实实,那一丝冰冷如水的寒意,顺着脊梁往上蠕动。半空里传来一声寒鸦哭啼,竟是无边萧瑟,唐尘良久才惨笑出声来:“萧哥哥,他……真是疯了。”

    萧青行不答,任由唐尘将他重新搀扶起身,少年散发着水气的发丝擦过脸颊,惨白的面孔,黑灰色的瞳仁,大大小小的擦伤和创口,夜色里异常柔和清秀的五官,像是夜幕里唯一的一点光芒。但这并不是属于他的光明,他依赖的越多,被狠狠撕毁的时候也就越鲜血淋漓。

    唐尘似乎察觉到萧青行的抗拒,于是越发用力的搀扶着,勉力支撑着男子大半个身子的重量,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身边都是低矮的房舍,远离了先前的繁华地段,这才放慢了脚步。萧青行看到不远处破旧的医馆,轻咳了一声,唐尘立刻醒悟过来,一边搀着他走过去,一边低声安慰着:“他们不敢四处张贴画像的……我们不怕。”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扣了扣陈旧的木板门上生着铜绿的圆环,重复了好几遍这个动作,里面才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从里面打开那两扇旧门。被雨水冲淡了颜色的红绒线,带动悬在门口的褐黄色药壶不停的摇曳着。当那个一把花白胡子,骨瘦如柴的大夫还披着衣服,骂个不停的时候,唐尘已经对着声音传来的位置,掏出随身的小刀牢牢抵住他的脖子。

    那大夫这才看清楚两人身上的斑斑血迹,欲要呼救已经迟了,只剩下牙齿碰撞的咯吱声,唐尘用刀背狠狠地抵着他,一字一字的威胁:“怎么了,怕了,怕了才好。嘴巴闭紧点。你想通风报信也可以,就怕别人杀人灭口的时候,连带你一起斩草除根,见过我们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那大夫哪还说得出半句话,只能一个劲地点头,唐尘想着,咬咬牙,用手扯下装饰在发绳上的两颗东珠,低声道:“只要你听话,把他治好了,这就是诊金。”那两颗东珠均有一个指节大小,温润可爱,放在手上辉映成趣,价值斐然,弄得这老大夫先是大悲,又是大喜,连声唱诺。

    萧青行静静的打量了唐尘一会,突然开口道:“珠子……你自己收好吧。我……衣服上……有一块玉佩……你拿它。”唐尘惊愕了一会,这两颗东珠从小带在身上,心里多少有些不舍,只是万料不到男子细心至此,只能低声呢喃了一句:“萧哥哥。”
第51章
    那老大夫见唐尘分神,还试探着想挣扎几下,却被萧青行一个眼神吓的动也不敢动。唐尘犹豫了一会,还是从包袱里的那堆湿衣服里,摸出了那块玉佩,递给那人,顿了顿,又收回小刀,扶起男子往屋里走去。进了屋,就是几堵土墙,能睡下五六人空荡荡的大通铺,两床散发霉湿气味的被褥,被角上甚至还有黑色的血点,但一时也来不及挑剔了。

    萧青行不时出声提点,唐尘才得以顺利的走到床边,扶萧青行在大通铺上躺好。那老大夫提心吊胆的站在一旁打量他们良久,才低声道:“这位先生……手足俱断,恐怕得好好养养了。”

    唐尘低声纠正他:“你好好诊断,看看他是不是余毒未清,还有他的喉咙。”少年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厉声质问:“你到底会不会接骨,若是庸医,让我哥哥瘸了拐了,我定然要你好看!”

    萧青行不置可否,只是低声道:“若接偏了……打断……重接……便是了。”唐尘登时像被踩到尾巴的小兽,跳起来大声道:“那怎么行!”男子看着少年火冒三丈的表情,似乎有过刹那的犹豫,薄唇紧抿:“倒是……他的眼睛,你得……好生看看……”

    唐尘反手握着男子未伤的那只手,低声哽咽着:“萧哥哥……你真是傻。”萧青行那一刻微微垂下眼睑,他想说,将来再相逢,你要记得我的好。可看是唐尘那双黯淡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都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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