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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劫-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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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着,微微弯下腰来,看着唐尘,一字一字的说:“尘儿真傻,你要什么,跟我说就是了,为什么要去求别人?你想要什么,我通通会帮你做到,就算要我的命,何苦这样耽心竭虑的计划,你要,我给,多容易。”

    唐尘愣在那里,只是眼睛酸疼难忍,他好不容易才笑出来:“我……”

    牢头摇着铁链,怪声怪气的催促:“大人,真的不能再呆了,上头随时会来人。”

    萧丹生深吸一口气,正准备直起腰来,突然看到唐尘拖着脚上的铁链朝铁栏边挪了几步,朝他笑了一下:“萧哥哥,把你的手给我。”

    萧丹生一愣,还是把右手伸到铁栏里面,唐尘面色微红,用指尖在男子温热的掌心里,飞快地写下字句,方一碰触,就微微酥麻,从胸腔开始温热起来,像是大片大片的花开,情人最温柔的眼波。萧丹生一愣,这是……

    唐尘过了好久,才松开男子的掌心,唇边淡淡的笑容,让人移不开眼睛:“这是他让我做的事,可……可既然萧哥哥还活着,我凭什么受他摆布。今后……有什么事情,再不瞒你。”

    灯火高悬的石室间,一张六个八仙桌拼砌大小的石桌上,放着用沙土黏成的地形图,丘峦起伏,山脉纵横,零零星星插着小小的旗帜,抑或横亘着小小的城墙暗垒。萧青行拿着鞭梢,在旁边静静打量,偶尔会移动几个小旗。

    楚渊站在他不远处,身旁坐着一个白衣广袖的年轻男子,眉宇间全是萧瑟和从容。萧青行看着他们笑了一下:“楚渊,为什么把楚三带来这里,你莫非是……活腻了?”

    楚渊咳嗽了几声,轻声道:“这是……老二。”

    萧青行愕然笑了一下,突然记起在凌霄酒楼里楚三的那段疯言——“偷偷告诉大人一个秘密,我那死去的二哥五年前其实是想辅佐大人您登上王位的,可我不答应。”萧青行想着,越发觉得荒诞可笑,轻声道:“你家二公子?不是说……楚三五年前就杀了他吗。”

    楚渊又是一阵轻咳,似乎觉得尴尬窘迫:“实不相瞒,我膝下,其实从来就只有一男一女,楚宁秋生下来就是个傻姑娘,小儿子星河又从小有个毛病……”

    那个白衣男子轻笑了一下,声音淡如清泉,一身名士风流:“父亲,不如由我来解释。小疯子叫楚鸣环,你叫他楚三也行,从来都是昼伏夜出。五年前,我们出了些矛盾,他想辅佐萧景心,我却觉得唯你才能担此大任,后来,他取代了我。”

    萧青行微蹙着眉头,显是不信,冷笑道:“我也听过这种病,南阳徐氏,言行举止,时常判若两人。没想到令公子也是如此。”

    楚渊似乎对他这个儿子极是信赖,连眉宇间终年愁苦的皱纹都微微舒展了:“我看到那个人这些日子不再穿金戴银,就知道星河快回来了,一直暗中派人跟着。萧大人,不是我不放心你,只是……单看楚三的手段就知道他的能耐,我家老二犹胜一筹,你得他辅佐,无异于江山在手。”

    楚星河看着萧青行阴晴不定的神色,知他又想起那段死里逃生的经历,于是微微一笑,从背上解下他的古琴,低声道:“萧大人,我知道你未必信我,可星河和那小疯子一样,也有一个想拼死辅佐的人。”他说着,竟是单膝跪在萧青行脚边,双手捧琴,“您还记得十三年前断魂河边的赠琴之恩吗。”
第71章
    萧青行垂目思索了一会,突然轻笑起来,“是你呀。那年她客死异乡,我一心只想着投笔从戎,打算把那些附庸风雅的东西葬在荒郊,立个无名冢,没想到你会喜欢上那把旧琴。”

    楚星河见萧青行伸手来扶,于是展颜一笑,抚摸着琴后的刺字,徐徐站起身来:“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说是附庸风雅,未免有失偏颇;这把春雷陪我十三载,大人厚意广德,更不应妄自菲薄。”

    他声音既轻且缓,如静水深流,举手投足,都是魏晋遗风,和那个恣意狂狷的楚鸣环,相差何止千万。楚渊在旁边见这两人重溯旧情,不由拈须而笑。萧青行轻声道:“楚公子,过来同我一起看看这布局图有无纰漏吧,你看,这是青州五万轻骑,沿落雁峡一路南下,这是兖州四万步兵,凫水渡濯缨江……”

    风虎云龙非偶然,为赴周王宴乐欢。

    一声轰鸣,奏响夏夜最声嘶力竭的乐章,暗紫色的闪电在乌云中穿梭,滚滚惊雷,夹杂在滂沱的雨势之间。唐尘坐在狭小的牢狱间,将干涩的硬饼掰碎,一点点和着唾沫吞下,那一点透气的小孔外,往里飘落着细密的雨丝,时不时被划过的闪电,将整个囚室照成一片灰白。

    “吴弘,出来。”外面有人拉开铁门,大声唤着谁的名字,唐尘抬头看去,全看到一个身高和他相差仿佛的少年被人推进来,自己却被狱卒拉出牢狱,一道闪电划过铁窗,照亮了那个少年和他相同的脸。狱卒朝他低骂着:“叫你呢,你那案子真凶伏法了,你回去用皂角洗洗,跨跨火盆,去晦气,往后机灵点。”

    咔嚓几声,是身上的木枷铁链脱落的声音,他惊魂未定,就被狱卒一路推攘着出了牢门,牢头在名册上购销了吴弘这个名字,锁上牢门。一个男子在夜雨里骑马等着,见唐尘被人推出来,手脚利落的解下遮雨的斗篷,将少年兜头盖脸包的严严实实。唐尘原以为会是萧丹生,谁知竟是萧青行,下意识的要挣扎,好不容易才克制住,仰头低声问:“他人呢。”

    萧青行那张俊脸在雨里僵硬了一下,沉默着把少年拽上马背,“我带你去见他。”他的衣服被雨淋湿了,紧贴在身上,唐尘低声道:“你好大的神通,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找的到人来替代我。”

    萧青行沉默了一会,催马向前,将唐尘裹的紧紧地,良久才说:“要找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谈何容易。我只不过寻了一个和你差不多身高的,让楚星河替他易容。”

    马蹄踏碎积水,水珠不断飞溅到半空,唐尘愣了一下,才问:“你方才说……楚星河?”萧青行摇了摇头:“你回去便知了。”两人共骑一乘,不多时便进了摄政王府,唐尘提前跃下马背,将斗篷扔在地上,四周寻觅了好一会,大声问:“他人呢?”

    萧青行看着他,轻声道:“你……就这样急着找他?”唐尘在雨里眯起眼睛看他,良久,才冷笑起来:“虽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存的这个心思,不过劝你还是尽早死心。我比你想象中要记仇的多,喜欢你?我没有那么贱。”

    萧青行笑了一下,清清冷冷的,他翻身下马,从唐尘身边走过去,快到前堂的时候,才回过头来:“我最近……经常想起,你我夜夜欢好的那段时日。我也不稀罕你的喜欢,反正,等我登上帝位号令天下,你只能一辈子陪我。”
第72章
    他说着走到屋檐底下,看到大门又被人用力推开,忍了很久,还是沉默着回头看了一眼。萧丹生从门外大步走进来,急风骤雨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漆黑的夜色里,那人被雨水打成暗红的广袖扬起,然后的死死搂住一个人。

    萧青行听到自己的声音开喉咙里艰难的挤出来,可等出了口,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冷清,掩盖了悲欢喜怒:“客房收拾好了,往左边走。”

    萧丹生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轻挑。胸前的伤口被唐尘碰了一下,有些痛,但依旧舍不得松开。他扯着少年向左边走去。进了厢房,看到彼此满身泥污的狼狈模样,不禁都大笑起来。他们刚进了门,婢女便送来沐浴的香汤,男子照顾了唐尘五年,从来不曾假手他人,此刻也是亲手为唐尘换下脏衣,将他抱起,放进木桶里。

    少年一直紧紧闭着眼睛,只是微红的双颊表示他并未无动于衷。萧丹生将他粘在脸侧的长发拨开,掬了热水打湿,用拇指轻轻擦拭他的眉宇,眼睫,鼻翼,耳廓。唐尘微微颤抖着,反手搂住了他。消瘦,满布鞭痕的白皙背部,在水里氤氲出最旖旎的风月。

    萧丹生伸手解开腰侧的束带,轻声问:“可以吗?”唐尘抬头看他,犹豫了一会,替他拔下束发的玉簪,萧丹生不禁低笑起来,俯身轻舔着少年的耳朵,渐渐滑下,咬上那微启的菱唇。唐尘一直垂着眼睑,口舌相触地时候,越发的青涩,他有些慌张的摸索着,拉下萧丹生湿透的外袍。

    衣服下是结实起伏的肌理,在冰冷的手指下滚烫的吓人,唐尘突然睁开眼睛,看着萧丹生胸口那道伤口,还未愈合的口子外翻着,显得格外狰狞。男子在他耳边低笑了起来,将少年的手压在上面,让他感受心脏有力的跃动。唐尘慌乱的抽开手去,将散落在颊边的湿发挽到耳后。

    萧丹生笑着抓住他的手,一根一根的指头,厮磨在一起。浴水时而没过少年柔嫩的乳尖,时而隐退,诱人采摘,男子的瞳色突然变深了。

    窗外大雨瓢泼。桌上两柱龙凤明烛,静静燃烧着。

    “落日半轮移暮影,平生几次动芳魂;何时悟得菩提境,重整衣冠转乾坤。”

    楚星河坐在檐下,膝上放着那把古琴,双手抚琴,雨珠如帘,从他眼前滑落,破碎在青玉般的石板上。萧青行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从内屋中出来,听见的便是他凄清的琴音。

    楚星河他身边放着一个碧玉酒壶,两个兽头酒樽,摆成两人对酌的样子,看到男子,不禁微微一笑,将酒具撤去,双手将琴送给萧青行,低笑道:“好久未听到大人抚琴了。”

    萧青行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那把春雷,盘膝坐下,手指在琴弦上放了很久,突然道:“可我此刻心中尽是杀伐之音,哪里谈的出什么清徽雅调。”

    楚星河大笑起来:“如果弹不出雨霖铃,蝶恋花,那便来曲破阵子,满江红,我洗耳恭听。”

    萧青行沉默了一会,看着眼前纷飞的雨势,终于轻轻拨动琴弦,琴声铮铮,如同猎猎旗帜,齐腰牧草,冷月刀霜,可后面的琴音渐渐乱了,残阳古道变成重重堤院,铁马金戈换成音颦笑颜。不知何时,曾几何时,在这孤单漂泊的宅院里,他路过梅林,看到一个少年站在秋千上,疏影横斜,苍劲的枝干后,半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眸。

    琴声突然铮的一声断了。萧青行看到那根突然崩断的琴弦,和自己流出血迹的食指,半晌才回过神来。楚星河怅然道:“心伤莫抚琴,古人诚不欺我。”他转头去看萧青行,突然愣了。

    “楚星河,我听人说,因果循环,从来报应不爽。”

    龙凤烛映亮的窗楹,轻轻喘息的呢喃,重叠的人影,来的时候路过东厢,听到满室余春。萧青行低笑着,死死握着拳头,用另一只手紧紧捂着双眼,逐渐笑得不可遏制。雨水打湿那把春雷,血滴在琴上,顷刻便被雨水冲淡了。

    “原来果真如此。”
第73章
    楚星河眉宇间一片惘然,他轻声道:“书里说情爱是穿肠毒药,但是人们为何愁肠百转,为何甘之如饴,我却是不懂的,这些,小疯子应该比我清楚。”他说着,看了萧青行一眼,将酒壶递给他,“要不,尝尝这个,十六年的状元红。”

    萧青行笑了一下,却没有接,雨水中不断被大风拍打起的芭蕉叶,在粉墙上投下拉长的阴影,他的脸半隐在夜色中,低声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成王败寇,岂能事事如意。只是……等我称了帝……”他说着,看着自己死死握紧的手,像是一定要抓住什么的样子。

    楚星河轻笑着,抬头看着天空,似乎是想在漆黑如墨的雨夜里找颗星星。“啊,我知道,等做了皇上,你就可以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了。逼宫,真让人等不及。”

    云收雨霁,等到烈日炎炎的酷热,不知不觉,数月飞渡。

    万事俱备,东风骤起。

    “谁?”

    扶摇殿里,金丝珠帘静静垂落,帘外再如何风移影摇,在那头看来也不过是影影绰绰的影子。萧景心从龙椅上站起来,将手里的朱笔搁在笔架上,向前走了几步,殿里的花樽中插着几枝含苞待放的桃花,却是死气沉沉的。

    “谁在那里。”他绕过珠帘,看到萧青行站在殿前,怔了一下,轻笑起来:“原来是摄政王。”跟在他身边的小太监尖声喝斥了起来:“大胆,见了陛下为何不跪!”

    萧景心笑了笑:“这里又无外人,何须多礼,这跪,免了就是了。”他说着,笑容未曾在唇角褪去“只是,萧大人连进殿解剑都不知道,这就不应该了。”

    “解剑?”萧青行抬头看着那个少年,低笑了起来,伸手将佩剑从剑鞘中缓缓拔了出来,登时满殿都是那森然的剑光。太监厉声大叫着:“大胆,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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